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没有。”
常人或许会觉得原本一句客套的问话过分坦诚的回应有些不好接。
余淮也倒是颇为新鲜，笑了笑，将那份还没有吃掉的礼记推回，“我今天已经有了一份早点了，宋老师的心意我领了，早餐你带回去吃吧。”
青年老师的手已经先一步抵住了他推回的动作。
或许是一时情急，忘了习惯性的内敛，竟直接手心附在了他的手背上。
年轻老师的手意外的大，骨节长而粗，透着几分冷然的凉。
“你不满意？”他似是不解的问。
余淮也倒一时不好抽出来，只礼貌笑笑，“我很喜欢，不过也算是借花献佛，替宋老师的胃着想一次。”
宋沅抬起眼皮，深深看了他一眼。
隔着厚重的发，余淮也隐约能看清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狐狸眼，藏在黑框之下，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手接触的位置，眼眶疑似情绪波动过大而泛着妖冶的红。
……他是要哭了吗？
余淮也怔了怔，又很快意识回笼，再一次抽了抽手示意，“宋老师？”
宋沅垂眸，指节好似从僵硬开始回归活动，一根一根地抬起，迟缓地离开：“我能不能加上你的微信？”
余淮也压下那点微妙，爽快答应：“当然可以。”
新老师的到来让余教授的早餐进食时间延后了十五分钟，最后以成功加上新老师微信为结局结束了对话。
人一加上，余淮也就看到了宋沅微信潮流的表情包头像。
他点进对方朋友圈看了一眼，最后退出来，那点疑惑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方才觉得古怪并非他的错觉，小宋老师或许是人前社恐，人后活泼的性格。
也就是现在年轻的学生都喜欢称之为“社恐”的那一类群体。
所以方才情绪激动不小心有了肢体接触，才会反应如此之大。
社恐的宋老师在出门的那一刻，便好似和人说多了话，呼吸困难了一般，在门口站定了许久。
他左手捂着嘴，几乎是大掌陷入脸上的皮肤，好似痛苦到了极致，用手紧紧的覆盖在下半张脸上，另一只手攥着早餐袋子，扶在墙沿，呼吸急促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出现意外。
路过的清洁工担忧地看了他好几眼，急匆匆地走过来，看见他的动作时，又紧急停在半路，受了惊似的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他看着年轻人将放在几乎覆盖在他下半张脸的手帕取下，脸上好似吸了违禁物品的飘飘然神态犹似还没有消散。
宽大眼镜框滑落半截，露出他弯着的、充满**之色勾人的狐狸眼。
那被几乎全遮挡住的五官配上如此的表情以及动作，称得上诡异，像是一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变态。
清洁工警惕地咽了咽口水，“同，同学，你没事吧？”
宋沅小心翼翼地将手帕重新折叠，存放入口袋，而后才抬了抬滑落的镜框，扫了他一眼。
“滚。”语气冷漠又无情，甚至藏了一点难言的沙哑。
清洁工反复看了他好几眼，骂了一声神经病，便怂怂的马上离开了。
*
办公室内，余教授为自己刚刚感知到的反常找到了合理又科学的答案，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安然无事地享受了一顿堪称完美的早餐。
新搬来他家的弟弟厨艺堪比大厨。
一份美味的煎饼果子令教授来时不快的心情得到了舒展。
上午没课，余淮也今天的计划是完善目前正要和政府达成合作的项目书。
这是他前不久有的新研究发现，正好是生日那天和前男友提及的高维生物有关。
维度其实理解也简单。
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说的，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电视剧或者小说里，小说内的世界是一个维度，小说外的读者就是另外一个高纬度的世界。
早前他一直无法给维度之间的连接介质取个合适的名，那天晚上和黎易初吃饭时莫名得出来的新概念却恰恰好踩在了他的心上。
系统。
余淮也垂着眼皮，笔尖勾勒出这两个字时，白纸上黑色的字体似乎有了生命力一样。
那天检测到的异样磁场波动。
是不是你呢？
青年教授倚靠在椅背上，坐姿些许慵懒，左手支在办公椅的扶手上，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下颌，神情专注，蓝眸凝着笔迹密密麻麻的文件，思维似乎完全沉浸其中，周身的气场也变得沉稳内敛，令人不敢冒昧打扰。
助手进来时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很轻地扣了一下门，“教授，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余淮也放下项目书，扶了下眼镜，接过他的手机，眼神示意他：“哪位？”
上面还是接听中的状态，助手小声道：“政府这边合作的对接负责人，姓宋。”
宋？
余淮也回忆着A市现有的机关单位的职级对应人名，接听电话时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助手出门时一同将门合上。
余淮也这才出声：“您好，我是余淮也。”
“余老师，我是宋时琛。”
电话那头的声音比余淮也想象中的年轻一些，带了一点散漫的味道，对方似乎是在搅拌着什么东西，能听到一点汤勺和瓷杯碰撞的声响。
“宋副处。”余淮也轻笑道，“您来联系我，是不是说明我这次有机会再多申请一点政府的项目资金投入？”
三十五岁的副处级别官员，非一般的年轻，除却宋时琛能力够强，强硬的家庭背景一定不可或缺。
这么一个潜力的人选是政府选出来的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恰好能够说明政府对这个事情的看重程度。
宋时琛声音中也染上了一点笑意，尾音轻佻：“这点我们彼此之间需要保持一点神秘，不过余老师一直是我们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这点不必多说。”
“今天电话是为了我的私事，想邀请余教授吃顿饭，作为赔礼。”
“赔礼？”
“我原先不清楚情况，让我弟弟帮我的一位朋友送了不该送的东西，冒昧打扰了余教授。”
政客的对话喜欢点到为止。
余淮也听到此处，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谈及私事，余淮也倒是公私分明。
他略微靠在椅背上，姿势放松了些，语气淡淡地回：“确实打扰了。”
“淮也听起来很生我的气。”有的人天生的社交能力，不过几句话，就仿佛两人是熟稔多年的友人。
这件事情上，余淮也懒得废话，直白道：“你是来给黎易初当说客的？”
“我和易初关系还可以，但不至于多管这种闲事，”宋时琛道，“想给淮也赔罪而已。”
余淮也听着他话里侧重的意思，看出来他话外音的意图。
听起来这并不是一通和公事有关的电话，而是为私事而来。
而且不是他很喜欢的那种私事。
余教授扯了扯唇，没什么耐心地敲了两下桌子。
政府大楼。
副处办公室内。
头一回被人直言拒绝的宋副处扬了扬眉，品茶的动作顿了顿。
还未等他说些什么，电话内便传来很轻的一声提示音，他盯着屏幕上的已挂断显示看了两眼，勾了勾凉薄的唇角。
看起来脾气不小。
倒是难得的有了一点攻略的挑战性。
门板轻扣两下，听到里面的指示后，秘书开门。
她微垂着脑袋，视线没有半点失礼地打量，但感受到副处接完这位年轻的A大教授的电话之后心情不错。
接下来的安排她说出口时也淡定了些：“副处，上次约定的记者采访已经到了，您准备一下去会议室吧。”
“知道，出去吧。”
秘书颔首，退出前合上了门。
宋时琛将茶杯放回桌面，指尖操作着粘贴手机号到微信好友添加申请栏，右手不紧不慢地将散漫松开的衣扣重新系好，逐渐恢复端方严谨的处长形象。
这套形象维护的流程他在日常工作时早已娴熟运用，游戏内的逻辑与现实并无差别。
只不过现实中很难有AI这么精准把控自己审美的人物存在。
这款游戏倒是将他的喜好摸得很准。
宋时琛随手将照片丢回抽屉，另一只手点了点手机屏幕。
秘书再敲门进来时，方才随性散漫的男人又重新变得端正君子，唯独男人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盯着屏幕上似乎是新加的好友聊天框时，饶有兴致的玩味破坏了一点他此刻严肃庄重的衣着。
屏幕上的聊天框一闪而逝，秘书并没有来得及瞧清楚。
但上司本质上的风流和强势她心知肚明。
他对感兴趣的人或物表达到非常鲜明。
比如他至今没有丢掉前天来找过他的，那位黎总不小心落下来的照片。
迎接上新的来客，秘书又敛回了思绪。
“宋副处。”
来采访的记者见到那位年轻出色的宋副处时，一眼惊艳。
权力与能力本就是男人天生增色的其中之一，偏偏这位上天都优待的男人还有一副出色的相貌。
英俊的上位者没有一丝倨傲，对于他们普通的小记者格外的礼貌，绅士气度十足，态度称得上谦逊，有问有答，没有一点遮掩，格外的坦然，甚至称得上幽默。
短短半小时的沟通交流，两位年轻的记者就被这位格外具有人格魅力的副处长吸引住了。
一旁的秘书看着他们谈笑风生时低头不语。
她看着接受记者采访时，外貌英俊，给人以沉稳可靠、风度翩翩的副处长，还是忍不住回想到那张照片，它还放在外人眼中形象正气的副处抽屉里，那个平时他喜欢随手取出东西的地方。
宋副处对那张照片似乎爱不释手。
但照片上的人偏偏还是那位黎总的男朋友。
行为举止堪称道貌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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