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睡衣上擦了擦，凑到左侧回廊去看。
这边也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好在空无一人，从她的位置能看到走廊左侧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房间，门虚掩着。
这扇门是那种监牢一样的铁门，和眼睛一样高的位置做了一个留口，方便里外查看。
晴山朝那扇门走过去，这个窗口的位置应该是按照小丑们的身高做的，她需要垫脚才能把眼睛凑上去。
一目了然的房间，很像值班室，一侧是巨大的档案柜，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两面墙上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监控画面，其中小的那个，是值班室门口附近这一块的画面，正好能看到她探头往门里看。
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夜视绿光的监控里也是少有的诡异感，确认屋里没有人，她迅速推门而入，照例没把门彻底关上。
这个值班室应该前不久才有人来过，门口的挂衣架上还胡乱勾着一件花里胡哨的外套，就是刚才见到的小丑穿的那种。
桌面上零散放着两支笔，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红色饮料。
晴山草草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另一面墙壁那个更大的监控上。
这个监控的可视范围笼罩了两条长长的走廊和入口处，是整个回字形工厂的实时影像。
自己所在的左侧走廊，离入口处最近的就是这间值班室。
再往前走有一个更大的门，看面积应该是这片区域的主要设施，类似于工厂的库房，整个回字形走廊都围绕着它。
库房往前然后右转是一段相对较短的过道，没有任何房间和设施，再往右转就是另一条长走廊了。
右侧走廊只设置了一个简易休息区，就是晴山在入口处第一次探头看到的地方。
看起来小丑们更喜欢在那里休息。
所以店员说的猫所在的仓库，应该就是指整个回字形工厂的中心，也就是自己这条走廊再往前走那个最大的房间。
像素不高的摄像头屏幕上显示，现在小丑们正在对侧走廊的休息区聊天，正好给了晴山趁机去把猫偷出来的机会。
她打定主意正要出门，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了刚刚才听过的惊悚笑声。
声音尖锐又亢奋，像某种恐怖的鸟鸣。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看向监控，只见刚才还在休息室的四个小丑现在少了两个。
有两个小丑过来了！
晴山呼吸凝滞，站在门口有些发怔。
门外的走廊上毫无遮挡物，现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她只能尽快藏在值班室里。
可这个小小的房间多站几个人都费劲，不然小丑们也不会更愿意在简易休息蓬里呆着。
不同于电影里的主角们，即便是第一次身临险境，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绝佳的藏身之处，甚至反杀逃生。
她没有那种本事，在遭遇今晚的一切恐怖之前，遇到过的最大的突发事件也就是老师突然检查作业，或者毕业后领导在会议上突然点名“小祁，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在熟悉的家里能声东击西伤到那只没脑子的蜥蜴，勉强算是她智慧的高光时刻，现在这个陌生的房间只会让她不知所措。
她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迈不开腿的房间乱转，目光扫过每一处可能能够藏身的角落。
除了值班室的简易桌椅外，监控墙对面是一整面铁皮柜子，很像公司财务会用来保存文件的那种简易文件柜。
但这种柜子上都是四四方方的小格子，每一块的储存空间都很有限，根本没法藏人。
好在被她发现这柜子不是贴着墙放的，距离墙壁还有大概一臂宽的缝隙。
这个宽度对于肥胖的小丑们来说，也就只能塞进一只手臂，但晴山或许能行。
她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吃力的把自己塞了进去。
勉强把身子填进缝里，她就彻底动不了了。
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合适的藏身处，晴山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夹住了尾巴的壁虎，面朝着墙壁，身后是铁质的高大柜子，前后夹击挤得她呼吸都困难。
如果小丑走过来看到了她，除了束手就擒，根本没有办法逃走。
可她已经没有时间后悔了，勉强调整了一下姿势，她就听见了推门的声音。
两个小丑走了进来。
他们的鞋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落在工厂的水泥地板上会发出清晰的哒哒声。
此刻那声音就像催命的魔鬼，提醒她与危险只有寸步之遥。
她听见电锯被靠着桌子放下的声音，小丑们站在屏幕前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她听不懂的话。
晴山动也不敢动，垂在里侧拿着塑料胳膊的手紧紧抠住，似乎这样能给身体注入一点微小的力量。
她全神贯注的听着他们的动静，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两个小丑说了会儿话，突然有一个小丑走到了她身后的柜子前，伸手打开一个隔门。
他在柜子里翻找东西，时不时发出一些奇怪的语气词，铁皮柜子的动静就从脑后传来，如同小丑就站在晴山身后，听得她头皮发麻。
好在小丑从里面拿完东西就回到了原位，两人在桌前不知做些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太小了。
但越是听不清，她的精神越是紧张。
直到两人取走了值班室门口的一串钥匙，拿上电锯推门离开了，她才乍然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每一寸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
门关上发出咔哒一声，她仍然没敢松懈。
等了三五秒，确定哒哒声真的走远了，才费力的从柜子后面挤了出来。
墙上都是积年的灰尘，晴山一身白色睡衣，贴着墙的正面已经全变成了灰的，相应的半张侧脸也擦出一片明显的灰色印子。
但她现在没空去管。
监控显示两个小丑拿上挂在门口的钥匙，一路往前走到了仓库。
但他们打开仓库门，只是探头看了看，并没有走进去仔细检查，就有说有笑的关上门继续走了。
值班室的桌子上多了一个摊开的本子，就在晴山手边。
上面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但看格式和打勾的情况，依稀能猜到这大概是一个签到本。
四个小丑分成两队，在这个仓库的回字型走廊里巡逻。
好在他们对这份工作的警惕性不高，每次走到简易休息棚都会浪费不少时间，正好给了她机会。
今天的巡逻应该刚刚开始，因为门上还挂着另一串钥匙，属于没开工的另一支小队。
第一队的两个小丑已经走过了这条长走廊，右拐进入短走廊了，晴山趁机抓起另一串钥匙，推门向前跑去。
她火速打开了前面那个房间的门，飞快闪身进去。
从监控里看起来，她以为这个仓库会很大。
毕竟整个回字形走廊全程其实很长，走完一圈需要不少时间。
没想到推开门的那一刻，场景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眼前这个略显狭小的空间里，堆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老旧电脑。
那种老式的电脑又胖又重，显示器几乎是一个正方体，晴山小学时候学校有电脑课，课上还用的是这种电脑。
但在超薄本遍地走，甚至芯片机即将问世的联邦，现在几乎已经见不到这种东西了。
这里大约有五六十台电脑，它们挤在拥挤的房间里，仿佛一个二手电脑回收站。
因为平铺根本没法放开，所以电脑们互相堆叠着，像叠罗汉一样蔓延到了墙上甚至房顶，充斥着房间的各个角落，只有屏幕全都朝向门口。
不同于外面昏黄的灯光，这个放电脑的房间里并没有像样的照明设施。
只有还在发亮的电脑屏幕，和每一块屏幕左下角绿荧荧的开机显示灯相互辉映着。
这些显示器有的黑屏有的花屏，闪烁着原因不明的光斑，但更多的还能正常显示画面。
晴山走近去看，发现那些屏幕上像素感极强的颗粒组成的画面，正是一只只小猫小狗。
它们被压缩成了一个个扁平的形象，一人一间关在每一个能正常使用的电脑里，或静止不动，或走来走去，四处张望。
如果是在游戏或者动漫里，她一定会夸一句可爱，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像素画面一下子增加了晴山的找猫难度。
她顺着显示器一块块屏幕看过去，把每一只黄色像素块组成的猫都仔细辨认了一遍。
可惜这些像素块能呈现的信息实在有限，她并不能一下子认出来，在几张相似的画面之间徘徊分辨，稍稍退却的焦急又逐渐浮现出来。
推算时间，两个小丑应该已经走到简易休息棚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那里逗留多久。
随着时间流逝，不安感越来越强。
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她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气声。
晴山忍不住小声喊着猫的名字，“米糕，米糕，你在这里吗？”
可惜老旧的显示器需要外接音箱才能发声，她的呼唤还是石沉大海一般归于寂静。
晴山定下心神，缓缓后退了几步，凝视着整片屏幕。
突然，她发现左下角有一台电脑里的像素正飞快闪烁着。
只见这团猫咪形状的黄色像素块，正用一双大大的碧绿眼睛看着自己，站直了身子，一边挥动两只前爪在屏幕上不停的扒动，一边不停地叫。
只不过位置靠下，先前被她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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