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她的怒，她的悲，太多太多季明雁不同的情绪都曾被展露于沈溪月眼前，她在她面前呈现了太多真实一面，又怎会不够鲜活？
只是这些多说无用，无论她怎么说，没有见识过的旁人都不可能会理解。
她索性随便又说了两句，之后匆忙结束了这个话题。
沈溪月此刻的落寞有些外露了，但宁馨看不懂，也并没有多想。
晚饭已在剧组吃过了，回到酒店后的晚些时候，沈溪月窝在沙发上独自看起了剧本。
手机被放在距离她不远的茶几上，迟迟没有动静。
明天将要拍摄的戏份是“陈阅与安燕这对冤家大吵了一架，暂时性不再联络。
起因是陈阅的我行我素导致了一系列麻烦，若不是安燕及时帮忙，她就将置自己于险境中去。
安燕不止一次提醒过陈阅，不要冲动，不要冲动，陈阅嘴上答应，实际上却依旧做不到半点改变，这一次是迄今为止后果最严重的一次。
饶是安燕情绪再如何稳定，也还是被陈阅理直气壮的辩解气到血液翻腾，不想再搭理她。
她开始觉得，陈阅这种人真是蠢到无药可救。
这剧情放在别人身上不稀奇，偏偏将要演绎这场戏的人是自己与季明雁，让沈溪月不由产生一种现实与剧本交融的错觉。
也刚好，现实与剧本置换了。
这一场她与季明雁还未提前对过戏，她也较难想象，这场戏拍出来会是什么效果。
沈溪月低声念着自己的台词，已在不知不觉中皱起了眉。
剧本上宋木青写得很清楚，安燕与陈阅吵得面红耳赤，陈阅脸皮厚，倒是没怎么红脸，安燕吵架经验少，一急就脸红。
她不自觉在想，季明雁在看这一段内容时，会如何去设想那幅画面。
正思索着，静悄悄躺在茶几上许久的手机突兀地发出闷响声，振动了两下。
沈溪月本不想动，以免错过什么重要消息，她还是前倾身子，短暂离开了沙发，拿起手机。
点进未读信息，季明雁的头像引她注目。
[季明雁：姐姐，我结束了，正在往机场赶。]
[季明雁：你在干嘛呢，是不是在看剧本呀？]
沈溪月瞥了眼季明雁发来消息的时间，十点十分，等季明雁回到酒店，最早也得凌晨以后了，若是路程长点，一飞飞两个多小时，她回来的时间只会更晚。
而明早的抵达片场时间是八点整，八点前的那十分钟内，陶导要求参与第一场戏拍摄的演员们必须都已到场。
这也即意味着，季明雁不剩下多少休息时间了。
她虽心疼季明雁的劳累，回消息时却只字不提。
[沈溪月：嗯，在看剧本。]
[沈溪月：明天要拍的戏份，台词都牢记了吗？]
她的回复看起来格外平淡，没有任何起伏。
反观季明雁，字里行间都透着俏皮，两个人之间的语气截然相反。
[季明雁：放心吧姐姐，都特别牢固地记在了心里，忘不掉，完全忘不掉！]
[季明雁：而且我现在也在看剧本呢，用的电子版，在车里也能看。]
[沈溪月：挺好的，但要注意用眼，光线不好的环境下尽量少看手机。]
[季明雁：知道啦，一会儿我就放下手机，并认真做一套完整的眼保健操。]
[沈溪月：嗯。]
没有再与季明雁继续将话题进行下去，沈溪月主动结束了对话，仍没有过问季明雁今天在参加什么活动。
其实若当真留点心，季明雁的公开行程都能在网上看到。
沈溪月清楚这一点，但还是没有特意去查，这样未免显得自己太过刻意，没有必要。
-
沈溪月缓缓睁开眼。
灯光刺目，她下意识抬手遮挡，手中一样什么物件因而脱手，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声音不大，却彻底吵醒了沈溪月，她清醒过来，猛然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下并不是酒店大床，显然她还坐在沙发上，就不曾离开过。
弯腰捡起刚才掉下的剧本，合拢放回茶几上，她又拿起一旁手机。
屏幕亮起时，她清晰看见上方硕大的几个数字——凌晨三点零七分，再下方，是几条未读微信。
她大致回忆了一下，应该是自己看剧本时一不留神睡着了，但她总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前一分钟还在回季明雁的消息，睡觉就像是发生一转眼，一个瞬间的事情。
除看剧本之外，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还同时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觉睡得她昏昏沉沉，额际隐隐作疼。
她关了明亮的灯，拿着手机，借着手机光线往床边走，边走边点开了其中一条未读消息。
总共五条消息，全由季明雁一人发来。
一点半左右，那也就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季明雁下了飞机，在回酒店的路上给她报了平安。
[季明雁：姐姐我落地了，正在火速前往停车场，马上我们的车就会冲向我们的影视城！]
[季明雁：姐姐晚安喽，睡个好觉，我也准备在车上眯一会儿，养精蓄锐，拍摄明天的重头戏。]
[季明雁：姐姐，再次晚安。]
半个多小时之后，是季明雁的另一段消息。
[季明雁；姐姐我到酒店了，马上洗漱休息，赶紧睡下！]
[季明雁：姐姐，最后一次和你说晚安，好梦。]
就连沈溪月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她的唇角在看完这几条消息后几不可察地上扬起一丝弧度，不知不觉间噙起浅浅笑意。
或许，正是因为那进行了三轮的晚安。
这几条消息发来时沈溪月正熟睡着，而现在她醒了过来，但想来正在熟睡的人早已换成了季明雁。
她就不去打扰了，没有再回复消息过去，放下手机，自己安心进了被窝。
头还有些晕，她替自己拢了拢被子，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
沈溪月再一次醒来，是在早上七点时。
她被自己设定的闹钟惊醒，将手从被中探出，艰难去够床头柜上还在发出噪音的手机。
她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还是觉得耳边好吵，吵得她心中也异常烦躁。
勉强够到手机后，她关闭那阵聒噪声响，耳畔霎时清净了。
她却仍睁不开眼。
“姐姐小懒猪，起床啦，太阳要晒屁股啦——”
恍惚间，她听到了一声低沉的轻呼。
那略带磁性的嗓音独属于季明雁，是太有辨识度的嗓音。
沈溪月不知道季明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心思去想，只是无意识地应着，口中话语含糊不清，“明雁……你好吵啊……别吵，让我再睡一会……”
“姐姐，起来啦，陶导可是最讨厌迟到的，再不起来可就要被她臭骂一顿喽——”
季明雁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荡着，她清楚她说得很对，哪怕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她也该起来了。
还得去片场工作，陶影不能容忍有演员迟到，她从未迟到过，也并不想这次破了例。
几秒之后，终于沈溪月战胜了脑中的那片混沌，竭力睁开了眼。
也正是在那一个刹那，季明雁的声音消失了，全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陷入一阵诡异的死寂。
沈溪月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几番确认季明雁的确没有来过自己房间，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又或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梦。
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这一点沈溪月自己也能明显感觉到。
她额边不断跳痛着，有些头疼，只好心想可能是昨晚睡着之后不慎着凉了，等去了片场，今天多喝点热水就好。
整理好一切，拎上装有剧本与纸笔的包后，她站在门口忽然顿住。
她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是否只要自己一开门，就能看到季明雁那张笑得灿烂的脸？
这个答案她不知道，她也不准备透过猫眼向外看，那样就没了悬念。
尽管她自己也很想笑话自己，要留下这份悬疑有什么用，难道对于她来说，站于门后的季明雁，可以算得上是给自己的一份惊喜？
下一秒，她拧开门把，将门向内拉。
结果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门口空无一人，也并没有那道她所期盼的身影。
沈溪月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刚向外迈出一步，一抹微沉，却能明显听出其中雀跃的声音忽地落在她耳旁。
“姐姐早上好！”
她一愣，随即偏过头去，看到了站在距离她约莫三米之外的那个人。
季明雁早已在外等待片刻，之所以不等在沈溪月门口，也是担心自己吓到了开门的她，索性就如以往那样，站远些，等沈溪月开门时再喊住她。
眼前季明雁几步走到自己身前，沈溪月隐去情不自禁流露的淡淡笑容，语气又回复到平淡，“嗯，早上好，小季。”
这是她起床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嗓音是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沙哑。
这一瞬，她与季明雁都愣了愣。
随即，后者诧异的眼里明显又多出几分担忧，关心询问：“姐姐，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
沈溪月极轻地摇了摇头，试着清了清嗓子，“没、没有不舒服……”
结果还是一样，可以确定的是，她嗓子有些哑了。
“姐姐，吃个这个吧。”
还不等沈溪月反应过来，一只白皙的手已朝她伸来，手心里静静放置着一板润喉糖。
如同魔术一般，从季明雁手中被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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