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的棋艺在本县也是数得上号的，这些年是响当当的存在。但凡谈到对弈，十里八乡的能手都得给他竖大拇指，能叫他吃败仗的，几十年来还没几个。
可没成想碰见莫淮这个邪门的。
自打他到了陈家村，老翁是一个笑脸也露不出来，抓耳挠腮也解不开他的局，气得棋品差的老翁手里的白子一撂，骂骂咧咧起开了。他接连几盘被杀的片甲不留，憋了一肚子火气，只这一下实不能解心头之恨，气急之下瞟见莫淮的瓷碗空空如也，明显是一个子儿没讨到。
老翁高兴了，两手向后一背，骂道，“饿死你个穷鬼。”
骂得酣畅淋漓，走的时候那黑瘦的麻杆腿都异常神气。
三粒白子从白净瘦长的两指间弹出，历过街市的空荡后，老翁“嗷嗷嗷”的痛叫声爆发。
莫淮席地而坐，身子朝他的方向微侧，以便叫人听得更清楚些，“死了再回来寻你。”
“你他娘的，”老翁两只手捂不了仨地方，怕还被他砸，跛着脚跳远了才敢放声大骂，“活该那姑娘不要你，你个老不死的。”
话音没落地人先没影了，平时像猴，溜的时候倒成兔子了。
被他弄乱的棋盘静静躺在黄土地上，莫淮没有要收拾的意思。来到瓷碗前坐下，行人不时路过，或有无视的或有诧异地看他一眼的，就是没人丢下一枚铜板施舍给这位另类的乞丐。
天光被红衣挡去，调侃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此路不通啊，你这碗比脸都干净。”
莫淮平视的视线一动不动：“你把路挡了怎么通？”
上方的人“切”了声，错开身子绕到他旁边坐下，“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她掌心托着一团水一样的东西，被层层晶莹的淡蓝色光包裹着，此物莫淮在昆仑见过。
九九日夜打探终于在昨晚得知时机已成熟，立刻连夜赶到昆仑，翻遍了上千道昆仑山灵脉，终于在两山连接处的一条石缝找到它。
托着它的手在莫淮眼前晃了晃，“昆仑神山的万流之髓。”
昆仑灵脉滋生数以万计的水流，这些水流同源而发，无数的分支像一张大网，覆盖神山的一草一木，自然而然地，有些微神力溶入水流中。而有些地点的神力过盛，无法入水而溶，便聚作一滴自水中逸出，万流之髓就是这一滴一滴神力聚集而成，两百年方得一份。
“哦，知道。”这样弥足珍贵之物递到莫淮眼前，只得到他一个淡淡的眼神，看路边的枯枝败叶一样，“种断魂枝时浇过两回。”
九九：……
托着万流之髓的那只手迟迟不再动作，好一会儿九九才艰难收回去，“忘了有这茬了。”
也对，莫淮当年各类仙花仙草就没他种不出来的，天上地下他什么没见过。而今虽说是不比当年，但区区万流之髓，想来在他这也非稀罕物。
如此说来，他已有众多宝物还是落了个日益衰老的结局，恐怕此事难能解救，那这份用来护住他心脉的万流之髓也全无用处。
“算了，取都取来了不能白跑一趟。”
说着万流之髓离开九九的掌心，飘浮至莫淮头顶，破碎时化作细密的泛着淡淡蓝光的粉末尽数淋在莫淮身上，但在触及衣裳的那一刻又顷刻消失，似乎是透过衣裳渗入了体内。
“再取一百份也是徒劳。”也许是认为没有避开的必要，莫淮安坐着，任万流之髓倾泻而下。
“你还想要一百份？”九九佯装吃惊，“单这一份我都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要第二份都没有！”
万流之髓入体，莫淮眼角的皱纹没有因此消失，头发仍是灰白，容貌气态一如从前，纤毫未变，仿佛方才落下的只是一阵无用的烟尘。他看向身旁之人，道：“我有。怎么求的跟我求一遍，我给你。”
九九噎了一下，对他的阔绰手笔深恶痛疾，皮笑肉不笑道，“不必了，用不着。”
她又看了看莫淮空荡荡的瓷碗，心说这人果然八百年也不见得能开张，于是好意劝说道，“我看你也别每天在这风里来雨里去了，多累啊。这样，本小姐一掷千金买了你回去当祖宗供，如何？”
莫淮觉得不如何，他示意九九看向两侧街边，“除我之外，还有三十七位祖宗，供去吧。”
此地拢共就这么多乞丐，他这是这是都算上了。
九九自是不能答应，又不是来行善积德的。她撇撇嘴，“那还是算了，家里地方小，除了你谁也供不下。”
莫淮漫不经心道：“庙小妖风大。”
油盐不进就算了说话还这么难听，偏偏自己还说不过他。
九九被他气到，看向莫淮的眼睛都无语地眯了起来，“那请问什么样的庙才能请动您这尊大佛？”
她头发上有一截很短的绿色，是残留的青草。而她发髻式样又简单，未饰簪钗，仅在散落的乌发间系着一条细长红发带作为点缀，现在却多了截青草，极不协调，且显眼，大概是她去寻万流之髓时不小心沾上的。从昆仑一路归来时约摸也是很高兴的，仔细端详着这份或许有用的宝物，无暇顾及其他才会如此。
莫淮的目光下，那绿意如丹青入水，晕成昏黄的火光，微明了晦暗的山洞。
昨夜她本不该插手的，她该一走了之，任其自生自灭，莫淮曾以为她会这样做，但她没有，仿若偏离的箭朝着另一个方向射去，所以他意外。
人一旦感到意外就是推开了另一扇门，连好奇都掺着微妙，而这微妙纵使在意料之内的当下也会无端冒出。
淡色的眸子几不可查地动了动，莫淮的双眼缓缓移到九九敷衍又无语的视线，一如往常的平静语气叫人听不出任何异样，“浮屠果。”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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