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间里，沈溪月与季明雁一起在商场里逛了逛。
她们已尽量保持低调，不想还是被人隔着口罩与鸭舌帽认了出来。
给影迷签名时，沈溪月还疑惑问了句，“你们怎么认出我们的呢？”
两位女孩之中的一位向她解释：“当然是因为气质啦，沈老师，你和季老师走在人群中，独特的气质是挡不住的，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位是大美人，然后是眼睛，季老师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如果是粉丝，不可能认不出来的啦！”
另一人继续往下说：“认出季老师之后就好办了，知道季老师和沈老师最近在一起拍戏，那么站在季老师旁边的人我猜多半就是沈老师了。”
两位影迷不多留，得到签名后就兴冲冲地与她们挥手告了别。
沈溪月看着季明雁，张了张嘴，出乎后者意料地来了句，“小季，原来我是你的附属，只有认出了你，才能认出我。”
从沈溪月眼里，季明雁倒是没有瞧出什么幽怨色彩，更多的，是一种打趣。
她意识到姐姐既没有吃醋，更没有生气，只是有意调侃自己一句。
季明雁因此心花怒放，嘴上还得哄哄沈溪月，“这只是特例啦姐姐，她们可能最近看我剧多一点，所以对我会更熟悉一点，不信我们一会儿再抓个影迷问一下，是不是先认出了你再认出我来，我是姐姐的跟屁虫，有姐姐的地方就有我。”
沈溪月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跟屁虫”逗笑了，极轻地笑出一声气音。
她下意识别开脸，偏向季明雁看不见的另一侧，等到快速收敛起笑意，才又转回头去。
说是掩饰，却分明就是藏也不藏的昭示，就差明着说与季明雁听。
季明雁就站在距离她咫尺之近的位置，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数入了季明雁的眼。
沈溪月偏头去藏笑时，她也忍不住轻笑，语调轻快，“不止今天，我还想做姐姐一辈子的跟屁虫。”
“好了。”沈溪月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一本正经地强调，“你不是，你就是你自己。”
掌心忽然染上一丝细微痒意，沈溪月顿了顿，垂眸瞥去，隐隐可见季明雁微动的指尖。
沈溪月转瞬明白过来，痒意源自——季明雁指尖正偷偷蹭着自己手心。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又将刚才那句话强调了一遍，郑重其事地说着，“季明雁，你就是你自己。”
再次出乎季明雁意料的是，下一秒，沈溪月话锋却猝然一转，原本严肃的神情也温和下来，“不过，如果你想做沈溪月的跟屁虫，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沈溪月说她是她自己时，季明雁尽管认真又安静地听着，其实内心也有许多话要说。
那是自然了，她是她自己，她也应当成为她自己，可她就是想跟在沈溪月身边，想成为可以停留在沈溪月身边的任何一物。
说来或许荒唐，其实她也羡慕着被沈溪月时常攥在手中的剧本，或是沈溪月的那部手机。
听到沈溪月紧接着说出口的那句话时，季明雁本就圆亮的眼眸睁得更大了。
她还以为是自己又无故出现了幻听，于是悄悄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轻掐自己大腿，再用力，更用力，疼得她几乎都快冒了冷汗。
此刻痛意于她而言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同时却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它的存在，正向她证明着，这一切并不是梦境，一切是如此真实清晰地存在着。
姐姐的意思，是不是说，允许自己一直留在她身旁？
季明雁心头雀跃，迫不及待想要将自己的理解问出口来，下一秒又强行将即将从齿缝间一跃而出的话堵了回去，暂时吞回肚中。
“姐姐……”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我可以重新再追求你一次吗？”
她认真打量着沈溪月的神色，生怕再从她脸上看到任何与不满相关的情绪。
“嗯。”
这是一个再简洁不过的答案，情绪听来并不高，却实打实落在了季明雁心尖。
在这之后，她也不再多说一字，带着满心欣喜，与沈溪月一同走出了商场。
沈溪月偏头瞧她，看她永远是那副孩童模样，悲与喜，哭与笑都明晃晃摆在脸上。
这三年以来，季明雁的确改变了不少，却仍有太多地方，保留着从前她自己一成不变的模样。
那么刚才自己……
沈溪月想起自己方才说过的那两句话，又是允许季明雁做一回自己的“跟屁虫”，又是在季明雁是否能追求自己这件事上给了她一个肯定答案。
这些回应，绝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来的。
却也不能算是一时的冲动。
她有过思考，只是其中也掺杂了感情用事。
不过，她并不后悔，反倒舒了一口气，能感觉到压在自己心上的那块重石被抬起至少一半，她内心明显轻松了不少。
-
逛完商场，季明雁带着沈溪月又在周边走了走。
美好的秋日午后，凉风习习，街边树叶簌簌响动。
一双人影牵着手走在人行道上，看偶有绿中泛黄的叶片打着旋儿缓缓落下，也不失为是一种乐趣。
季明雁没有伤春悲秋的习惯，秋日的叶落并不至于让她感叹时间的流逝与生命的流逝，这只是一年四季必然的走势。
那就去等来年开春吧。她想。
“姐姐。”
她与沈溪月之间，已各自沉默良久，直至此刻，她忽然开了口，一声欢快跳跃着的“姐姐”轻巧落在了沈溪月耳边。
沈溪月转头看她，“嗯？”
“秋天真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沈溪月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们在秋天又重新遇见了。”
季明雁的理由很简单。
却又是那么的难。
她们经历三个秋才终于再次遇见了。
“秋天真好啊，对吗姐姐？”季明雁问她，眼眸圆溜溜。
沈溪月抬头望天，视线却被已逐渐干枯的树干遮挡。
黑棕色树干之后，才是发白的蓝天。
秋天好与不好，看每个人自己的感受，秋季之于她，好也不好，和以往一样平凡，她因此不像季明雁那般笃定，只是淡淡回了句，“嗯，是挺好的。”
“姐姐，谢谢你又再一次给了我机会。”
沈溪月注视着她，沉思几秒，有些话还是说了出来，“但是小季，你要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好，我明白。”
季明雁明白的，她哪能不明白，这一次再错过，她与姐姐便再也没有以后了。
-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沉下来。
现在时间还早，按理来说天不该这么快就黑下来，沈溪月正觉得奇怪，一滴冰凉猝不及防砸在她额上，凉意顷刻间向四处蔓延开来。
天气预报没说今天要下雨吧……
她正纳闷着，老天却并不给她一个用以消化疑惑的时间，只一瞬之间，雨势骤然增大，雨水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猛烈砸来。
她还来不及反应，那只与她紧紧相牵的手已一个用力，拉着她向前奔跑起来。
风在耳边呼啸，蹭过脸颊，她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唯一的那个念头，就是要跟着那个正牵引着自己的人往前跑。
无论她们的目的地在何方，只要跑，只要跑，就总能从巨大的凉雨幕下跑出去，跑到一处春和景明之地。
就像电影里的两位主角一样，一路奔向明日晴空。
片刻后，风尚未停，雨却已淋不到沈溪月与季明雁身上。
沈溪月微弯着腰，呼吸急促。
她跟着季明雁一起跑，一起停，那一小段时间里她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但到了此刻，她累得就只余下无法终止的剧烈喘气。
她中途瞥了眼只是微微喘息的季明雁，心想相比她，自己显然还是缺乏锻炼了，不然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尤其口罩戴着，现在已是湿乎乎一片粘在脸上，一呼一吸之间更让她倍感不适，她索性摘下口罩，露出精致的下半张脸。
只是发丝粘在脸上，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
等到气差不多喘匀，沈溪月终于有力气观察她们两个人此时此刻避雨的场所。
——是在一家便利店门口。
除她二人之外，左右两侧还有另外几个也正在躲雨的行人，一股淡淡的潮湿气味弥漫在她鼻尖。
这还是沈溪月人生第一次在便利店门口避雨。
当然，季明雁也是。
比起沈溪月的平淡，季明雁反倒雀跃，将她内心的喜悦统统写在了脸上。
沈溪月看到了她的表情，她也大概可以猜到季明雁这么开心的理由。
逃不过这一点——这种情况她们都从未经历过，却都在偶像剧中看到过，如今亲身历经，不知她俩像不像也出演了一部青春爱情片。
其实还有一点，是被沈溪月所遗漏的——这是季明雁与她，第一次一起经历“躲雨”这一事件。
两个人在一起，可以共同去完成无数个第一次，而这又是一个属于她们的“第一次”。
便利店员工很快走出来，邀请大家进店躲避，沈溪月与季明雁对视一眼，都没有选择进屋去，依旧站在屋檐下，也尽量靠边站，不影响店铺营业。
“这雨一时半会儿应该停不下来了。”
季明雁的声音响起后，沈溪月也看向她，认真倾听。
又听到她说：“姐姐，我去买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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