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话不能乱说。
半个月后，王志滨就接到了许期欢打来的电话。
“王志滨，你去给我找个轮椅来，要那种电动的，能在高速上跑的。”
“啊呀，许期欢，你现在都能给我打电话提这种无耻无理的要求了，说明你恢复的不错啊，沈焰秋把你照顾得挺好。你现在能直立行走了吗？”
许期欢最近已经可以坐着轮椅在外面溜达啦。
沈焰秋给她买了一个很复古的老式轮椅，每天推着她去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逛逛，偶尔还会带着她去远一点的公园走走。
苏市的冬天不算太冷，沈焰秋想在这边或是海市长租一个房子，等许期欢出院了之后住在那边，慢慢恢复。
京市太冷了，她不想带她回到那么冷的地方。她打算过几天带着许期欢一起去看房，选一个她喜欢的。
“沈焰秋，这个轮椅很丢脸，能不能换一个。”
一开始，许期欢还沉浸在能坐着轮椅出门的喜悦里无法自拔。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轮椅和别人的不太一样。别人的轮椅都是风驰电掣的，她这个轮椅像老驴拉磨。
“？怎么了？这不挺好的吗。”沈焰秋推着她，以小乌龟的速度缓慢地行走在路上，稳稳当当。谁说这轮椅老旧啊，这轮椅可太棒了。
“现在都没人用这种轮椅了，人家都是那种电动的。”
“那个很危险，万一速度太快翻了车摔下来怎么办？”沈焰秋看着就觉得心惊胆战。
正说着，一个老爷爷就驾驶着电动轮椅嗖地一下从她们身边经过，留下一阵风。
“而且你看，那么快的速度，万一你撞到树上，冲进湖水里，我都来不及赶过去救你。”
“……”许期欢气鼓鼓地被迫接受了。沈焰秋这个人就是太犟了，劝不动，不知道变通。
沈焰秋发现公园旁边有个新开的商场，她推着许期欢过了马路，打算带她逛逛。
“现在时间还早，你想不想去逛商场？”
她们在商场一楼的奶茶店门口点单，许期欢还闹着想要喝咖啡，沈焰秋没答应，许期欢又闷闷不乐地不说话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让，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最近表现很好，如果有jelly cat的店，我们可以进去选一个小玩偶。”
“好。”
许期欢真是非常好哄，随便一个小玩偶就能让她开心起来。
沈焰秋去取奶茶的时候，许期欢感受到有闪光灯闪烁，她回过头，听到了咔嚓的拍照声。
不远处有一些在逛街的人对着她时不时投来观察的眼神，还不停地小声议论着什么。
大概是被人认出来了。
“你看那边那个女人，是不是之前死亡直播的那个女演员？”
“不像吧？她看着头发都剃了好多？”
“哎呀，怎么不像，就是她。”
“她是已经退圈了吗？我那天还在电视上看到她之前的电影呢。”
“是吧，我现在在电视上一看到她，就会想起她那个直播，完全看不进去她在演什么。”
“我也是。”
许期欢戴上口罩，情绪瞬间变得低落，想把自己藏起来。她知道那些女孩没有恶意，只是很正常地在讨论这件事，可她还是下意识想要逃跑。
沈焰秋很快取到奶茶，快步向她走来，却听到她说：
“沈焰秋，我们回去吧。”
“你不是想喝这个奶茶吗？而且我们才刚来，还有好多店都没有去逛。”
“我不想喝了，我想回去了。”
“怎么了？
“我好像刚刚被拍了。”
“我现在去找她们，要求她们删掉。”沈焰秋气势汹汹地就要去找那几个女孩算账。在当事人不愿意的情况下偷拍还有理了吗，真是岂有此理。
“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一下好不好？我马上就回来。”
这种事情沈焰秋可处理得太多了，上到狗仔下到路人，她轻车熟路就能解决好。
“不要了。”许期欢抓住她的衣角。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沈焰秋，眼神里充满了乞求的意味。
一天的好心情全都被破坏了。
沈焰秋深呼吸，立刻推着许期欢远离这个地方。那几个女孩还在议论着什么，被沈焰秋的眼神给吓退了。
“hello美女，你想不想喝一点咖啡？”她带着许期欢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咖啡店。在门口就闻到了浓郁的咖啡豆的香气。
“可是我们都点了奶茶了。”许期欢看着怀里的两杯奶茶，先喝了一口自己的，又低头喝了一口沈焰秋的那一杯。
“没关系，我点一杯热拿铁，你可以喝一点。”
“可以吗？”
“嗯嗯。”
咖啡店里，许期欢乖乖等着沈焰秋给她买咖啡。
一口拿铁喝下去，她瞬间回魂。
太好喝了，好怀念可以毫无顾忌地喝咖啡的时光。
“三楼有卖那种手工巧克力，你想不想尝尝？”
“你想吃吗？”
“我想吃。”
“那就买一些巧克力再回去。”
两人在商场无目的地开始闲逛，这个时间的商场几乎没什么人，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也很适合推轮椅。
自从她开始带许期欢出门之后，就格外注意各种公共场所的残疾人设施。虽然许期欢没有残疾，可目前的出行还是受到了影响。有些地方确实在这些方面没有做到位，比如公园的道路没有轮椅坡道，沈焰秋都一一记下，准备回去拨打市民热线。
沈焰秋未经允许，推着她进了某品牌的珠宝店。
“来这儿干什么？”许期欢来不及反应，就被沈焰秋推进了店里。
“看看戒指。你有什么喜欢的饰品也可以看看啊，我可以给你买。”
她们一进店，马上就有热情的销售小姐迎上来，询问需求。
“我想看看戒指。”沈焰秋大大方方地说，推着许期欢在销售的指引下走到柜台前。
许期欢一整个大崩溃，感觉自己被胁迫了。沈焰秋有病吧？她要看戒指她自己不能来看吗？为什么非得带着她一起？而且她坐在轮椅上，也没有任何打扮，也没有化妆。
她把口罩紧紧焊在脸上，绝对不要摘下来。
“您想选什么样的戒指？”销售小姐问道。
“婚戒，对戒。”沈焰秋回答道。
许期欢这时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沈焰秋手上那枚戒指不见了。
“你之前的戒指呢？你的，婚戒。”她问。
“摘了。”
“为什么？”
“我觉得我们应该买一对新的。”
许期欢听着她的话有些愣神。什么叫我们应该买一对新的？谁们？
“这个小蝴蝶的你觉得好不好看？”沈焰秋在万花丛中看上了一对蝴蝶戒指。
她觉得这个款式很有生命力，很像她的许期欢。她在她的心目中就像一只小蝴蝶，美丽舒展又自由。
“两位女士，这款蝴蝶戒指很适合你们哦，蝴蝶的寓意本身就很好，意味着发财和心想事成。”
销售小姐把这对戒指拿出来，示意她们试戴。
沈焰秋先给自己戴上，果真很漂亮，她一眼就看中的东西，不出意外就买这个了。
“宝宝，手伸出来，我给你戴上。”她拍拍还在愣神的许期欢，拿起戒指示意她。
许期欢最先长好的部份是手上的那些细小的伤痕。在珠宝店的灯下，她伸出手来，那些细密的伤疤都更加明显了。她心里一咯噔，在销售惊讶的目光里，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沈焰秋快她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她轻轻把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冰冷的触感让许期欢清醒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把戒指滑落在沈焰秋的掌心中，还了回去。
她说：“沈焰秋，不合适。”
“确是有些大了，这个圈口可以调节吗？”沈焰秋询问道。她手上戴着的这枚戒指大小正好。
“可以哦，如果确定购买的话，我们这边都是可以帮您调节的。”
“宝宝，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
“不喜欢的话我们就再看看。”
沈焰秋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连带着许期欢滑落在她手心的那枚小蝴蝶一起，交还给了销售小姐。
她推着许期欢离开珠宝店。
在回去的路上，沈焰秋都能感觉得到许期欢身上极为明显的低气压。
“沈焰秋，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想试试婚戒而已。”
“你和谁的？”
“当然是和你的。”
“你有问我的意见吗？”
“嗯…我问了，你说不合适，有点大了，我就没买。”
午后的阳光特别温暖，洒落在两人身上。沈焰秋站在许期欢的身后，她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不理解她为什么又忽然生气，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试戒指。
“沈焰秋，我们分开这么久，很多东西都变了。”许期欢觉得有点冷，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她的心早已在体内破碎了几万次，每一次破碎都清晰地提示着她，她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独自一人。
她厌倦了。
当一个人失去她所拥有的一切，有的人会选择拼命抓住身边的所有美好，许期欢不是这样的人。失去一切之后，反倒是让她不再想要任何东西了。人和情感，以及其他的一切，包括沈焰秋。
她让沈焰秋离开，从来不是一句气话。
“你说的对。分开之后，有些东西确是会更清晰。”沈焰秋平静地接纳了许期欢对她的抗拒。
“什么意思？”
“许期欢。我这段时间才发现，我好像变得比以前更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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