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姜念含悠悠转醒。两个人的姿势几乎没有变过，牵在一起的手也没怎么松开。
难得的，姜念含一夜无梦，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纯粹地睡过觉了。
她的碰了碰自己快失去知觉的左手，轻易地挣脱了，缓慢地掀开被子起床。
祝也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像乖巧的小狗一样，微蜷着，呼吸的时候，带着身上的被子缓慢地起伏。
洗漱的时候遇见了好些个刚下班的小伙子，看起来和祝也年纪差不多大，都乖巧地叫着姐姐。
姜念含在镜子前拍了拍自己还挂着笑容的脸，原来被这么大的男生叫姐姐是这种感觉，刚起床就见到这么多年轻帅气的男生，是有一点顶不住。
洗漱回来的时候，祝也还没醒。姜念含在旁边的小柜子里找出了几本书，是自己前不久拿过来的，多是些散文和游记。随便找了一本，靠在昨天那把椅子上，静静地翻着。
——
下午两点，床上忽然有了动静。
祝也哼哼了两声，像是撒娇，伸手摸索了一下，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后惊恐地坐起来，嘴巴一撇，眉头紧紧地皱起来，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委屈。
但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因为一抬眼就看见了穿着蓝色裙子，屈膝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姜念含。
屋内光线很暗，她旁边放着一盏小台灯，发出微弱的暖光，把她表情淡漠的脸，照得无比温柔。
姜念含听见动静，慢慢地放下书，面上淡漠的神色消散，变成了带着关心的疑惑。
“醒了，怎么坐着不动？”
祝也没有说话，伸手按着太阳穴，昨天喝的有些过，他视力有些差，还有头痛的毛病，情绪松懈下来，忽然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同时又头痛欲裂。
“头疼吗？昨天喝多了吧，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是头疼。”姜念含忽然有些后悔，昨天晚上没准备醒酒汤。
她边说着边拆开桌子上的塑料袋，是刚才趁着看书的间隙点的外卖。
“先喝口小米粥，缓一缓再去洗漱。”
祝也点点头，接过了姜念含递来的塑料碗和塑料勺子。
“念念，你今天......要忙吗？”他喝了两口后放下碗，小心翼翼地问着。
“学校刚放假，答应了姜爸要回家来着。”
听见她的话，祝也呼吸一滞，抓紧了手下的被子，眼中情绪闪烁着。
“不过，你这样子我不放心，而且有一个好消息。”姜念含看见祝也的紧张模样，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什么消息？”祝也悬起来的心刚落下，后半句话又让他惶恐起来。
“姜爸说想见你。”
“啊？”
“他知道阿姨的事情了，也知道祝叔叔那边......所以这个假期，你跟我回去过。”
“真的吗？不、不行，我这个样子怎么可以见叔叔，念念，再给我两天我收拾一下......”先是惊喜，随后便是无边的恐慌。
祝也不是没想过去见姜念含的养父，但绝对不是现在，自己这么狼狈。他掀开被子，慌张地穿上拖鞋，有些摇晃着朝前走了几步。
姜念含赶紧拉住他，“别慌，假期还长着呢，”伸手把祝也按回床上坐着，又把小米粥递到他手里。
“先把粥喝了，知道我们的事情之后，姜爸一直都把你当流落在外的小儿子看待，他一直想见你，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那时候祝也刚被亲生父母找回去，姜念含也不好带两人见面。
“这次放假，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边。”刚好祝也也回不了父母家了。她顿了一下，继续组织着语言。
“你状态不好的话，我带你出去玩几天，差不多了我们就回家，可以吗？”
姜念含断断续续地说完，又抬眼看着祝也。
她是厌世的下三白眼，但是专注地看着谁的时候，总让人有含情脉脉的错觉。
祝也慢慢地喝着粥，情绪在从一开始的激动和慌张，变得冷静下来。
念念没有那个意思，姜叔叔更不会有那个意思。他心里知道，现在的自己配不上任何人，可还是有些难过。
只是同情吗？
祝也对上姜念含的视线，眸子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专注地等着自己的回答。不是同情也不是爱，只是看着他。
“我知道了，都听你的安排。”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到了姜念含，她两眼弯弯地笑起来。
“嗯，真乖，那你喝完粥再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出去逛逛。”
说完坐回看书的那个椅子，“对了，不工作还能住在这吗？”
“可以，是交房租的。”祝也仰头把最后一口小米粥喝完，起身找着洗漱用品。
祝也工作的夜店没有压榨人的爱好，寒暑假可以选择留下来继续打工，也可以请假休息。
钱按小时算，员工宿舍有免费的临时休息室，也有给祝也这种长期的，需要交房租的房间，不过房租也很便宜。
这边大部分都是兼职的学生或者社会人士，所以即使学生都放假回家了，也有足够的员工工作。
祝也本身家里不缺钱，只是他不愿意用家里给的钱，便一直在做兼职。
这边的工资也不低，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姜念含曾经在心里吐槽过，有钱捞为什么不要，说不准哪天就不是家人了。
不过她可不敢在祝也面前说，祝也平时很听话，一涉及到父母家庭的事，就会闹脾气，很难哄。姜念含没有惹人生气再哄人的爱好，所以这个话题两个人从没有深入交谈过。
祝也洗漱回来，姜念含还在看书，书不算很厚，几个小时的时间，似乎已经快要看完了。
他走到一旁，拿出护肤品，“啪啪”地拍着脸护肤。
姜念含被动静吸引了，抬眼好奇地看着他，“你在擦什么？”
“上次你给我买的那套。”他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借着镜子和背后的姜念含对视着。
“嗯嗯，趁着年轻好好护肤，男人花期太短啦。”
“念念，我才十八。”
“十八正是该好好护肤的年纪。”姜念含想到什么，捂着嘴低低笑起来。
“好了，不调戏你了。”她仰头靠在椅子上，把书举起来看着。
“什么叫调戏......”
“哎呀别管那么多，等我看完这本，我们就出去玩。”
“不是早就看完了吗？”
“常看常新嘛。”
祝也不是读书的料，上学生涯唯几看完的书，估计只有《水浒传》《三国演义》这类必读书目了，所以很难懂姜念含的读书理论。
他把发箍拿下来，转身看着专注的姜念含。齐胸的长发被懒散地裹成丸子头，要散未散地搭在椅背上，前额有三缕凌乱的发丝，平添了几分自在。
他以为自己会伤心至少一周，没想到仅仅一个晚上，失去生母的悲伤就快要消失了。或许就像姜念含说的那样，已经失去过一次了，再失去一次也无所谓了。
又或许，自己真正重视的人，近在眼前。
两个人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夜店已经开始营业了。
今晚似乎有什么IP在办活动，台上站着几个年轻的男女，熟练地和台下观众互动，尖叫声像浪潮一样，几乎盖过了音响。
姜念含刚打开门，就被声浪冲了回去。隔着门能听见声音，但没想到这么大，她愣了一会，硬着头皮准备往外冲。
“我揽着你出去吧，外面人多。”祝也拉住了她的手臂，轻声询问着。姜念含点点头，自己很讨厌和陌生人接触，哪怕只是无意间的擦碰。
祝也揽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把门推开。声浪冲击着耳膜，姜念含忍不住紧皱着眉头，抬手捂住了耳朵。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祝也借着身高优势，突破了重重包围。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紧缩着的姜念含，不觉加快了脚步。
终于走到门口，大门阻挡了一点声浪，姜念含从祝也怀里挣脱出来，大口喘着气。
“员工宿舍那儿没有后门吗，那你们平常换班从前门遇到客人怎么办？”
“有啊，我忘了。”祝也挠了挠鼻子，好看的眼睛眯起，含笑地看着姜念含。
姜念含瞪了他一眼，抬手看了眼手表，刚刚日落，甚至只能算是傍晚。
“这个点怎么这么多人？”
“夜店不是只在半夜活跃的，好了，念念，我们去哪啊？”
“吃饭，你想吃什么，今天全场的消费由姜小姐买单。”
姜念含没再纠结，伸了伸懒腰，用调笑的语气询问着。
祝也配合地捂着肚子笑起来，耳尖染上了红色。
“有什么好笑的，快说。”她捏紧拳头，控制好力度轻轻地敲了一下祝也的肩膀。
祝也擦了擦眼角浸出的泪水，“吃什么都行，我没有特别的要求。”
“那先逛一会吧，附近有条商业街。”
刚放假，街上有不少年轻男女，路灯暖融融的，人的影子交错，温馨极了。
姜念含不是第一次来这边，但从没有好好逛过。虽然是千篇一律的商业街，但这里文创做得很好，漂亮的涂鸦和建筑，她四处张望着。
“小也，那个是什么？”
她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建筑，绚丽的色彩，敞开的花束模样，似乎是喷泉，不时有水在其间流动着。
“那个啊，”他顺着姜念含手指的方向望去，“是烟花喷泉。”话音刚落，喷泉的灯光缓慢亮起，水断断续续地喷射着，倒真像极了烟花。
“好漂亮。”
姜念含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我给你拍一张吧。”祝也没等她回应，也拿出手机，对准了姜念含的侧脸，晚风带动着她的发丝，眼底倒映着霓虹的灯光，五官显得无比柔和，他按下快门，存下了这个瞬间。
祝也呆愣了一下，又迅速回过神，调整了下参数和角度，给姜念含和烟花喷泉拍了张合照。
“拍的怎么样？”姜念含收起手机，好奇地看着祝也。
“很好看，你要看看吗？”
“等回去你直接发给我就好了，我相信你的技术。”
她眨了眨眼睛，继续张望着店名。
“吃火锅吧，这个温度刚刚好。”
晚风微凉，不冷也不热，确实适合吃火锅。面前有一家火锅店，红色做旧的牌子，不时飘来阵阵香味。
祝也点点头，跟着姜念含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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