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十三重天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有云雾缭绕金光闪闪的白玉石天门,没有悠扬神圣的仙乐与雀鸣交织,没有织女们织就的漫天红霞。

只有古老晦涩的铭文符咒悬浮在半空,由内而外泛着淡金色光芒,稍稍靠近便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深邃的力量。

天将镇守,铁戈交加,

“奉刑苍上神之命,前来送西方十二经卷及佛法大会请柬。”

“送往何处?”

“云海天池。”,我取出请柬,请柬上有西方佛法加持,金莲纹路清晰,“元御上神亲启”六个大字熠熠闪光,佛法精妙,似有梵音入耳。

天将们收起长戟,让出一条路。

我闪身而去,突然想起不清楚云海天池方位在何处,停顿驻足片刻,远眺间只见一座高山犹如利剑从云中刺出,势头未减,直冲苍穹而去。

高山之巅,云海天池。

就是那儿了......

云层密集,雾气铺面,犹如在暴雪中穿行。

在这里灵力好似被压制,难以调动十分之一,闪现到半途,我的灵力突然用尽,剩余路途山形陡峭,前行艰难。

我不禁有些埋怨,如此高的山,如此难行的路,什么破差事。

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歇歇脚,清风徐徐吹着有些汗湿的鬓发,十分舒畅,不知不觉中快要睡着了。

“咔嚓——”

身后传来枯枝踩碎的声音,我惊醒回过头,只见云雾中渐渐显出个少女身形,纤细窈窕,面如桃李,凤眼微冷。

“上仙请随我来!”声音清脆如珠玉。

我跟着她移形换影间便出了迷阵,日光陡然倾泻而下,抬眼只觉前方粼粼闪光,池水清澈犹如碧玉,映照着周围的山峦和云峰。

云海像海浪般翻滚,又如绸缎般柔滑。

我弯腰俯身,平静如镜的池面映出我的脸,伸手搅乱了池水,也搅乱了水中的美人面。

“上仙请在亭中歇息片刻,我去泡些灵茶来。”

“仙子不必操劳,我奉刑苍上神之命来给元御上神送经书和请柬,如今交到仙子手中,便要回去复命了。”说着,我取出经书和请柬放在亭中玉桌上。

面前仙子笑得温柔,声音也轻柔。

“上仙叫我穹环便可。上仙不必推拒,山间阵法乃是元御上神亲自设下,入此阵者,灵力流失比平日快上百倍不止,上仙在阵中待了许久,灵力匮乏,如今是下不去这山的。”

我暗暗试了一下,调不出半分灵力,只得放弃。

抬头看见穹环向我眨了一下眼睛,十分灵动。

“上仙不必拘束,上神今日不在十三重天。上仙喜欢吃甜还是酸?可有忌口?”

“并无忌口。”听见元御上神不在,我无意识松了口气。虽说想要一睹上神风姿,但到底胆气不足。

“前些日子结了许多仙果,甜酸适中,上仙想必爱吃,我去取些来,上仙在亭中稍候片刻。”

穹环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我弯腰拱手,鞠了一礼。

“那便有劳仙子了。”

盘中仙果小巧圆润有光泽,内藏灵气,饱满到几乎要撑破果皮,炸裂而出。

我吃了一颗,皮薄肉嫩,饱满无核,酸甜适中。内含的灵气沿着经脉汇集在灵府,我舒坦地叹了口气。

云海多变。云层低处宛如轻纱压面,模糊视线。云层高处,阳光灿金,透过层云倾洒池面。

沿着池面光痕向远处看,半池金莲。

我又拿了几颗仙果塞到嘴里,果汁溢满口腔,走出亭子。

看着远处的金莲,脚步不停。还有百米远的地方,曲桥走到了尽头。

池面宽阔平静,百米开外金莲盈池,廊桥深处,楼阁隐现,白墙青瓦相称,墙内亭台水榭影影绰绰,曲水环绕,柳树绿,假山青。

迎着光看了一会儿,眼睛有些发酸。我低下头看着池里的锦鲤悠闲畅游,微微出神。

池面上隐隐约约显出个颀长清逸的身影,气质温润如琼玉,眼神淡漠似清辉。

风姿绰约,璨如月华。

我慌乱转身,只见穹环站在身后。

“池水有灵,显出上神风姿,上仙不必慌张,上神今日不在十三重天。”

“上仙,可是想要去那处?”穹环仙子指了指那处庭院,接着说:“那处乃是上神居所,此路行不通,但可从——”

“并非!”我打断她的话,声音中带着些许急切。“只是在亭中见此处景色好,闲逛一下罢了,仙子不必如此。”

心下震撼,多了几分谨慎。上神居所岂容他人靠近,穹环仙子如此急迫,倒像是等着我开口一般。

刑苍上神的神侍是阙青,性情冷淡,做事稳重,甚少说话。说实话,我来九重天这百年,未曾听过阙青说话。

我第一次见到穹环这般的神侍,稳重的外表下是跳脱的内核,总是笑容满面,热情的让人有些惶恐,说出的话总是让人大吃一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是我冒犯了,上仙不要介怀。”穹环似乎有些遗憾,但仍笑意盈盈。

我拱手行了一礼,“多谢仙子款待,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复命,就不多叨扰了。”

“我送上仙出阵法。”

“有劳仙子。”我没再推托。这个阵法当真玄妙,入阵悄无声息,待发现灵力枯竭时便一切都晚了。上山时若不是穹环仙子领我出阵,我恐怕要沉睡在那颗歪脖子树上了。

向刑苍上神汇报完后,回了我自己的庭院,倒了一杯刚沏好的灵茶,清香四溢。

二楼的雕花木窗敞开,倚坐在窗台上,园中景色尽收眼底。

适才向上神汇报时,上神提及我的出身,说起我已来九重天整一百年,特允许我回去探亲一月,当然也少不得叮嘱我一番,不可扰乱六界秩序,干扰自然生灵。

想起下山时穹环仙子给的盒子,心念一动,盒子出现在桌子上。

里面各式各样的仙果,塞得满满当当,有我在云海天池吃过的,也有未吃过的新样式的。

我分成了几份,招来仙雀,送给了洛川她们。

然后拿起最大的一份仙果,带着后知后觉的欣喜,准备回琼山一趟。

站在庭院中央,环视了一圈。珍珠不知道又去了何处,这小家伙!

琼山不远,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到了,但是这短短的距离,百年间我从未敢跨越。

琼山于我而言是生养地,槐树爷爷、柒罗浮于我而言是亲人,落祈是我好友,琼山万千生灵是我幼时玩伴

从前不懂为何近乡情怯,现下倒是切身体会了一番。激动、不安、害怕等等多种情绪交织,心头泛酸。

不知琼山是否还是以往模样,槐树爷爷身体如何,柒罗浮是否还会追着我让我喊她阿姐......

眼前浮现出一副景象:我坐在高枝上晃着腿,捏着颗红果引得雀鸟啄食,槐树爷爷坐在藤椅上编着秋千绳,柒罗浮抱着柒二二在树下纳凉,柒二二睡得正香,粉嘟嘟的小脸压出红印,涎水挂在嘴角半落不落,柒一一趴在柒罗浮腿上吃着浆果,两个小啾啾晃呀晃,落祈在水边钓鱼,桶里已有两三尾......

清风阵阵,吹来槐花两三片,琼山知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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