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送雪折梅

清雅别致的小院里,假山湖水堆砌出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景,清风拂过,湖中粉荷摇曳生姿,送来淡淡清香。

紧闭的门窗内藏着两个孩子,如痴如醉地翻阅着手中的话本。

“呜呜呜呜好感人,张生和瑛姑娘可算在一起了,”言落桐趴在言惊梧的腿上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

“还有别的话本吗?”言惊梧合上话本,眼藏期待。书中的故事是他从未见过的情景,翻阅着这些新认识的字,心也仿佛飞出了高墙,与书中人一同体会着喜怒哀乐。

“有的有的,”见兄长喜欢,言落桐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我下次给哥哥带过来。”

他虽然被父亲允许可以进出小院,但也不是时时都能来的。

言落桐拍拍胸脯:“哥哥还想看什么样话本都与我说,我去给你寻来。”

“父亲来了,快藏好!”他正想象自己像个大侠一样,为他可怜的兄长谋些好事,却从窗户的缝隙中窥到言无争渐渐靠近的身影。

言落桐“大侠”的气概被打破,做贼一般慌忙将话本塞进言惊梧床下的箱子里,又把箱子推进最里面。

十分熟练。

“父亲。”

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地向言无争问好。

“你们躲在屋子里作甚?”言无争随口问道。

“哥哥在教我看剑谱,”言落桐将早早摊在桌上的剑谱推到了言无争面前。

言惊梧明白偷看话本的事不能被父亲发现,也一板一眼地附和:“他太小了,还看不太懂。”

言无争并未怀疑:“练剑一事上,落桐不如你。”

言落桐闻言,委屈巴巴地站在一旁:“爹爹眼里只有哥哥,爹爹偏心!”

言无争瞥了他一眼:“言家缺少修为高深的长老坐镇,你哥哥是言家的希望,你又能做什么?”

言落桐抿着嘴,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小脸憋得通红,却是逞强般一声不吭。

言惊梧挡在父亲和弟弟之间,小声又认真:“落桐很好,很招人喜欢。”

言无争瞥了两人一眼,什么都没说,检查起言惊梧的剑法练得如何。

只是,偷看话本的事没多久便被言无争发现了。他盛怒之下撕毁了言惊梧攒出来的满箱子话本,打了言落桐一顿,罚他三个月不许再来小院。

待言惊梧再见到言落桐时,言落桐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小小的孩童神色坚毅,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家主是最大的,我长大以后要做家主,我要放哥哥出去玩!”

“做家主要学好多东西,不能经常来看哥哥了,哥哥等我,等我长大,带你出去玩!”

此时的言惊梧并不懂“家主”的分量,也不知言落桐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向来认为这个弟弟比他懂得多,那做“家主”应当也是件好事,于是摸着言落桐的脑袋柔声鼓励:“你一定行,哥哥等你。”

春去秋来,言惊梧很少再见到言落桐来小院找他,但两人结了兄弟契,他知道言落桐过得很好,便沉下心来钻研剑道,只期有一天能从这高墙里走出去。

他天生剑骨,于剑道一途天赋异禀,刚刚踏入筑基期,惊艳摄人的剑意就冲破了院子外的层层结界,惊动了整个广陵城。

也惊动了从未放弃过抓他的鬼灵门。

自从筑基后,言惊梧依旧两耳不闻窗外事,如往常一般练剑悟剑,忽觉心口绞痛,是兄弟契起了反应!

他不顾侍女阻拦,奋力一剑,竟然破开了外面的结界,根据兄弟契的指引,直冲鬼灵门关押言落桐的地方。

“哥!快走!”眼看着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言落桐慌忙大喊,“这是陷阱!”

鬼灵门倾巢出动抓走言落桐,就是为了引诱已与他结契的言惊梧出来!

言惊梧恍然一惊,难怪他突破结界后言家没有任何人出来拦他,想来都被鬼灵门的兵力牵制住了……

“师尊救下师叔了吗?”方无远问道。

“救下了,”言惊梧一顿,识海被残忍血腥的回忆侵蚀。

他为了救下言落桐灵根被挖,若非父亲带人赶来救走了他,恐怕他已死在鬼灵门的铸剑炉内。

方无远呼吸一滞,想起他前世还曾与鬼灵门的人为伍,此刻恨不能将那些胆敢伤害他师尊的人残杀殆尽!

初露锋芒的少年剑修,被挖走灵根,又在刚刚练出本命剑时,为了守护一方百姓,本命剑碎,追寻的剑道从此渺茫无光,却最终突破黑暗,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路。

这是关于言惊梧的传说,熠熠生辉,令人敬仰,但又有几人知道他少年时经历过何种绝望。

灵根被挖意味着从此与修真一途绝缘,但父亲说他是天生的剑修,他不信他的剑道会止步于此。

他执拗地在小院里将剑法练了一遍又一遍,试图以麻木驱赶绝望。他听着父母的叹气、长辈的惋惜,始终不敢相信自己十几年的修为毁于一旦,更不愿就此放弃。

言惊梧冬寒抱冰夏日握火,用常人难有的坚韧意志寻到了以剑意凝结本命剑、代替灵根支撑在丹田深处的方法,重新点燃了追寻剑道的希望。

然而,这希望之火的苗种还未燃烧多久,便被鬼灵门再次打破。

“师尊的本命剑……也是鬼灵门做的吗?”方无远颤着声问道。

“是……”言惊梧垂着眼帘,回忆起了本命剑被打碎的那天……

那一天,广陵城外哀鸿遍野,城内是奄奄一息的百姓。

鬼灵门为了逼言家交出言惊梧,在城内散播瘟疫,残害黎庶。

走出小院的言惊梧阖上双眼,不忍去看。

他坐在高墙内幻想过的世界是美好祥和的,人人安居乐业,拥有着千百种各不相同的幸福,也有着可爱又恼人的烦忧,或困于情爱,或迷于抱负。

但绝非眼前满目疮痍、死气沉沉的惨状。

他独身负剑,身后是想拦又不敢拦的双亲。想拦,是出于一片爱子之情,不敢拦,是为满城无辜百姓。

“那后来呢?”方无远轻声问道,驱散了言惊梧陷在回忆中的痛苦。本命剑碎,对其他修士而言只是元气大伤,对言惊梧而言,却是再次陷进夙愿破灭的绝望中。

后来呢?他的师尊又是经历了何种磨难,才能重新爬起,成了天下第一的剑修。

“后来……”言惊梧眨了眨眼,向往驱散了悲苦与绝望,“我的本命剑碎了,是师尊恰好路过,将我从鬼灵门的魔爪中救了下来。”

“师尊给了我仙剑风歇,让我尝试将仙剑风歇融进剑意中,替代灵根,”言惊梧的脸上浮现出“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释然,“如今看来,我成功了!”

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能感受到丹田处与仙剑风歇同源的气息。

他历经苦难,希望绝灭,终究还是未曾停下追寻剑道的脚步。

而师尊风雁临就是将他拉出死寂的光。

他还记得,师尊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如天神下凡,眉眼间唯有对苍生的慈悯。

一瞬恍然的言惊梧听到鹤骨松姿、玉树临风的道长开口问他:“你见过大雪纷飞吗?”

满身是伤的少年因为本命剑破碎,已是万念俱灰,听得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愣愣地摇了摇头:“广陵城的雪很少,落在地上便化了。”

就像他所谓的天生剑骨,绚烂一刻,转瞬即逝,甚至未曾在这天地间留下半点痕迹。

“塞北一朝风雪来袭,便是千里冰封,银霜满地,”风雁临随手挽了个剑花,“我送你一场雪,你做我的徒弟,跟我去塞北,好不好?”

他不待言惊梧答应,提剑跃至空中,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剑气化实凝聚于周身,顷刻间爆开,冬日少雪的广陵城忽而下起了鹅毛大雪。

那是言惊梧第一次见白雪洋洋洒洒地飘落,盖住了满城伤痕,洗去了血色留下的阴影。

“我的伤口愈合了!”坐在屋檐下捂着伤处痛苦哀嚎的壮汉忽然惊叫。

“我的也是!我的也是!”越来越多的人随之附和。

“快看!地里的庄稼出新苗了!”老伯脸上浮出喜色,深如沟壑的皱纹都平整了几分。

言惊梧顺着一声声惊呼看去,皑皑白雪下覆盖着一株新生的绿苗,幼小,但生机勃勃。

“瑞雪兆丰年,”风雁临随手折下路边被白雪催开的野红梅,塞进言惊梧手中,“来年春风拂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也是。”

言惊梧怔怔地看着手中开得寂寥又傲然的梅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我想跟你去塞北看雪……”

“咯吱咯吱——”

正讲得兴起的言惊梧被一阵磨牙声打破了回忆:“咱们这里有老鼠吗?”

“没有,”方无远否认,“是师尊听错了。”

言惊梧坐起身,环顾四周,并未看到老鼠的身影,于是作罢:“还要听吗?我师尊不仅带我去看了塞北的雪,还去了……”

“师尊,不早了,”躺在一旁的方无远催促道,“咱们该休息了。”

言惊梧打了个哈欠:“那明日再讲。”说着,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只剩下妒火中烧的方无远恨不得回溯时光,将风雁临的出现全都替换成他与师尊的回忆。

难怪师尊总是夸着师祖的好!难怪师尊喜爱红梅映白雪的盛景!

什么师祖?不过是个油嘴滑舌、花招极多的骗子!

方无远如此想着,咬牙切齿地恨恨睡去,却是一夜不得好眠。

他的梦里,忽而是灵根被挖、本命剑碎,满眼绝望的言惊梧,初露锋芒又被斩断未来,令人轻怜重惜;忽而又是送雪折梅,花言巧语,装模作样的师祖,叫他无端怄气。

若他能得师尊一刻心动神驰,那该多好……

方无远(气成河豚,满身怨念):你看他的眼神不干净……

言惊梧(强行打断):别在这里发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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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送雪折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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