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林漾几乎没出过小卖部的大门。
自从她下定决心要认真经营这个破店后，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在网上研究各种经营小卖部的妙招，从促销手段到商品摆放，从如何提高客流量到如何“套牢”回头客，可惜研究了一圈，她发现这些方法放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镇上，基本没什么用。
唯一的进展是，她对小卖部里的商品位置已经熟得不能再熟，闭着眼都能摸到辣条在哪、瓜子在哪、最便宜的烟在哪。
当然，她也没打算一个人把小卖部撑起来。
每天放学后，苏小悠都会过来帮忙，虽然林漾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自己一个人守到晚上。
不过两人的相处模式依旧和之前差不多，林漾不主动搭理苏小悠，而苏小悠倒也不怎么找她说话，最多就是报个账：“今天卖了五包辣条，三瓶可乐，一包烟。”
林漾点点头，继续刷手机，偶尔嫌她站在柜台后面碍事，挥挥手赶人：“你去那边坐着，别挡着我。”
苏小悠耸耸肩，乖乖坐到一旁，但还是会忍不住偷瞄林漾，似乎想说点什么，又憋了回去。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
林漾趴在柜台上刷手机，小卖部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大叔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大妹子，快给我拿包烟，最便宜的那种！”
林漾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满头大汗，眼神飘忽不定，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人是被人追债了？还是赶着逃命？
“自己拿。”她懒洋洋地朝柜台后方的烟架指了指。
大叔忙不迭地点头，伸手去拿，却碰倒了旁边几包烟。烟盒“哗啦”一声散落一地，林漾忍不住扶额：“大哥，你买个烟至于这么激动吗？”
“不激动不行啊！”大叔一边慌忙捡烟，一边小声说道，“我媳妇盯得紧啊！平时都不让我抽，今天好不容易她去邻村赶集了，我才溜出来。”
林漾一听，笑出了声：“行啊，兄弟，家里管得够严的。”
“可不是嘛！”大叔叹了口气，付了钱，揣着烟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念叨：“赶紧抽完销毁证据，赶紧抽完销毁证据……”
林漾摇摇头，正打算继续刷手机，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大婶。
“大妹子，刚才是不是有个男的来买烟？”大婶的声音中气十足，眼神咄咄逼人。林漾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大叔说的媳妇，怕不是来了。
“啊？”她假装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没有啊，刚刚没人来，你看我这店多冷清。”
大婶狐疑地盯着她，又看了看四周，突然冷哼一声：“行，他不在这儿就好。那我买包辣条。”
林漾嘴角抽了抽，把辣条递过去，刚要找钱，就见大婶扭头冲店外喊了一句：“小丽！进来拿东西！”
话音刚落，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大婶旁边：“妈，干啥呀？”
“别瞎喊，你爸不是说来镇上修鞋吗？这儿怎么没影儿？”大婶一边接过零钱一边嘟囔，转头又扫了一眼林漾，“大妹子，你真没见过他？”
“真没见！”林漾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刚才都快睡着了。”
“行吧。”大婶不情愿地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补了一句，“他要真敢抽烟，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林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偷笑：这位大哥，怕是今天晚上不好过了。
然而，刚松口气，门口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窗声。
林漾回头一看，大叔正趴在窗户外，冲她拼命挥手，嘴里比划着：“她走了没？” 林漾顿时乐了，朝他翻了个白眼：“没，你再等会儿吧，兄弟。” 她话音刚落，就见大婶突然又折返回来，眼尖地看到了窗外的大叔。
大婶一声怒吼，大叔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冤枉啊！我就是买了包辣条！”
林漾趴在柜台上笑得前仰后合，心里默默感慨：这小卖部开得，简直是每天都有免费真人秀看！
“你笑什么？”
苏小悠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林漾吓了一跳，她转头一看，发现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学回来了，正站在柜台旁，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林漾收敛笑意，装作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进门，你就笑得像个二傻子。”苏小悠把书包往柜台上一放，好奇地往外张望，“发生啥事了？”
林漾懒得解释，抬了抬下巴：“自己看去。”
苏小悠疑惑地朝门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大婶拎着拖鞋在街上追着大叔打，而大叔一边跑一边嚎：“我真没抽啊！冤枉啊！”
她愣了两秒，然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卖部可真是个是非地。”苏小悠一边笑，一边感慨，“每天都有戏看。”
“那是。”林漾叹了口气，“要不是生意太惨淡，我都想靠卖门票赚钱了。”
苏小悠抿嘴一笑，正准备说什么，门口又进来一个客人——是隔壁街开五金店的李叔。
“漾丫头，给我拿瓶冰镇可乐。”
“好嘞。”林漾随手从冰柜里拿了一瓶，递过去时，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李叔，你怎么也爱喝可乐啊？”
“哎，别提了。”李叔一拍大腿，叹气道，“我媳妇让我戒酒，说喝可乐能解馋。”
苏小悠在一旁憋笑，林漾嘴角一抽，忍不住嘀咕：“咋回事？最近大家伙儿都被媳妇管得这么严？”
李叔摇头叹息：“这年头，男人活着不容易啊！”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李二狗！你还没买完啊？”
李叔身子一抖，赶紧抓起可乐，拔腿就跑：“记账啊漾丫头，回头给你钱！”
苏小悠终于没忍住，直接笑趴在柜台上，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林漾扶额，感慨道：“看来这小卖部以后真得考虑卖票了。”
苏小悠笑够了，揉了揉眼角，语气里还带着点笑意：“小卖部还挺热闹的。”
“嗐，这还算轻的。”林漾一边拨弄着柜台上的零钱，一边语气淡淡地说道，“前两天还有个小孩拿根棒棒糖，非说这是我少找他的钱，结果一问，他压根没买东西。”
苏小悠睁大眼：“那你咋办的？”
“还能咋办？当场教育他做人要讲诚信。”林漾耸耸肩，“然后他一边嚎一边跑回家告状，第二天他妈就拉着他过来道歉，说这小兔崽子在家也骗她糖吃。”
苏小悠轻轻笑了一声：“你挺认真。”
“废话，我要不盯紧点，早就被人薅秃了。”林漾敲了敲柜台，“这破店能有多少赚头？”
苏小悠“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转身走到货架边随意地看了看，最后拿了一包辣条和一瓶矿泉水，轻轻地放到柜台上。
林漾瞥了她一眼：“自己吃？”
“嗯。”苏小悠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零钱，递过去。
林漾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辣条买一送一，要不要再拿一包？”
苏小悠微微一愣，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为什么突然搞活动？”
“店里生意惨淡，试试看吧。”林漾靠在柜台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你爱吃，不如帮我消耗库存。”
苏小悠沉默了一下，然后伸手又拿了一包，轻声说：“谢谢。”
林漾愣了一下，随口道：“谢啥，反正我亏得起。”
苏小悠轻轻地笑了笑，低头把辣条塞进书包，声音软软的：“那我以后每天都来买一点，多少给你增加点营业额。”
林漾撇撇嘴：“你能有多少零花钱？”
苏小悠认真地想了想，说：“虽然不多，但总比没人买强吧？”
林漾看着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随你。”
小卖部里安静了一会儿，苏小悠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宣传小卖部吗？那个喇叭咋样了？”
“……”
林漾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她这几天确实在研究怎么搞促销，可那个喇叭——自从上次站在小学门口被一群家长投来诡异目光后，她就再也没勇气拿出来了。
“喇叭？哦……”她随口敷衍道，“太吵了，先收起来了。”
苏小悠眨了眨眼，像是若有所思，然后忽然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我懂了。”
林漾有点警惕地看着她：“你懂啥了？”
苏小悠慢悠悠地开口：“你站在小学门口吼了半天，结果发现小学生都没你高，根本没人听见？”
林漾：“……”
苏小悠一本正经地继续补刀：“不然就是，你吼了半天，最后吸引来的是城管？”
林漾脸色一黑：“苏！小！悠！”
苏小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背着书包一溜烟跑出店门，还不忘回头喊：“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丢人的事——”
“你给我回来！”林漾咬牙切齿地喊着，直接抓起柜台上的塑料袋作势要扔过去。
门外传来苏小悠的笑声，笑得脚步都乱了。
林漾站在柜台后，气得扶额，嘴里小声骂道：“臭丫头……迟早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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