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蛇与伞/好奴隶

结果那天晚上,旧金山少见地下了大雨,方程一跑出去,大半夜没有回来。方珍在屋子里转个不停,整个阮家和方珍带来的人都乱了,满宅子地找,也没有见他的人影。

一时之间,宅子里呼声喊声如云,“程儿”“小少爷”“方少爷”等等的找人声音,这边起了那边落。

最后,是阮禾把方程给找到的。

方程躲在了一间偏僻的储藏室里。

阮禾找到方程时,他正双手环膝地靠在储藏室的墙壁打瞌睡。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膝头,嘴巴微微张开,模样看着傻哼哼的,不像是个凶悍的小老虎,倒像只连挠人也不会的猫儿。

那外边的人都快急疯了,这少爷在这个小角落里却昏昏欲睡,像个局外之人。大概是因为他早知道,自己如果偷偷地躲起来,最后让步的一定是姐姐。

储藏室外面还下着雨,细细雨声中,方程睡意渐浓。

虽然瞌睡是来得慌了,但方程毕竟有些豌豆公主的习惯,靠着墙脑袋总是不舒服,便舒展地似连拱了几下脖子,迷迷糊糊间撩起眼,恍惚瞥到储藏室半露的门缝外站了个黑影,吓得低低“啊”了一声,直往墙角处缩。

他的睡意一下子消去大半。

“啪”的一声,储藏室的灯被打开,那个影子径直走进来,身影被灯光长长地投在地上。

晕黄的灯光洒下来,方程才发现这“黑影”是个长手长脚的人,还是被他先前在前宅救下双手的那个“下人”。

想到自己方才那有些胆小惊惧的模样都被这“下人”瞧了去,方程不禁心下一恼,气鼓鼓地想随手从旁边抓个物什给他丢过去。

方程伸去抓,正好就摸到个冰冰凉凉的细软家伙,正打算要抛出去,转头一看,手中之物却将他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一条束带蛇小蛇正被他抓在手中,歪着脑袋看他。

方程先是一僵,然后抖成筛子、忙不迭地将蛇扔到地上,他被吓得失声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叫出来:“啊!!!”

此时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储藏室的电灯却因年久失修,灯光突然闪了一闪。这种氛围之下,方小少爷在闪烁的灯光中往脚边暼了一眼,又看到另一条半米长的蛇,吓得哇哇乱叫,上窜下跳。

这下,他是被吓得连脚都不敢沾地,一下跳阮禾的身上,连声尖叫:“有蛇!有蛇!有蛇!”

阮禾那时身高已经快一米八了,方程却很娇小,就像只小树袋熊一样挂在阮禾的身上,双腿紧缠着他的腰背,吓得把头全埋在他颈边。其实这种姿势实在亲密,但是小少爷年纪小,丝毫没有意识到。

方程正怕得厉害,就听到耳边轻轻传来一句嘲讽似的调笑:“你这么凶,还怕蛇?”

方程一愣,从阮禾肩上猛地抬起头,牙齿发抖地骂人:“你还敢嘲笑我!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缩到这破地方来!早知道你会恩将仇报,干脆让他们砍下你的双手喂去狗算……”

话还没说完,方程就看他从身后摸出个了长长的东西。

模模糊糊中,方程没看真切,晃眼之下以为那是条蛇,立即吓得住了嘴,叽哩哇啦地从他身上跳下去。结果地上的蛇还在满屋子爬,便叫唤着东跳西跳,最后勉强缩到了屋子的“海拔”最高处——一张废旧而摇晃的桌子上。

阮禾站在地上,等看够了他的狼狈,才慢悠悠拿出手上的一把旧长柄伞,把地上的两条蛇轻轻一挑,分别挑出了储藏室。

方程警惕地留意他的动作,又东看西看地防备着左右,惊魂甫定,就听阮禾握着伞站在门口跟他说:“有两条蛇,就会有两窝蛇。”

方程被他嘴里的蛇窝吓得脸色惨白,险些从桌子上栽下去。踉跄地下地,又怕得没办法,见这“下人”确实有几分收拾蛇鼠的能耐,又颤巍巍跳到了阮禾腰上去缠着。

“快走吧!快走吧!我要找我姐姐!我不待在这里了!”喊到最后,方程话里几乎带着哭腔。

阮禾明白地感受怀里的人有些发抖,才知道这小少爷确实是吓坏了。

方程躲的储藏室,位于阮家的树林和人工湖旁边,那已经是属于阮家后宅的范围了。方阮两家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这样一个身娇肉贵的小少爷,为了和姐姐置气,居然会躲到那样黑布隆冬的地方。

但这储藏室,阮禾进阮家后便常来找东西,他一见门微微露着条缝,便知道有人在里面,结果一看,正是那小少爷。

等处理完蛇的事情,两个人走出储藏室以后,方程也是吓得脚不敢沾地。

阮禾没柰何,便抱着方程走在雨里。方程因为这雨伞挑过蛇,不肯打伞。阮禾只好一手抱人,一手打伞。方程起先还不敢造次,离了那蛇窝,就盘问数落起阮禾来。

得知眼前这个“下人”的大名居然叫“阮禾”,方程有些不可思议。

方程知道阮家是个佛门草木系家族,最近这一辈后辈的名字中都有“木”字旁,或者“草”字头。而所有名字中,尤以“木”字旁为最核心。所以阮禾的名字,按理说地位极高,但是他却衣着寒酸、受人污蔑、还被叫做“下人”,不由得感到奇怪。

不过这事他也只是微感惊讶,心下却始终惦记着另一件事情,就是那只黄金小表的来历。其实阮禾对这小表也知之甚少。

阮禾拿到这只手表,也才两个月的时间。那是他进监狱后的第四个月,母亲唐文去看他,悄悄将手表缝到了探监的衣物里,特意“打点”狱警后,把东西当面交给了他。

一九九一年时阮禾已经十七岁,他能徒手打倒一个成年人,也必然可以不依靠阮家,自己活得很好,但是唐文之死却让他感到蹊跷。他出狱时得知,唐文去世前半年,祝华章经常到访唐家。想着唐文之死可能和祝华章有密切关联,阮禾便进入阮家暗中调查唐文去世前后的事情。

他这天晚上会出现在祝华章的房间,就是想早些找到有用的证据,不想遇上了阮杭污蔑、祝华章默许、方程大闹这一连串事情,发生一出大戏。

当晚前宅聚集了方阮两家不少见多识广之人,但他们对着唐文留下的那只黄金手表,态度竟是一致的茫然警觉,这让阮禾出乎意料,也让他第一次对留下这块手表的母亲过去的经历产生了好奇和怀疑。

方程原本想哄他把这块小手表卖给自己作收藏品,却听他说:“这块手表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嘱咐了以后只能作传家宝。”

听他说起手表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和传家宝,方程便罢了买表的念头。方程不禁想到了自己,小小年纪便已经失去双亲,八岁以后都跟着姐姐长大,忍不住地心下一涩。

“呆子!既然是遗物还是传家宝,你怎么不好好保护?手表被别人抢走,还要让人把手砍掉,不是没用?”阮禾怒其不争地骂道。

如果不是自己恰好在场“看热闹”,可能这呆子真的就被人砍掉双手,想到这里,方程真是气得不行。

阮禾任由他骂,也不出气也不吭声。

这样一来,阮禾就像是块棉花,方程有千万斤怒气撒过去都能给他原封不动地挡回去。

“你自己的手被砍掉也就罢了,还要害我被姐姐教训!你知不知道,在家里,姐姐可是一句重话都没对我说过的!”方程骂得起劲,气得牙痒。

方程之所以叫着要割阮杭的舌头,其实也不是真的想在别家为非作歹。他自然知道,阮家不可能真割阮杭的舌头。但他也明白,绝不能将阮杭轻易就这么放过去。

他自小专横霸道,知道表少爷欺负一个“下人”,那是易如反掌;“下人”想要讨回公道,却是难如登天。他作出那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就是要让阮家觉得这件事在外人面前丢了脸,事后哪怕装模作样,也非得罚罚阮杭不可。

姐姐方珍看出了他的意图,几次都阻拦不下来,这才说了重话。

但偏偏阮禾这“下人”呆呆的,似乎是不懂。

方程想了又想,还是气不过,就在阮禾肩膀上留了个牙印子。阮禾陡然被他如小蛇一般咬了一口,却也没松开抱他的手。

方程作恶,从来是要有来有往的。阮禾这么软趴趴的模样,在他心里真是没意思。折腾半天,发现还是在唱独角戏,方程只得作罢。嘀咕了他两句,听着雨声,方程实在困得厉害,迷迷糊糊地,竟然在他怀里睡着了。

方家的人远远地听见了方程的叫声,此时已经急急忙忙地通知方珍带着人赶来。

众人赶到时,正见到方程孩子似的窝在阮禾身上睡着的场景。

得九见状,本想开口说话,却被方珍用手拦下了。

方珍用手指了指阮禾手中的伞柄,意思是:去接一下阮少爷的伞。

一行人小心的走着,回到阮家的车子旁。阮禾把方程放下时,方程已经睡得很沉了,而阮禾后背却被淋透了。

那天之后,阮家和方家的合作谈成了。

因为两家的合作,顺理成章地,阮禾也就成了方程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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