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她们在湖边坐了很久，也吹了很久的风。
湖面泛着柔光，与椅边路灯光线交相辉映，微波粼粼晃着季明雁的视线。
直至夜风更凉，吹得季明雁能明显感觉到阵阵寒意，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她自己在寒风中待久了也无妨，但她身边还有个沈溪月在，而她们来时都没有带上一件稍厚的外套，必须尽快回去了，以免在今夜着了凉，遭罪的又会是姐姐自己。
“姐姐，我们——”
季明雁轻声开了口，转头看向沈溪月时，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停在这里未再继续进行下去。
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沈溪月头歪斜过来，已枕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
风吹来仍是凉，她浑身血液却突然沸腾了起来。
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注意到沈溪月压过来的重量。
没有多少重量，却又是如此之重。
她不敢动了，僵硬着脖颈不敢再动半分，生怕自己哪怕只挪动极其轻微的一下，也会吵醒了沈溪月。
可她此时又矛盾，即便内心再如何不愿叫醒沈溪月，想让她安心睡个好觉，不想扰了今日已十分疲惫的她，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肯定不能再任由沈溪月继续睡下去。
她抬起右侧空闲着的手，掌心在即将触碰沈溪月脸颊时又顿住，不敢再贴近。
指尖微颤，她却实在寻不到一处着力点，无奈之下，也只好换了目标，落下去，只是轻轻一拍沈溪月垂落的手臂。
“姐姐醒醒。”
也许是因为自己声音轻如呓语，沈溪月根本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更别提的软软歪斜的身体。
“姐姐，醒醒啦！”
季明雁抬高音量又说了一遍，现在这样“睡懒觉”的沈溪月实在可爱，软糯又乖顺，她内心的矛盾因而又更强烈。
沈溪月身体的温度与她紧贴，热意源源不断往她身上传递来，她也悄悄微倾脑袋，脸虚虚贴向沈溪月一头柔顺的发，鼻尖隐隐还能闻到她洗发液的香味。
与从前一模一样的味道，是她始终忘不掉的那股味道。
过去很多时候，两个人双双坐着，坐在沙发上也好，坐在床上也好，坐在地毯上也好，两个人挨着坐下，便总会有那么一刻，季明雁一把捞过沈溪月，让她倚靠在自己怀中。
彼时沈溪月总是披散着一头柔软的长发，她的唇也总贴上她的发丝，鼻尖轻吸来自于她发丝之间的味道。
并不浓郁的香味，清淡却好闻。
季明雁贪恋般又用力吸了吸鼻子，纵有万般不舍，还是继续轻拍着沈溪月手臂，比刚才更加用力，同时，她双唇逐渐贴向沈溪月耳畔，“姐姐，虽然我不想喊你起来，想让在我肩膀上睡一辈子，想搂着你一辈子，但这里真的不是该睡觉的地方，我们回去睡。”
沈溪月终于迷迷糊糊地醒来，双眼迷蒙，盈着一层水气，有点像今夜倒映着月光的湖面，幽静又迷人。
季明雁刚才都说了什么，她或许只字未听，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从容坐直身体，问了季明雁一句多晚了。
还不等季明雁回答她，她又先她一步站起身来，“走吧明雁，我们该回去了。”
“好！”季明雁拿上伞，立即跟了上去，“姐姐等等我！”
寂静的夜色中，她声音响彻于沈溪月耳边，是唯一活泼轻快的美妙音符。
月光在她们身后，晕开朦胧一片。
-
这个夜晚，是沈溪月注定难以忘怀的一夜。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睡过去的，或许是累了倦了，稍稍一闭眼，一不留神也就睡了过去。
至于她身体为何会歪向季明雁，大概是因为，她在清醒时，本身也将身子微微倾向季明雁那一侧。
她们回到剧组时已接近十一点，两个人在各自房间里，所做的事情顺序大体一致。
沈溪月会在洗澡时复盘当日发生的事，季明雁通常不会，却在今天又破了例，洗澡途中，莫名其妙笑了好几回，且都笑出声来，放肆大笑。
用她曾对沈溪月讲过的话来说就是：姐姐，开心就要大笑嘛，人要释放自己的情绪，难过就要哭出来，开心就要笑出声来。
水从季明雁头顶淋下来，她笑着笑着便没了声，瞬间脸颊淌下来的水，不知是否其间混杂了什么。
等到洗完澡，时间就已更晚了，季明雁边吹头发边刷微博，小号里那么多关于“明月”的资讯与动态，她根本翻不完，只是木讷地不断上翻着，偶尔也能看到让她眼前一亮的内容。
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也算不上是cp粉之一，至少在跟着粉丝们一同重温自己与沈溪月的从前时，她肯定不如cp粉们那么入戏，为她们而哭，而她们而笑。
因为对她而言，那些本就不是“戏”，而是她的生活，她所走过的人生。
至于那些让她双眸亮起来的内容，就是那些连她这位当事人当年都没有发现的小细节。
比如当年她在某个活动后台吃过的一盘葡萄是沈溪月给她留的，并不是她想当然，以为是主办方准备的。
主办方当然也准备了，却并未准备这么多，又这么甜。
这些无论活动直播还是花絮都未曾放出来过，还是经由cp粉们通过各种路透或合影努力扒出来的。
也难怪……季明雁忽然在想，也难怪自己当年尝到的时候会觉得它们那么那么甜，仿佛姐姐朝着自己微笑时的模样，因为那本来就是姐姐给她准备的。
她清楚记得当时她还准备问工作人员一句这葡萄是哪买来的，她准备买给姐姐吃，却因当时时间实在太过匆忙而没来得及去顾上这一茬，再回神时已是今日。
偏偏姐姐是那个最不爱吱声的，什么都不说，哪怕她稍稍对自己提个“葡萄”关键词，她也不至于到如今才终于意识到有这么回事。
my0325：嗑还是你们会嗑。
她忍不住在这位博主的这条微博下留了评论，本也仅是简单留个言，也为谢谢这位博主帮她破了“陈年旧案”，却没想到博主也是个爱聊的，很快有两条回复在她眼前接连弹出。
她真的好爱她，真的狠狠嗑到。
不知道季老师知不知道那是沈老师给她准备的。
季明雁喉间哽了一下，有些失语。
她想回答博主，季明雁并不知道，季明雁其实也是今天在看了她的微博后才知道的这件事，却也明白，自己这样回复无异于自曝，她还不想自己小号被人那么轻易地扒出。
她微博里全是沈溪月与她自己，到时候都不知会掀起多大的波澜，既害了自己也害了姐姐。
my0325：应该知道吧，沈老师肯定会告诉季老师的，这种事不需要我们操心。
my0325：不过博主确实太火眼金睛了，赞一个。
嘿嘿，姐妹你说得对，那会儿她们那么甜，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一桩，我都能想到她们的微信聊天，沈老师问季老师有没有吃她静心准备的小葡萄，季老师回复吃了吃了，吃可多了！哈哈哈哈甜死我了这对小情侣！
姐妹等着我继续更新，我要用我这双火眼金睛挖出更多被我们忽略掉的小细节[拳头硬了]有我在，就饿不死你们的，我们从过去的满汉全席中再继续捞点小甜点出来！
my0325：啊哈哈哈行啊，姐妹优秀！
季明雁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融入进去的，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其实，若是这位粉丝不加这一句，她回复完必定也就划过去了，但加完这一句后又有所不同，她默默退出楼中楼，又默默给粉丝点了关注。
如此一来，下次这位粉丝再更新“小甜点”系列，她就能从动态里刷到了。
就算刷不到也没关系，也可以直接从关注列表点进对方微博主页，反正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看到后续。
季明雁忽然想笑，她问自己，明明其中一个当事人是我啊，怎么这些细节还得粉丝来找啊，我自己是没手还是没眼睛？
她视线往盥洗台边一瞟，看到了一样眼熟的物品——本应该在她手中的吹风机不知何时去了台面上，而她一摸头发，才只半干。
明明前几分钟还在吹着头发，结果微博刷得投入，评论回得投入，就这样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将吹风机关闭放了过去，季明雁觉得自己这脑子现在也是有些不太够用了。
她迅速又将头发吹得差不多完全干了，拿着手机钻入被窝。
从微博退出，转战微信的她，却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坦然，面对着与沈溪月的聊天框，这种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感觉让她不太好受。
最好的答案是“晚安”，但她不想就这样与沈溪月道了晚安。
这会意味着今天已经结束了。
可奇妙的是，下一秒，她看到了屏幕那端沈溪月“正在输入中”的显示。
短短几秒之后，一句“明雁，你睡了吗”便清晰又醒目地弹出，敲击着她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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