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林漾就被母亲的喊声吵醒了。
“漾!漾!快起来!”老太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带着点命令的味道,根本没有好好招待一下刚来的女儿的想法。
昨晚林漾才到家,这么一喊,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半梦半醒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脑袋晕晕的。
老太太今天精神头十足,脸上挂着难得的和气:“漾漾,早饭记得给我煮点软的,别忘了药,衣服也要换,这身穿着不舒服。”
林漾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忍着没抱怨什么,嘴里应着:“知道了知道了,您别急。”可心里却有点堵得慌——也不知是对母亲从未软和过的教育方式积压的怨气,还是对自己才回来就得上手照顾的这份压力。
刚走进厨房,她就看到了桌上摆着苏小悠昨天整理好的早餐食材,还有那把小姑娘细心摆正的刀,仿佛专门等着她用似的。林漾撇撇嘴,心里有点别扭:这丫头是有多殷勤,昨晚也就聊了几句,能这么贴心?
她不禁回想起昨晚的对话。苏小悠那一句句“姐姐”叫得亲切,她却没能给出什么好脸色。林漾从小就独立惯了,对突然多出来的“妹妹”实在难以适应,总觉得这一切来得莫名其妙,心里甚至有些抗拒。
“行了,别乱想了,做饭要紧。”林漾拍了拍自己的脸,走到灶台前开始忙活。
然而刚煮上粥,她就发现自己根本是个厨房白痴:粥水漫出锅盖,炉灶上焦糊味一阵一阵地飘起来,她手忙脚乱地关火,却忘了另一边的锅里还热着蒸蛋,噗嗤一声,蛋液直接溢出来。
正这时,苏小悠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闻到满屋的焦味,脚步一顿。她揉了揉眼睛,往厨房里探头一看,皱了皱眉:“姐姐,你这也太惨烈了吧?”
林漾头也不回,手忙脚乱地擦灶台,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心虚:“我哪有!不就是点早饭嘛,能有多难!”
苏小悠走进厨房,站在她身旁,盯着锅里的糊粥,淡淡地说:“这样煮,能不糊吗?”说完,她自然而然地伸手去关火,把林漾挡在了旁边,“你别乱动了,我来吧。”
林漾眉头一皱,轻轻拍开她的手:“行了行了,小孩子掺和什么,这点事我能搞定。”
“姐姐,你别逞强了。”苏小悠语气不急不缓,“你不会煮粥吧?”
“
谁说我不会?”林漾不服气地回了一句,可看着那锅已经糊底的粥,又说不出什么硬气的话来。
苏小悠叹了口气,不再跟她争,把她推到一旁,挽起袖子:“我教你吧。既然要照顾人,这些基本的事还是得学。”
“我用你教?”林漾嘴硬地嘀咕了一句,但终究没再拦着,只是倚在厨房门边,嘴角挂着不太明显的别扭。
苏小悠动作利索,淘米、下锅、掌握火候,分分钟就把厨房的乱象扭转了过来。一锅香喷喷的白粥慢慢煮好,配上昨晚就备好的咸菜,摆上了桌。
林漾端着碗,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行了行了,少得瑟,今天算我欠你个人情。”
就在这时,老太太走了过来,端坐在餐桌旁,目光投向苏小悠,“小悠啊,你做的这粥煮得真不错。”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少见的柔和,“你可真是懂事,比那谁好太多了。”
林漾嘴角微微抽搐,没好气地咕哝:“妈,您这夸人也能夸得这么直白?”她站在一旁,心情有些复杂。明明是自己努力做的,却
被老太太毫不客气地说成“做得差”,更别提这个“小悠”了,一下子就赢得了老太太的好感,心里不禁有些不爽。
林漾站在一旁,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嘀咕着:“年纪小小的,倒是能干得很……”
“姐姐,尝尝吧。”苏小悠递过一碗粥,脸上带着点得意,“你以后还得靠我多教教呢。”
“随你的便。”林漾气鼓鼓的走出了厨房。
苏小悠嘴角扬起笑意,小声补了一句:“姐姐对我好一点就行。”
早上那场厨房的闹剧后,林漾算是暂时偃旗息鼓,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拿手机刷得不亦乐乎。老太太慢吞吞地吃着早饭,苏
小悠收拾完桌子,换了校服准备出门上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姐姐,你今天干什么去?”
林漾头也不抬地翻着手机,懒懒地哼了一声:“还能干啥?出去看看有没有顺眼的活儿干,总不能在家跟妈耗着吧。”
苏小悠闻言,不自觉抿了抿嘴唇,小声道了句“姐姐再见”,背起书包走了。林漾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咂了咂嘴,心里想着:才一天,就叫得这么亲,你这丫头倒是适应得挺快。
老太太吃完饭,拿着拐杖指点江山似的坐到林漾对面,开了口:“漾漾,你今年多大了?三十没到,二十六吧?都说人过三十就不好找了,你也该考虑找个人家了,别整天吊儿郎当的——”
“妈,停停停。”林漾眼皮都懒得抬,直接打断,“您这话耳根子清醒的时候说说就行了,平时记不住,真没必要念得这么上头。”
老太太冷哼一声:“瞧你那德性,镇子里谁不是这个岁数,孩子都会跑了?人家怎么就能安生,你就净瞎混!”
林漾终于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挂着几分嘲讽:“妈,别老拿村里人压我,您以为我这性格是天生的啊?不就是您当年逼得么?”
老太太一时噎住,气得拐杖在地上敲了两下:“你翅膀硬了是吧?懒得跟我废话就明说!”
林漾咧开嘴笑了笑,完全不怕:“行行行,我出去转转,免得在家碍您眼。”
出了门,林漾顺着镇子的小街道随便走着。街上没什么新鲜事,依旧是那些老套又没劲的破事。刚拐过一个巷子,她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栋老房子前。
她停下脚步听了一耳朵,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一个中年女人正对着一个十**岁的姑娘骂骂咧咧,声音大的能盖过整条街的鸡叫声。
“我告诉你,考大学?有那钱还不如供你弟念书!反正你也读不出个啥名堂,趁早嫁了,村东那个木匠没啥不好!”
那姑娘被骂得头低着,双拳攥得紧紧的,嘴里硬是挤出几个字:“妈,我不想嫁人……”
“你不想?你不想谁管家里?你不想谁替咱家省粮食?”那中年女人越说越上头,脸都涨红了。
林漾直接把手插兜里,大喇喇地迈了进去,声音不大,但语气冲得很:“大姐,听着你们家挺缺钱,但这也不能拿人一辈子换吃的吧?这都什么年代了,您可真够意思。”
那女人猛地转头,看清她后眼里满是不耐:“你哪儿来的?管得着吗?”
“当然管得着。”林漾微微一笑,却毫无温度,“人都成年了,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事儿。再说了,逼孩子嫁人,她不愿意过,将来过不好,你还能指望谁?”
周围的看热闹群众顿时一阵低声议论,那女人被噎得哑口无言,怒瞪着林漾:“我们家事用不着你插嘴!多管闲事,小心——”
林漾冷哼一声,语气带了几分轻蔑:“您这话,我听着也就打算吓唬个学生娃吧。别扯没用的,真要惹急了,小姑娘找社区举报你压迫,还真有地方管。”
她说完,目光扫了一圈围观的人群,懒懒补了一句:“多点心吧,都别总看谁倒霉了就起哄,这风气越凑越坏,最后受害的还是你们自个儿。”
人群安静下来,那女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恨恨地丢下一句:“随你们的便!”说完拂袖而去。
林
漾看着女孩还愣着,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傻了?要真不想,就跟你妈杠到底,实在不行还有学校老师、社区这些地方帮你兜底。”
女孩怔了怔,眼眶有些发红,小声说:“谢谢……”
“谢什么?”林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姐纯粹是手痒,顺便练练嘴皮子。”
她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转身走了,留下一句飘散在风里的话:“加油,别浪费这辈子。”
回家后,老太太立马瞪她:“听说你又出去找茬了?真有你啊!”
林漾一屁股坐下,靠着沙发翘起腿,懒散地哼道:“没办法,看不惯呗。咱家教出来的,怎么着也不能让人觉得惯着坏规矩吧?”
老太太气得胸口起伏,拐杖直敲地板:“臭丫头,你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林漾懒懒地摆摆手:“您不操心还能活得长点,省得让我愧疚。”
老太太没再说话,转身回房间,拐杖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在空气里透着怒气。
林漾瞥了眼她的背影,随手剥了颗糖叼在嘴里,咂吧着甜味儿,低声嘟囔:“谁都不容易,偏要跟命硬磕。”
林漾靠在沙发上,舔了舔嘴里的糖,视线有些发散地落在窗外。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桌上的玻璃水杯上,晃得人眼睛生疼。
“哎,”她自言自语地开了口,“谁都挺难,可惜了,我就是不想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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