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
桑塔站在大学门口的桂花树下，消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回信。
「ai小狗：好看。」
「ai小狗：等八月结束了，我们就回家，到时候我也带你去看看我的学校。」
抬头看了看学校上空的云朵，桑塔低头敲下回信。
「好。」
「ai小狗：赵玉娜问我，我们这些人最后是不是都要回归到传统的婚姻模式里去。她说她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姐姐，后来分开了，因为对方要结婚。」
「ai小狗：她哭了一夜。我把李曼妮的名字说给她听，我说李曼妮是桑昀的结婚对象。」
「ai小狗：今天，她去你哥家见到了李曼妮，李曼妮先哭了，她也是，她说李曼妮骗她。」
【对方正在输入中…】
看着和小狗聊天界面不断显示出来的文字，桑塔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小狗三言两语概括的事里，又藏着多少不为旁人所知的真心和情绪呢。
「ai小狗：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在和谁发消息？”
熟悉又陌生的语调在耳边响起，桑塔熄灭手机屏幕，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不是约了六点半吗？”
推了推眼镜，胡淞扯出一个自以为温柔的笑容，“怎么来得怎么早。”
远远地他就看见了在学校门口等待的桑塔，只是见桑塔正笑得正开心，便没有上前来。
“你染头发了。”
移目看着桑塔的头发笑了下，胡淞将手里的花递到桑塔眼前，“下班路上买的。本来今天请了假想多陪陪你，只是临时又被老板叫去处理工作。”
“好在今天不算太晚，你也不着急回去，我们一会儿去雎鸠楼吃饭。未来一个月，我都没有工作。”
扫了眼胡淞手上的粉色郁金香，桑塔的眼神缓缓落在他脸上，只剩疲倦。
胡淞和先前一样，西装革履，光鲜亮丽，文质彬彬，没有他，他也过得很好。
“我们进学校看看，你有好一阵没来了。”
眼看着胡淞将花收了回去，桑塔移开视线望向远处的云和夕阳，不知胡淞话里的意思是他没回北桉还是没回学校。
胡淞虽然算不上什么有权有势的人物，但至少是这所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毕业以后，胡淞借着教授助理的身份，时常回学校来见他，有时候桑塔不想在学校待了，胡淞便会带他离开。
一直到桑塔毕业了，胡淞也还是会带着他回来，回来重温他们的爱情。
脑海里飞快地掠过一些记忆碎片，桑塔掀了掀眼皮，淡然道：“去看心理医生了吗？”
“……”
胡淞稍显温柔的脸上有了一丝难堪，捏紧手里的花束，胡淞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
“有在吃药吗？”
“……”
一时分不清楚桑塔是在关心自己还是因为先前的事在责备自己，胡淞紧盯着桑塔，没应答。
移回视线看着胡淞，桑塔直接问了出来，“小舒在哪儿？”
早上从板正国那儿得到了便利店的视频监控，桑塔在来之前也将那些视频看了一遍。
知道胡淞没有刻意带走板舒，桑塔的态度还算柔和。
“小舒年纪小，说话做事容易冲动，如果冒犯了你，我替他向你道歉。”
“对不起。”
弯了弯腰身，桑塔抬起头来，望向胡淞的眼里不带一丝感情，“不要再去便利店，也不要去找小舒。我不需要你的补偿，也不需要你一直惦念着我。”
听着桑塔提起那个小孩，胡淞的眼色晦暗了些许。
“你用什么身份替他向我道歉。”
平静的问出口，胡淞倒是很想听听桑塔的回答。
桑塔住院以后，胡淞不敢去见他，只能将电脑和那些视作补偿的礼物放到楼下便利店，希望板舒能代劳拿给桑塔。
当然，板舒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胡淞放在便利店的东西全被他摔得稀碎。
胡淞自知理亏，也没让板舒赔偿，只是日复一日的把东西放到便利店门前，尤其是后来桑塔出院离开北桉以后，胡淞去便利店更勤了，好几次遇见板舒，免不了对峙一二，每次都差一点，差一点被板舒揍一顿。
“我脾气好，不会和小孩计较，他骂我，我无所谓，我只是想补偿你而已。”
看着沉默不语的桑塔，胡淞抬脚走向垃圾箱，将手里的花塞了进去,嘴里发出一声讥讽，“祸从口出，你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他先前的高中同学？”
“……”
回头望着胡淞，桑塔皱了皱眉。
胡淞全然不在意，只是笑道：“字条确实是我留的，骗你回来而已。”
“店里监控拍到你和小舒起了口角，小舒跟着你往外走，走到没有监控的小道里，小舒就再联系不上。”
“哦？”
推了推眼镜，胡淞望着眼前沉声叙述事实的桑塔，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你的意思是我带走了那个小孩？”
桑塔没说话，可胡淞从他坚定的眼眸里知道桑塔已经咬定是他带走了板舒。
“你怀疑我？”
忽的收起笑容，胡淞语气也冷了下去，“他一路跟着我，叫尾随踩点，我可以报警的。”
“那你报。”
“好啊，报就报。”
不给桑塔反应的机会，胡淞直接拿出手机，按下110的瞬间，手机也被桑塔拍落在地。
压下上扬的嘴角，胡淞盯着桑塔，只是道：“进学校逛逛吧。”
胡淞拾起手机往学校走的时候，桑塔掀了掀眼皮，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胡淞和保卫处的人员交谈了几句，学校的小门被打开，桑塔才抬脚走过去。
“我不过是随口说了句报警的话，那小孩会死，你就这副模样？”
偏头看了看自动拉开距离走在自己侧后方的桑塔，胡淞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从哪一刻开始，他要靠这种下作的手段才能见到他。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用带着关心、柔情蜜意的眼眸望向他。
“想了想，也只有你还没答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这么疏离的看着我，和我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后来我们在一起，我就很少在你眼里看见这样的目光，你那时候的目光——”
拖长了尾音，放轻了语调，胡淞慢一步，与他平行，“充满爱意却又带着一丝清醒的抽离，好像随时随地会抽身离开，一直到后来，我们在一起两年，你的目光里的抽离才消失不见。”
“说起来也是可笑，我们认识的第七年，一切又回到原点，甚至更糟糕。”
手指插入头发，胡淞深吸一口气吐掉，才将手从自己头上收了回来。
“小桑，我想不明白，我爱你和我相亲这件事会将我们的七年粉碎得这般彻底。”
“你明知道我不爱她们。”
桑塔并不应声，只是目光淡淡的掠过这里熟悉的一草一木。
毕业有几年了，这个时候再次往这条路上走，他早没了当初的悸动。
“我来见你，只是想知道小舒在哪儿。”
撇清和胡淞的关系，桑塔不希望胡淞觉得自己来见他是因为还爱。
过往和胡淞走过的场景一一浮现在眼前，桑塔却觉得索然无味，甚至觉得场景里人物的行为举止幼稚。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文渊楼门前。那时，你手上拿着好几本书，最上面一本是余华老师的《现实一种》，你低头看着书封，没注意前面有人。”
在图书馆门前站定，胡淞扭头看着也停下来的桑塔，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身望着他，“我那时在想，如果你一直盯着书封，或许我们会撞在一起，我会帮你捡起掉落的书，我们交谈，言谈间，我们就会对彼此有个好印象，可是…”
停了几秒，胡淞脸上是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你抬起了头，往右半步，我们就这样擦肩而过，只有我注意到了你。”
“你那天穿着一件普通的蓝色衬衫，做旧的牛仔裤，挎着一个印着烟花图案的帆布包。那天的阳光很柔和，恰好你旁边花坛里的花也开了。紫粉色的花，蓝色的衬衫，烟花图案，就这样映入我眼里，至此，再忘不掉。”
“……”
胡淞的话语并没有引起桑塔一丝一毫的反应。
桑塔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有些尴尬。
如果是小狗说这话…应该不会让人觉得尴尬，虽然小狗也说过蠢话，但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桑塔都觉得小狗可爱。
桑塔不自觉上扬的嘴角，让胡淞一阵误会。
看了眼就要伸手拉住自己的胡淞，桑塔收回漫游的思绪，往后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霎那间，桑塔觉得胡淞一瞬间变冷的眼眸就像一口长满苔藓又深不见底的井。
“你出的感情牌对我没用。”
扯平嘴角，桑塔往后又退了一步，“以前我爱你的时候有用。”
言下之意：现在不爱，没用。
胡淞始终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桑塔也不再后退，只是望着他，久久的望着他。
半晌，胡淞收回手，脸上最初的温柔之意全部变为丧气，不加掩饰的颓丧。
“和我吃晚饭，吃完饭我带你见他，放他离开。”
没等桑塔拒绝，胡淞已经径直往学校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叮—
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看了眼消失在视线范围的人影，桑塔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
「ai小狗：还好吗？」
没有问为什么没回消息，小狗只是问他还好吗。
翻到小狗的上一条消息，桑塔点了引用，敲下回信。
「好。」
「还好。」
预感到小狗那边可能还有些担忧，桑塔想了想，又敲下文字。
「来不及回家吃晚饭了，你晚点睡，等等我，好吗？」
「ai小狗：我等你。」
「ai小狗：还睡沙发吗？」
小狗的消息回得很快，桑塔望着第二条条消息笑了很久。
「睡侧卧。」
指尖微动，桑塔又敲下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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