大学城地铁过去民政局要半个多小时，早高峰的末尾车厢里人不少，祝惟安卡着点到了约定的地方，隔着一条街能看见不少精心打扮过的人在民政局门口进出。
他敲了敲旁边车窗，门应声打开，从车里跳出来一个人扑进他怀里：“差一分钟十点，我还以为你要迟到了呢！”
林岁西身高腿长，对外报的183实打实没掺水，站起来比祝惟安也只矮了几公分。但是他像空有蓬松长毛的一条猫，祝惟安一拎起来就发现这人好轻，几乎可以像玩偶一样一只手抱走。
“祝老师今天也好帅，”林岁西熟练地夸奖自己挑的结婚对象，他今天没穿衬衣，套了件婴儿蓝色的连帽卫衣，看上去暖呼呼的一团，“吃早饭了吗男朋友。”
“别乱叫。”祝惟安抓着他的后颈衣领把人安安稳稳放在地上，空出来的那只手忽然一热，低头看见林岁西笑着给他塞了罐热牛奶。
祝惟安沉默了一下，目光在林岁西头顶扫了一圈，想说需要这个的人好像不是我。
林岁西没发现他的眼神暗示，有理有据反驳他上一句话：“干嘛不让叫，我都只有这一会儿可以管你喊男朋友了，等下领完证就名不正言不顺变成糟糠之妻——”
祝惟安捏着牛奶瓶，食指按着瓶盖一扣一压，单手开了那瓶奶递到他嘴边，手腕一扬：“喝你的。”
被强行服务的人大脑停摆，怎么有人灌奶都像灌酒，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咕嘟。
“咳咳咳咳咳！”
祝惟安本意是想让他赶紧喝了干活，结果娇贵的大明星皱巴一张脸，抬头可怜兮兮地抱怨呛到了，他又不得不任劳任怨站在路边帮他顺气。
林岁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跟他解释：“我嗓子眼和食道很细，吃饭都比别人要慢。你…”
他本来想说下次你再灌我喝的能不能慢点，结果抬头看见祝惟安那张冷淡的俊脸，某根筋突然搭错，话只说出来了半句：“你以后慢点。”
祝惟安拍着他后背的手停住了，视线缓缓往下移：“合同里应该写了我不需要履行这种职责吧。”
林岁西眼神短暂地死掉了又复活，他拽着祝惟安的领子，决定应对丢脸的最好办法就是发疯糊弄过去。于是火速摆出气势汹汹的架势，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你是不是嫌弃我？”
他这样子像第一次学飞的雏鸟自信蹬腿跑了两步忽闪翅膀，结果却啪唧一声摔在桌子底下，连头顶绒毛都气得乱炸。祝惟安没有看过他演戏，但觉得他表情动作如此丰富，演技应该的确不差。
林岁西发完疯心情平静许多，他伸手把帽子捞起来兜在头上，示意祝惟安可以去办正事了。
民政局里人还挺多，门口墩了个笑得喜气洋洋的卡通月老，捧着本黄历写着吉日已到。祝惟安摸出手机看了眼日历：今日不宜嫁娶。
林岁西头也伸过来，在月老的注视下悄声感叹：“这算什么，人定胜天？”
祝惟安抬手给他指了一个方向：“看路标，都是来离婚的。”
果然，标了结婚登记处的入口冷冷清清，标着离婚的那边倒是人头攒动热闹得像菜场。一边排队一边吵架的人不少，看着恨不得打起来的也有，祝惟安看到有对男女抱在一起亲密，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然后发现那是因为他们分别要跟其他人离婚。
林岁西心生感慨：“祝老师，我很欣慰我们离婚的时候不用闹得这么鸡飞蛋打。”
他们签署的合同已经把离婚可能涉及的所有争议方方面面约定好了，只等一年期满两个人再来报个到。祝惟安点头赞同他的说法。往人少的那条通道走的时候，林岁西还在频频回头看。
“她还化了妆穿礼服请了跟拍，”林岁西像个转播机器一样叨叨，“我们到时候要不要也请一个拍照留念？”
祝惟安把看着看着就落在后面的人捞过来，对着服务台前的工作人员开口：“你好，来登记。”
工作人员悄悄为帅哥激动了一下，又看到他像带小孩儿一样带着自己的伴侣，脸上的笑容更是藏不住：“好的，请两位先去填写这份登记书，然后过来签字。没有带照片的话需要去旁边拍个照。”
他们俩目前唯一的合照是欢越的监控录像，于是自觉地往旁边走，等着摄影师架好机器招呼这对新人坐下。
祝惟安对着镜头掀起嘴角。摄影师瞅了眼取景框，善意地笑着冲他喊：“帅哥跟你对象再亲密一点嘛。”
祝惟安往旁边轻轻侧了一点脸。他闻见林岁西身上那种熟悉的葡萄甜香，应该很好闻，他也不讨厌。
这气味让他想起来昨晚躺在床上罕见地缺少睡意，干脆爬起来读了几篇论文，看到一半意识到这种异常的清醒可能是因为签下了麻烦的结婚合约。他的脑子碰到独立于标准操作流程之外的决策，于是提高警惕，一手褪黑素一手皮质醇、痛心疾首地质问为什么要答应林岁西。
因为林岁西给钱，因为林岁西那时候看着实在可怜，祝惟安睡着前也没有下结论。
摄影师是个大叔，看样子是没认出来林岁西，喊他摘了帽子以后只是夸了一句两个人真靓，又笑呵呵地祝他们俩百年好合。等取完照片交到工作人员那儿时，后者瞪大了双眼，盯着林岁西一副震惊过头的模样。
但她还是很有职业素养，手脚麻利地查完材料，没一会儿就把两本盖了章的结婚证递过去：“新婚快乐。”
祝惟安接过来，照片上林岁西笑的很灿烂，仿佛真是和喜欢了很久的人一起步入婚姻，连工作人员都真心地感叹了一句：“祝你们一直这么幸福。”
他把拿着结婚证的手收回来，平静地点头致谢。
一直到走出民政局，林岁西才像重新开机了一样憋出来一句：“哇，居然这么快吗？”
他翻来覆去看自己手里那本小红本，很不确定地去戳祝惟安的手臂：“我有点不敢相信…”
“证都领完了。”祝惟安顺手把帽子盖回林岁西头上，“走了，你们下一项安排是什么？”
郑与诗在微信那头翘首以盼，看到他们发过来的结婚证立马回赠了满屏消息，林岁西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郑姐说要去布置房间，之后预热直播用。还说你有空最好提前来这边住两天，不然到时候对房子不熟悉会露陷。”
他看见祝惟安蹙眉，以为这人是觉得不方便，补充道：“跟京大离得不远，不会特别影响你上课的。”
祝惟安摇摇头，他上学期就修够了学分，开学以后压根儿没课：“不是说这个。京大除非大四离校实习，否则非特殊情况不允许本科生校外住宿。”
林岁西显然没有被校规毒打过，有点呆呆地望他：“那怎么办？”
其实不熟悉也行，但祝惟安不允许因为自己让这桩交易出现信誉问题，更何况公开婚讯以后都能想到学校里有多少人来看热闹，还不如提前把这个隐患处理掉。
“跟我回趟学校，”祝惟安做了决定就马上执行，“结婚也能算特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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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导员是个整天乐呵呵的中年男老师，他不卷资历不评教职，这届学生还出乎意料地好带，出勤率高挂科率低。每天上班就是摸摸鱼发发邮件，保温杯里的茶都泡得比同事香。
祝惟安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还喜气洋洋的：“喂，小祝啊，老师刚还说到你呢，上学期综评又是第一，恭喜恭喜！”
“谢谢老师，”祝惟安很客气，“您现在方便吗，我想问问申请外宿的条件。”
辅导员有点犯难：“你是什么原因呢，生病的话需要病历去校医院开证明才行。”
“不是生病，我结婚了。”好好学生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直接砸下一个重磅消息，“我记得之前有学长申请成功了，只需要导员老师的签字确认书当作证据。”
中年男人手一抖把茶碰翻在桌子上，惊得脑子嗡嗡响，结婚？
婚姻法改革允许同性婚姻和下调男性结婚年龄之后，每年他们倒也确实会遇到几例这样的申请，可是祝惟安从来不在辅导员预想中的这类学生之列。这个常年霸占绩点和综测第一的男生在他们老师里也挺出名，长相英俊却不近人情、对谁都冷淡，如果不是为了综合分辅导员怀疑他这辈子也逮不住祝惟安参加集体活动。
但凡是他参与过的，全都完成得漂亮出色。这种学生就算是京大也几年拔不出一个，没想到还没毕业呢居然已经成家了。辅导员在心底犯嘀咕，跟对象感情得多好啊。
“那你现在过来吧，”他从来不为难学生，一次性把要求说清了，“记得带上结婚证啊，还有要登记外宿地址，资料没问题才给发外宿证的。”
祝惟安应下，电话刚掐断身边就凑过来一个脑袋，林岁西的好奇心简直无穷无尽：“老师怎么说啊？”
“让我们去领第二个证。”祝惟安回答。
躺在地上痴心妄想：今天有人评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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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新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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