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林尧踩着青铜鬼面留下的血泥跃出酒肆,暮色里飘来烧焦的皮肉味。

她循着阿七沿途留下的暗号拐进小巷,墙根处三道刀痕在月光下泛着磷粉微光,这是此前他们在黄关镇为寻粮,躲避敌人而商议约定的紧急联络记号。

沿着记号一路飞奔向前,一阵孩童的抽泣声传入了林尧的耳内,林尧止住脚步,向着那哭声而去。

是巷尾的一个枯井。

林尧一把掀开井盖,一支袖箭抵在了她的喉间,而林尧也不甘示弱,将一把弯刀架在了底下那人的脖颈间。

下一秒,“小阿嗔,姐姐不辞辛劳,奔赴了近万里来救你,你就是这样对姐姐的?”林尧率先开了口,揶揄地望了望那抵在她喉间的袖箭。

那人即时收了袖箭,林尧跳下井,还未待站定。

有人一把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时,我就在想,真可惜,就是下地狱了我也想要将你拖下来陪我。可我又有些庆幸,庆幸你不在,庆幸还好你没来,庆幸你仍活着。你应像鹰,像蝶,像那抹尖端的叶,日日悠闲肆意地烹着茶,戏谑地望着那来来往往的茶客。可最后,你还是来了。”

林尧一下被他这几乎袒露心迹地语言惊住了,她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随后缓过神来,轻轻地回身轻抱住那人拍了拍。

正待开口说些什么,林尧的目光一瞥,恍然见到她俩的身后冒着几双八卦的小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俩看,是四个小童,两男两女。

林尧的脸一红,赶忙想将林嗔推开。

谁知,竟怎么都推不开。

她将回抱着林嗔的手举起一瞧,入目的是满手的鲜血。

她皱着眉,小心地推了推他,声音里渐带起了几丝颤抖,她在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林嗔,林小嗔,小阿嗔……”,可无论怎么唤,都唤不醒他。

有一稚童怯怯不安的开了口:“姐姐,这个哥哥之前为了保护我们受了伤,被那好长好长的刀割了背,还有一支箭射中了他。”

林尧深呼出一口气,将林嗔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地上。她以自己的衣裙为布,简单地给林嗔包扎了一下,随后,一咬牙,将他一把背到了背上,捆紧了。

她望了望此处废井,目光定格在那几个望着她动作惴惴不安的站在一旁的小童道:“此处还算隐蔽。但这个哥哥需要上药,姐姐的同伴手里有药,现在姐姐要带哥哥去找他们,你们是想躲在这还是跟姐姐一起走?”

一衣裳破旧不堪,赤着脚,小脚丫被碎石咯得通红的小男孩咬了咬唇道:“姐姐,你带哥哥走吧,我们人太多了,出去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

那男孩看了看另外几个稚童道:“小犸,阿晋,小笛,我们躲在这,说不定还能活。哥哥是好人,他保护我们。我不哭了,我也要像他一样保护大家!”

这小男孩的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鼻涕与泪珠。

林尧摸了摸那小男孩凌乱的发,她将手里的弯刀递给他,又将林嗔腕间的袖箭卸下来分给了另外几个孩童。

“如果有人来,你们就用这个瞄准,用尽你们所有的力气去抵抗他们,不管是砸也好,丢也好。”

随后林尧在衣襟间摸了摸,摸出了几块出发前流徵硬要她带上的馕饼与糕点。她将那馕饼与糕点塞到那几个小童的手上:“饿的话,就吃这个,你们每天分一块,不能偷偷多吃哦,多吃的话就没有了。”

林尧紧了紧背上的带子,攀着井壁,正要一举上前。

最终做了个什么决定般,轻叹一口气,回头望着那几个小童道:“如果命大的话,等那些都吃完了。也许……你们的镇子,就能回来了。”

言罢,她不再看身后,背着林嗔,翻身出了井,向着阿七留下的暗号奔去。

那废弃的矿洞入口藏在一颗老槐树后,歪斜的栅栏上缠满枯死的藤蔓。

林尧喘着粗气将背上的林嗔往上托了托,随后掀开半块锈蚀的铁皮,霉味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硫磺气息扑面而来。

林尧一个闪身入洞,青苔在指尖碾出滑腻的冰凉。

洞壁渗出的水珠砸在积水潭里,回声像老妪漏风的牙齿。

林尧掏出一圆筒物体,打开,轻吹了吹。

是火折子。

火折子燃起,火光惊起几只倒挂的蝙蝠,磷粉簌簌落在肩头。

林尧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拖着背后的林嗔,一边小心观察着这矿洞,一边向前推进。

踅摸行进了一刻钟,远远望着有火光传来。林尧松了口气,收起火折子,加速向着那处奔去。

有一石子直冲着她的脸砸来,林尧也不慌,微微侧头避开后,喊了一声:“豆芽。”

“林姐姐?”豆芽慌忙收手,紧张的望了望她身后,“他们追来了吗?”

“暂时甩掉了。”林尧擦去睫毛上的血珠,随后将背上的林嗔卸下来。

“这是?”豆芽惊呼一声,“林小公子怎么成这样了?”

“路上遇着了,我们此前带的伤药呢?”林尧拧着眉将林嗔小心地放平,撕开了凝结在他伤口处的衣襟,问道。

“在阿七那,我去拿。”豆芽小跑着去往阿七那。

这时,林尧才看清了此方情景。

这矿洞很大,此时众人都处在这矿洞的一处空腔内。

这空腔角落里蜷缩着二十余人,皆是老者妇孺。

阿七正在给一个昏迷的老者包扎,豆芽过去与他轻语了几句,他抬头望向林尧,冲着林尧轻点了点头。

林尧回点几下,示意他安心。

豆芽快步走到林嗔身旁,将手上捧着的瓶瓶罐罐递给了林尧。

林尧接过,手指微微带着颤抖,她先拿起一瓶淡黄色的药膏,凑近闻了闻,确认是治疗外伤的良药后,用手轻轻的蘸取了一些药膏,缓缓涂抹在了林嗔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药膏刚一接触伤口,林嗔的眉头便微微皱起,林尧的眉头不自觉的也跟着揪紧了,她轻声呢喃道:“小阿嗔,忍一忍,马上就好。”

伤口处的皮肉翻卷着,鲜血还在断断续续地渗出,林尧涂抹药膏的动作放轻了些,再放轻了些,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伤口,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涂抹完药膏,林尧拿起白布,开始仔细地包扎。

她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动作娴熟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每一圈都包得紧实又均匀,生怕有一丝松动。

包扎到背部那道长长的刀伤时,她不得不稍微用力,让白布贴合伤口,林嗔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林尧握了握他的手。

待林尧将林嗔的伤口全部包扎完毕后,角落中蜷缩着的众人已阖目睡了过去。

阿七安坐一旁,豆芽手撑着头一点一点的,看上去也是累极。

生死一日,众人皆已疲惫不堪,林尧寻了一石块,安坐上去,身子侧靠着一石壁发着呆。

此刻,林尧才有心思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事物细细回想。

那些戎狄,城墙上的惊险逃亡,对了……以及那老妇人。

林尧将那半块残缺的虎符掏出,翻过来覆过去的端详了好几次。

这才确定了,这的确是黑云骑的虎符。

那“鸣沙”处有什么呢?总不可能是活着的黑云骑吧。还有城墙上那些后面赶来的“黑云骑”是怎么回事?

林尧深思着。

那老妇人会是父亲手下的兵吗?她死前说得那句“忘本的畜牲”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当初黑云骑真的没死,那父亲呢?父亲是不是也有可能活着?

还有,朝廷知不知道这样一支军队?若是知道,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朝廷的一个阴谋。可这阴谋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若是不知道,那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私建军队呢?还是这样一支早已死去的“黑云骑”。

林尧心乱如麻,越来越多的疑团堵在她的心头。坐在石块上,她阖上了眸子,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身侧石壁上的纹路。

突然,林尧睁开眼睛,目光定睛在那石壁上,“这是?”

林尧匆忙地将远处一个亮着的火把拿了过来,凑近了此间石壁细细观望。

只见这些石壁表面沟壑纵横,但内部,却有金色的脉络肆意蔓延,像太阳洒下的光线,穿透黑色的岩层。

那些金色部分由微小颗粒紧密排列,在光线下闪烁,仿佛无数颗小金珠。随着观察角度的变化,金色光芒时而耀眼,时而柔和,如同藏着无尽的神秘力量。

这是……金矿?落霞镇有一座废弃的金矿?!

林尧感觉到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阿七察觉到林尧的动静,行了过来,轻声问道:“林娘子,怎么了?”

“阿七,此前黄关镇那些守备军驻守的是什么矿?”

“铁矿,我那一身打铁的功夫也多亏了那铁矿。说起来,若没有那铁矿,当初我还无法在你茶楼里日日点上一盏茶呢。怎么了?”阿七似是想起了曾经黄关镇的日常,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了些笑意。

“是了,这就是了,黄关镇有铁矿,落霞镇有金矿。铁矿能造兵具盔甲,而金矿可得银钱。兵部尚书,工器监,户部,‘黑云骑’……”林尧喃喃着,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目光一凛,突然起身大喊道:“不能再待在此处矿洞了,只怕那些‘黑云骑’的目的地就是这矿洞,所有人起来,赶紧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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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个卖茶的
连载中庄小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