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我是想通过你的帮助找个好工作，但是你也不能干涉我的生活啊……”他看着BOC的脸，下意识的瑟缩脖子，憋回了后面的话。
BOC没有被他的话激怒，这并不是它所在意的事情。
“李先生，我想您应该明白，您是一位社会意义上的失败者。”
李万峰被这么直接的话戳中，愣了愣，不管心里是否这样想，他都不敢辩驳。
“妻子去世后，您希望带领您的女儿更换一套具有抗天灾能力的小型公寓，按照当前的市价计算，需要约120万联邦币。”
“但事实是这类公寓炙手可热，根据数据演算，价格仍会有每年5%-10%的上浮。”
“在您找到新工作之前，维持生活需要每月两千联邦币，并且每半年要支付我的服务器维护费1万元。”
“您的女儿今年15岁，马上面临择校的问题，您知道的，联邦现在教育资源非常紧缺，中心城几所知名高中每年学费约4万至6万联邦币，还不含其中打点关系的费用。”
BOC仿佛变成了一张立体账单，一字不顿地细数他要想生活下去需要支付的每一笔费用。
眼看着李万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BOC的话却仍未停下。
“按照您目前的生活需求换算，只有在中心城找到一份每月月薪约两万到三万联邦币的工作，才能维持您和女儿日常的生活开支并留下小部分积蓄，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天灾。
月薪相近的工作，在整个中心城有数万名竞争对手，且大部分均可接受加班、主动放弃假期等剥削。
您的年龄段在其中占比40%，竞争力相对较弱，无法承载高强度的工作，可选择性更少。满足您需求的工作，则对学历、技术的要求更高。”
BOC仍在滔滔不绝的分析，站在后面听着的徐行面容有点扭曲，“不是吧，我明年就要毕业了。”
它说的这些东西听着就累，比自己小时候帮奶奶做农活还累。
他小时候思考的最高难度问题就是攒多久钱可以保证今年过生日能吃上一个小蛋糕，虽然只成功过三四次，还是奶奶出钱给他凑上，但这玩意听起来比蛋糕还无望。
反观前面的李万峰已经有点两眼无神了，他甚至没有表达丝毫的震惊和不满，因为这是每天睡前都要在心里盘算一遍的东西。
钱要怎么赚，钱要怎么花，每一条开销被念出来，就像一块垒在背上的砖，在谁也没注意到的时候，无声把他的脊梁压弯。
良久，BOC终于结束了它的阐述，客厅里一时间只剩屏幕的沙沙声。
李万峰没说话，他低垂着头，好像放弃了挣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BOC又开口了，“无意冒犯，我只是非常好奇，在这样的生存竞争下，为什么您仍然产生了放弃使用我的想法？我仍认为，只有我才能给您想要的生活。”
“那你也不能那样控制他啊。”站在后面的蒋筠小声反驳。
BOC的视线划过来，却仍旧是无比冷漠，“人总是想要不劳而获，试图无视成功路上需要付出的一切代价取得成果。”
另一头，沉默良久的李万峰突然说话了，“是我，是我的错。”
他抬头注视着屏幕，和李可可身后的BOC四目相对，“我根本不可能逃出去的……”
四肢上的触手缓缓拉动，李万峰一边哭，一边被触手拖动着朝电视屏幕移动。
但他好放弃了挣扎，只是倒在地上流泪，口中喃喃自语，“我能逃到哪里去？哪里才算是解脱？”
触手捆着李万峰与电视齐平，屏幕里的李可可渴望的张开了巨大的嘴巴。
转瞬之间，李万峰的下肢就已经融进了电视机里，他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不甘又像是恐惧。
“我逃不掉的！我逃不掉！！”他大喊着，被屏幕飞快的吞噬了双腿和胸腹。
当吞噬到肩膀时，李万峰却像是突然做了什么决定，执拗地回过头，主动投入了屏幕之中，神情里是异样的平静和解脱。
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李万峰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电视屏幕上出现了颜色鲜艳的色块，红色、绿色、黄色。
李可可的面容像被打破的镜像，泛着涟漪逐渐变得模糊。
那些色块在破碎的屏幕里融合又分开，像是李万峰和BOC相互交融着吃掉了彼此。
当屏幕上的色块终于归于静止，画面以及发生了新的变化。
李万峰也出现在了屏幕里。
他和李可可同时存在，像两只交叠又错开的人影，仿佛一幅非常抽象的绘画作品。
那双眼睛也变成了四只，从细长和圆圆的眼睛里同时看过来的时候，有一种被非人物种锁定的压迫感。
然后，男人的嘴唇和小孩的嘴唇同时张开了。
它说，“谢谢你们，我现在感觉很好。”
嘴上说着餮足的话，但晴山却清晰的感觉到，它的狩猎仍未停止。
解决了李万峰，于它而已只是解决了一个最大的困扰，梦魇的执念不会因此而消散。
但BOC此刻心情确实很好，它仍在回味刚才李万峰主动投入屏幕之中的那一幕。
“他是自愿被我读取的，说明系统之前在充分观察后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只是他自己仍未理解。”
BOC心满意足，李万峰和李可可脸上就也绽放了大大的笑容。
“现在我们已经完全融为一体了。我能读取他的每一个思想，感应他的每一分情感，理解他的所有情绪。
这才是智能和人类的完美结合，每一个人类都应该体会这种感觉。”
李万峰和李可可的脸在屏幕上不断放大，两双眼睛几乎要完全重叠，加上张大嘴巴的怪异表情，呈现出一种狰狞的面容。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危险气息，没有提醒的机会，下一刻电视机背后爆炸一般萌发出数十条触手，朝几人席卷而来。
晴山手中的木棍横扫，驱散了已经来到身前的触手，蒋筠挥舞长鞭，火焰熊熊燃起，但那些触手却无比灵活，躲开了她的攻击。
蒋筠只能点燃沙发，用脚猛地向前一踹，想要堵在电视跟前，没想到却被几根触手反推回来，撞到玄关处的墙上，顿时整个客厅火花四溅。
BOC的两条触手被火烧毁了，但那对它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值得留意。
但这起码说明火对触手依然有用。
晴山把手里的木棍送到沙发的火焰上点着，勉强用作防御。
她和徐行向着蒋筠靠拢，三人站在一起，看着面前跃跃欲试的触手。
这些触手并不急着动作，匍匐在地上，BOC也不发令，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几人。
晴山知道这也是它的一种观察。
但观察不是它的最终目的。
“被看得越久，它对我们的体能状况和招式就越了解，必须速战速决。”
观察不是它的最终目的，学习和理解才是。
几乎是晴山说完的同时，蒋筠的鞭子已如长蛇一般袭出，她的目标越过眼前的触手，直奔电视屏幕而去。
晴山则抓住试图阻挠蒋筠的两条触手，手里寒光微动，已然斩断。
刚才汇合时，徐行悄悄递给她一把在茶几下找到的水果刀。
长鞭堪堪要打中电视，屏幕上李万峰父女的眼神陡然变得凶恶，驱动触手气急败坏的朝着蒋筠冲去。
晴山用水果刀作掩护，几个回合下来，BOC为了保护屏幕，已经探出了它的全部触手。
有些已经不可避免的缠到了两人的胳膊和腿上，蒋筠和晴山尽力驱逐，但眼看就要有变成木乃伊的风险。
BOC咧开的嘴角越来越大，它兴奋的收紧触手，想要尽快把这两个囊中之物吞进腹中，没有注意到触手之下有一个毛团飞快的跑了过去。
随着徐行一声，“米糕！收绳！”早已布置在客厅两侧的电线同时收紧，触手们只觉得身上一紧，就被束在了一起。
晴山趁此机会隔割断了身上的触手，蒋筠反手握住紧抓着自己的触手，掌心的火焰便顺着焦黑的触手一路烧灼下去。
BOC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触手不住抖动着想要挣脱电线的束缚，直到晴山把燃烧的沙发推入其中，触手们转瞬间便烧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因为客厅的摄像头已经被提前拆除，主体镶嵌在壁挂电视上的BOC就失去了视野的灵活性。
刚才蒋筠迎面挥舞鞭子正面袭击的那一刻，不为杀它，而是要趁它视野受阻，让徐行和米糕脱离它的注视。
徐行去厨房拿来了多余的线圈，一头拴在米糕身上，利用刚才打斗的混乱，让它趁机在触手上绕了一圈。
它对自己的系统太自负了，只看出了她们的体力一般，功夫很差，却忘了人类还懂得合作和创造。
这是和李万峰的思想一样，只有将其吞噬，它才自诩能够勉强理解的东西。
只不过晴山没有一个机械的大脑，不知道它口中的理解究竟和她想得是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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