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深深,铜门紧闭,宫人往来匆匆,将殿外凋残的花瓣踩踏的一片狼藉。
陆将军死守抚州十日,最终城破,尸骨无存。陆将军战死后,叛军再没了阻隔,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窗内帘幕低垂,轻纱灯罩中残烛微亮,素商靠在小榻上怀中抱着两只兔子,眸色平静地看着窗外正抢夺东西的熟悉的宫人,每个人面上都被贪婪、慌张占满。
殿内没有被他们洗劫,因为影子守在门外。
抢了有什么用呢?今晨禁军首领反叛,率领手下三万禁军包围了整个皇宫,现在宫内一只蚊虫都飞不出去,抢那么多金银珠宝,不过是让自己在叛军攻进时更显眼罢了。
素商低下头看了看胸前挂着的戒指,伸手塞到了上衣里面。
小巧的银戒指贴着肌肤,凉意浸透,她打了个寒颤。
这戒指是宫门刚封时,她母后的贴身女官送来的,那时宫内还没有乱起来,女官行色匆匆,嘴唇紧绷,将戒指交给她后便离开了,只说让她带着,贴身带着。
走到殿外那女官又停下脚步,折返到窗前,神色悲戚,俯身告诉素商:皇后娘娘说,让您好好活着......
“母后呢......她还好吗?”
女官没有回答,直起身,在渐起的喧哗吵闹声中离开了。
“叛军进城了!叛军进城了!”
“快逃啊!”
......
有人想要闯进殿内,被影子一剑封喉,殿外安静了下来。
“影子,你进来,把门关上!”素商拿起微弱到快要熄灭的灯盏向殿后走去,回头摆手示意影子跟着她。
寝殿内一片昏暗,影子站在帘外没有进来。
素商走到床前放下灯盏,抱起桌上的玲珑玉盒,走向后窗。
“扣扣——”她轻敲了两下,身形顿住,看向帘外的影子,轻声道:“......我忘了,你在这儿,不在外面。”
推开后窗,窗外没人,素商抱着玉盒翻窗的动作不太流畅。
“影子,你快过来呀!”素商微微喘气,昏暗中她的眸中像是燃着一豆灯火。
影子看着迷蒙中的光亮,掀开帷帘走了进来。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这里,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昨晚素商让他走,让他自己离开,离开皇宫。
隔着一扇窗,他站在窗外,看着这个自己守护了无数个日夜的小主人,看着她从无知无畏到情窦初开,再到含着泪赶他走。但他没有走。
他抬起手,想要摸摸她柔顺的头发,却只是替她关上了窗,夜风和黑暗都被阻挡在窗外,她在温暖明亮的殿中。
他不知道素商要做什么,他也从不会问素商要做什么,他只是像以往一样,在昏暗中向着她眼中的光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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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乱成一团,叛军入宫了!入京和入宫之间不过是一条直街而已。
素商抱着怀中玉盒拉着影子衣袖在纷乱的人群中穿行,叛军兴奋的声音像极了兽院猛兽的嘶吼,和着惨叫声由远及近。火光四起,映红了雾青的天空。
影子一把揽起素商,像之前无数次越过朱红宫墙那般虚揽着,跃上金檐。
“那里!”素商指着宫墙角落处的一处小殿,灰扑扑的不甚显眼。
影子躲过射来的羽箭,几个起跃,落在小殿外。
铜锁生锈,结了一层蛛网,影子一剑劈开了殿门,铜锁落地,激起一阵灰尘。
殿内处处落尘,素商凭借着记忆中的残缺印象,走到书架前,用力推开乌木书架,显露的墙壁上出现一个凹槽。
叛军已经追至殿前,人数众多,影子一人一剑挡在殿外。
火光透过窗纱映在素商微微出汗的脸上,她唇色发白,发髻微乱,行动略带慌张,但神色仍旧清明。
她抱起角落的花盆用力摔在地上,盆中是早已枯萎的植株,萎缩的只剩短短一截焦黑的杆茎。
瓷器破碎声音清脆,盆中土块裂开,素商蹲在地上伸手在土块中翻找,一个令牌状的铜块显露出来。
素商激动回头看向殿外,大喊一声:“影子——”
却正见一道暗光射中他右肩,利剑陷些脱手,影子侧身避开挥下的重锤,一脚踹开面前的叛军,后退至殿内,关上殿门。
殿内木榻、书桌等皆被他移至门后,素商奋力搬来檀木座椅被影子单手接过抵在了门后。
影子右肩的黑衣已被溢出的鲜血浸透,素商看着他发白的面色和额际的冷汗,难掩哽咽。
叛军开始撞门,年久失修,木门摇摇欲坠。
素商擦了擦面上的眼泪,拉着影子左手跑到墙壁前,踮脚将手中铜牌放在了凹槽里。
机关齿轮转动,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估摸着可通过一人。
“影子,快来,这是个密室!”
素商此刻像只小花猫,眼泪混着灰尘糊在她脸上,但眼眸还是一如既往发着光,似乎无论多么糟糕恶劣的处境,她眸子总会这般闪着光。
“快来呀!”
影子走到她身前,伸手细细擦去了她面上的脏污,在她睁大眼睛的同时一掌劈在她后颈。
素商软软地倒在他怀中,手中玉盒落地,盒盖打开,几颗木雕小兔咕噜噜滚了出来,形态各异,表情生动。
影子唇角上扬,笑得轻柔,从怀中取出个面无表情的小兔,素商说过,这个像他。
他眼神温柔,将这个也放进了玉盒,又把玉盒合上塞到了素商怀中。
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素商放进密室,轻柔地擦去她眼角还未落下的一滴泪。
木门吱呀,仿佛下一秒便会倒下。
影子不再犹豫,取下铜牌塞到素商怀中便退了出去。
叛军亲眼见着他退进了殿内,若是凭空消失定会让叛军起疑,那这个密室便有被发现的风险,所以他不能走。
影子擦净滴落在机关附近的血迹,将机关捣毁,在书架归位的下一刻,叛军破门而入。
影子紧握手中长剑厮杀许久,战地也从殿内转移至殿外,长剑已经卷刃,黑衣已经被血浸透。
他拄着长剑甩了甩头,叛军将他团团围住,无人敢上前。
身后一青铜鬼面黑衣人手臂微抬,袖箭射出,破空声细微,暗光没入影子后心。
他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微晃,周遭惨叫声早已停歇,只有纷乱的马蹄声、脚步声。
他抬头看着东方天际初升的红日,朝霞漫天,金瓦耀目,红墙庄严。他想起初见素商的那个雪天,少女娇俏如雪中红梅,娇声向他道谢。
他深而长地叹了口气,一声脆响,长剑折断,他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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