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良殿里，“哐啷——”一声巨响，引得殿内侍女纷纷下跪。汝瓷莲花杯带着茶水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沈沐吩咐外人下去，只留下秋瑭。秋瑭收拾地上的惨状，自入宫以来沈沐没再发过这么大的火。
“没想到竟真让她成了肃王妃。”
“娘娘何必跟她滞气，她在怎么样也只是个肃王妃。您现在是婕妤，皇上的女人。肃王又不看重皇位，怎么样都不会爬到您的头上。”
秋瑭能在沈沐手下做事这么久，也是有说话对沈沐胃口这一点。
光是说完，沈沐就拿起新泡的茶水往嘴里送。
“瑞王殿下到。”淑良殿外传来声音。
沈沐喝茶的手一顿，屋内只有秋瑭她心下松口气，“你怎么来了。”
谢秦南肉眼可见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沉了下去，“还不准我来？攀上了父皇就把我扔一边了？”
“当然不是，我是怕宫中人多眼杂，万一被人发现。”
“为了避嫌明面上我一个月都不来一回，你怕什么？”谢秦南投去眼色让秋瑭退下，走到沈沐身边靠着坐下，“我暗地里来的谁又知道呢？”
沈沐避开他，起身到门口左右探看确保没人后合上门，这才媚声道：“殿下可知道姐姐成肃王妃了？”
“这消息已经传开了，谁不知道。”
沈沐脸上的凶狠荡然无存，此刻撇着嘴，一双眼里水汪汪的，道：“我不想让她成肃王妃，指不定她日后又要在我面前趾高气昂。”
谢秦南却无所谓，“就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我坐上那个位置，到时你就是皇后，捏死她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沈沐用手锤他胸口，撒娇中带着气愤：“就是她害得我们不得已分开，害得我母亲死去，难道这点殿下都不能帮我吗？”说着说着，竟是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谢秦南没辙，问：“可是我能怎么帮忙呢？”
她抽泣两下，“姐姐以前喜欢你这件事也有不少人知道。不如你找个机会伪造与姐姐通情。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如此一来肃王肯定新生怨恨将她抛弃。”
沈沐说的真切正经，谢秦南却是不高兴，哪有让自己心爱的男人跟别人通奸的？
谢秦南双手一推，与她拉开距离，“我不同意，沈婧娇虽说长得看的过去，但是常年羸弱的身子，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你竟然将我推到别的女人怀里！”
“我怎么舍得殿下真与她有情，只是装装样子罢了。到时候她被抓住把柄，殿下再找个由头纳个妾，关在府里，生气也有出气的地方了。”
沈沐拉着谢秦南的手撒娇，两人商讨许久，谢秦南才勉强同意。
沈婧娇从宫里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府。
沈潇柟在府上闲不住，便进了军营训兵，住在军营，已经有段时间没回来了。由此，沈婧婧一人去了祠堂。
祠堂内牌位罗列整齐，正前方便是父亲沈楚一和母亲容栖兰。沈婧娇取来香火供上，站立在牌位前许久，神色木纳。
司堂内分明烛火通明，可她觉得视线不清。在牌位前站定的那一刻，眼眶就涌出热泪。
父亲和母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一起了。
她哽咽了许久，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又缓过一会儿，才沙哑开口道：“父亲，母亲，最近还好吗。”
“父亲，沐儿嫁入宫门，如今锦衣玉食。父亲母亲，女儿要嫁人了，是肃王殿下谢司衍。母亲，您跟我说人生短暂，定要寻个心悦之人共度余生。”她抹了一把泪，鼻尖红红的，继续道：“他很好，母亲放心就是。”
分明是来分享喜事，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最后的话她抽噎着再也说不下去。若是可以，她不是没有幻想过父母看着她身披红衣出嫁之日。
可如今，她没有亲人相送，更无好友相伴，至于要嫁的夫君，也只是如今看着不错，并不明确他对自己的心意。
她还想告诉母亲：“若是谢司衍对女儿不好，千万别怪女儿这辈子没寻到个如意郎君。”
一辈子太短，她更希望大仇得报，希望更多的人能在盛世中长存。
曲清从外唤了几声都不见里面人答应，推开门，就见一个瘦弱的背影。
曲清不免垂眸，忍下心头的苦涩，上前扶住她道：“姑娘，性缘堂出事了。”
她将脸上的泪水全数抹去，扯起嘴角，微笑看向牌位，“忘了说了，女儿有了自己的医馆，生意不错，能够替沈家遮起一片风雨。”
曲清握着她瘦骨如柴的手臂心觉疼惜，跟着哭起来，“姑娘怎么抖成这样？”
来祠堂她特地换了身衣服，是父亲说过她穿着好看的云萝裳，在这样季节里略显单薄。
最近的劳累让她浑身瘦了一圈，云萝裳映出她的肩胛骨，此刻正因为哭泣止不住地颤抖。
她一边安抚一边走出祠堂，“没事，只是有些冷。”
到祠堂外，她添上件外袍，眼睛红肿着问：“性缘堂怎么了？”
说到这曲清开始着急，带着她的脚步快步向外而去，“隔壁的钱婶特地一大早在门口等着，说是性缘堂被人砸了个遍，已经不成样子了。”
四倾八斜躺在地上的牌匾，瓶瓶罐罐里交杂着草菜，后院的药田分明已经生出嫩叶，却被人踩的蔫着了身，静静躺在那里。当然还有不少平日复诊的百姓和过路人，难免在门口凑热闹。
沈婧娇一进去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姑娘。”曲清有些害怕的小声嘟囔。
大好的光色照上面颊，连毛绒都清晰可见，她转身微笑朝拥堵在门口的人，毫不慌张：“大家都回去吧，只是进了贼。”
侧身改为正身，声音提高半分。前一句或许是无奈，但后半句足有掌管一大家族的气势：“另外小女与肃王即将成婚，成婚前后三日，性缘堂免费问诊。”
眼神坚定，丝毫没有因为此事影响半分，从容不怕的样子倒是让众人错愕。
随着时间大家都知道这位乃事昔日的国公府嫡女沈大姑娘，与传闻中的了不想属。
“杏林春满的芝兰神医与伟绩冠玉的肃王殿下！配！实在是配！”说话的正是特地来报信的李婶。
李婶眼睛大大的，身材微胖，有一双大大的招风耳，哪里有些风生草东咕噜一转眼就跟着去了，甚爱吃八卦。开在隔壁的果子铺招了位年轻的姑娘看店，生意也算是不错。
李婶出声后有不少人跟着附和。毕竟是皇室婚礼，恭喜几句总比屁都不放一个强。
站在门口迟迟未进的沈婧娇笑着凝眉，略微不解地问李婶，“芝兰神医？”
李婶手一挥，说出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沈神医这是还不知道呢？深諵阁里芝兰绝色的名号我们可都知道是谁，性缘堂这些日子救灾恤患，姑娘可不就是芝兰神医吗！”
沈婧娇闻言昳丽的五官变得明艳起来，明眸弯起，“各位严重了。作为医者救死扶伤乃事本分。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名号我很喜欢。”
她说完眼神瞟向对面躲在暗处的谢清宁。
从沈婧娇一下马车，就无意看到轻紫色的月华锦，她一眼就认出是谢清宁的衣服。
谢清宁昨日叫人砸完东西得到消息盛德帝已经给两人赐婚，没忍住又来砸一次。
砸完当然得看好戏，索性躲在一边好好欣赏。
谢清宁咬着下唇，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愤怒，在沈婧娇说出和谢司衍的婚事时她一团火焰恨不得从眼睛里奔出。
分明已经很小心的隐藏在暗处，竟还是被发现了。她嫉妒她，可也明白现在若是冲出去指认性缘堂的不是，谢司衍一定会不理她。
此刻，沈婧娇嘴角分明带着笑意，可眼神宛若利剑般朝她刺去。
在被发现的那一刻，她被吓得一颤，心都有一瞬间停止。她竟然害怕，恐惧她那样的眼神。那双眼睛就像会吃人一样，带着浓重的阴暗。
暖阳下的她，又是那么明媚。明艳之下的笑仿佛被嵌上一圈光边。
沈婧娇叫他们散了后看向那一摊残局。
性缘堂现在只有她和曲清两个人，出事还得靠隔壁的李婶才能知道。
她站定许久吩咐道：“曲清，明日找两个机灵点的丫鬟，帮忙照顾性缘堂。”
而后她深深地叹口气，无奈道：“眼下，我们先一起把这些收拾好。掉到地上的药材一律不要，没碎能用的东西休整好放到原位。”
曲清听完吩咐皱着眉头，“姑娘，您如今马上就要成为肃王妃了，您为何不告诉肃王殿下。这些事不就是肃王一句话的事。”
她立马纠正：“我就是我，其次才是他的妻。”
性缘堂虽说是谢司衍的，但是每个月她都有交租金。经历过太多事情，让她不敢再依靠别人。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隔天，性缘堂修整一日。
舒心阁里，曲清带着两个身穿丫鬟服的丫头进了房门，“姑娘，这是海棠和玉兰。”
“海棠，玉兰......不错。”她喃喃道，微笑着打量着两人。
都是清瘦模样，玉兰比海棠略微长的标志些，个子也都差不多，玉兰笑的灿烂，海棠倒是让她想起第一次见曲清的时候，也是这样低着头垂眸，好像脚底下长了金子一样。
她给二人大概讲述了要做的事情。都是些每日的琐事，每天跟着她上下性缘堂，白天有事外出时留一人在性缘堂内照顾生意。
曲清带来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姑娘，这是负责做嫁衣的嬷嬷。”
由于婚事突然，时间又近，沈婧娇正为婚服愁恼，那日谢司衍说婚服的事情交给他，后来她就没再过问。
嬷嬷身后跟着五六位梳着双髻的女子，衣着统一，手中端着各式各样的喜服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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