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滇南已经入春,草长莺飞的森林中,何青兰扶着即将临盆的肚子缓慢走过那些可能使她摔倒的嫩草,她出门前不知为何总觉得西索瓦尼眼底有杀意,但一时不知何处惹到他。
好在他似乎只是一时兴起,并未细究。
穿过开得正盛的野花丛,何青兰来到神婆的木屋前,门虚掩着,她上前扣响门栓,“进。”屋里传出神婆的声音。
推开门,木屋里光线很亮,神婆坐在窗边,她年老苍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慈眉善目的脸恍如神明,何青兰焦躁的心一时间被安抚下来。
“坐吧,”神婆指了指窗边另一把椅子,“我知道你是为何而来。”
看何青兰坐稳,神婆看着她的肚子面色和蔼,道:“你的孩子这两天就要生了,你先别回段家,安心在此生产,”神婆给何青兰倒了一杯熬好的药汤推至她方便拿起的位置,“对你身体有好处。”
不疑有他,何青兰接过竹杯小口酌饮,她还未说一句话,神婆就知道她的目的,她安心的挪动姿势缓解腰部的不适。
“段家气数已尽,你且等孩子生下后再回去,届时段家的财产就都是你的了。”神婆收回手两手对揣在袖口中。
何青兰虽对神婆很信任,却还是有些犹豫,“我若不回去,段平生会不会找我麻烦。”
“他哪里找的了你麻烦,”神婆看了一眼何青兰的肚子,想想她对段平生也没有感情,思索片刻后索性直接说出:“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
“如何?”何青兰闻言果然没有担心段平生,她只是欣喜,“段平生如何。”
“本来段家应该在去年死个段平生,这是他段家的命数,谁让他不止没死还迎了个杀神回家,强行更改了命数,这是因,自然造果,这两天就要应验了,这杀神直接斩了段家命脉,你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好。”神婆苍老的脸上浑浊的眼珠滚动几下,缓慢说出。
何青兰回想被段平生带回家的不就是那个西索瓦尼,她一开始就觉得此人没那么简单,可段平生偏偏就无比信任他,不过,这似乎对她是好事呢。
此后几天,何青兰安心在木屋中住下,母亲也被神婆从城中接来,在神婆和母亲的照顾下顺利生下孩子,看着这个孩子稚嫩的脸和琉璃般的眼珠,何青兰轻轻贴近孩子的脸,心中慰藉,幸好孩子长得像她,搂住孩子幼小的身体嘴里呢喃着:“我的女儿,娘终于见到你了。”
她一早就知道肚子里是女儿,可段平生想要儿子,西索瓦尼被带回那天,她生怕对方直接指出,好在他不知出于何种念头,竟然没说。
起初她也担心是西索瓦尼看不出来所以装腔拿调,为此特意寻了神婆,才知道那西索瓦尼真有些本事,后面几个月,段宅中和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此人还极好心的劝她注意身体。
如此胆战心惊中,何青兰和西索瓦尼相安无事,心照不宣,现在想来,这人许是早就觉得要杀段平生了,所以根本不在乎她一个弱女子。
在木屋这几天段平生果然没来找过她,生下孩子没两天,神婆说她可以回段家了。
回到段家时,何青兰抱着孩子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段宅,随手抓过一个小厮,“这是在做甚,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老爷死了啊,旁支的几个爷也死了啊,全死在祖坟上了,尸骨无存啊!”
何青兰闻言手一顿,她想到神婆说的,段家气数已尽,没成想居然是这般斩草除根的尽。
偌大的段宅,短时间内死了掌权人,连经营生意的几个主要旁支也死在了祖坟,死壮还那般凄惨,连收尸的看见了都当场呕吐出来,几个闻讯赶去的段家小辈回来后连做噩梦,有的高烧不止,宅子内仆从担忧去处,旁支的家眷也如无头苍蝇一般闹着,女子的愁怨咒骂混着孩童的凄厉哭喊,将这昔日古城首富家,衬得如无间炼狱。
突闻噩耗,何青兰安顿好女儿,迅速搞清了事情来龙去脉,安顿好旁支家眷,连那些惊恐染病的人家,也请了僧人法师去疏解,也得知西索瓦尼早跑的不见踪影,她接手了段家的生意,允诺此事中丧命的人家会将其子女作为所做之事位置的继承人,平息了内部骚乱。
对外那些合作的商户也写去书信解释,稳住了生意,同时给段家海外的旁支发去讣告,告知段平生是为奸人所害,请亲眷速归。
消息传递需要时间,这一来回耗时良久,等那些段家人长途奔波回到段家时,何青兰已经将权力都握在手中,段平生的几个孩子也因她的善待唯她马首是瞻。
其他家眷看见何青兰做事雷厉风行且赏罚分明,这短短几个月她们从何青兰手里拿到的分红远比之前段平生当家时要多得多,得知海外旁支要回来,担心他们会来争夺家产,纷纷站队何青兰。
段平生的表亲兄妹们在祠堂内,听着何青兰声泪俱下的控诉,纷纷生起同情之心,且因迁坟那日整个古城都知晓,有了里里外外无数证人证言,加之何青兰将段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死了人的家里也对何青兰没有任何怨怪,没有一人对其提出质疑,还隐隐透出拥护之意。
而何青兰作为段家寡妇,还是个新生子的母亲,且段平生的长子将要成人,他们也就并未对段家现在的权力结构过多指点,回来几日也看出段家现在话事人是何青兰,他们远行海外多年,早就脱力了段家权力中心,自知争不过,况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段家此刻正蒸蒸日上,思索清利害关系,这群旁支果断选择利益最大化的方式。
但回都回来了,虽和段平生早已因经年累月的断联感情淡薄,但这事儿闹到了段家祖坟,还掘了祖先坟墓,如此所有的怒火都落在了西索瓦尼头上,段家人在祠堂内摔杯为誓,势要将西索瓦尼杀之。
但这群段家人身家早已落于海外,无法在滇南长留,只得叙旧谋划好,只要有西索瓦尼的消息便举全族之力一同前往,做好消息如何沟通的约定后,短暂停歇后众人又纷纷离开滇南。
至此,段家彻底掌控在何青兰手里,段平生死掉的第二年,她爹因酒后失足落水而亡,她给这个爹风光大葬,城内人人夸她有孝心,母亲被接到段家,和她一同照顾着小女儿。
段平生的死成了古城茶余饭后必谈之事,人们或有恐惧或有困惑,或觉得段平生活该,但无一不对那已在人言中被传为邪祟恶鬼的西索瓦尼极为好奇,西索瓦尼倒没有具体的消息,但只要有任何线索,何青兰为了面子功夫也会召集人去寻仇。
尘埃落定后,何青兰上门答谢神婆,还是在林中木屋,入秋的林中时有松鼠小鹿穿过,衔起木屋前的榛果,在树叶莎莎作响中,何青兰问正看着小鹿来去笑眯眯的神婆:“婆婆既然知道段家有难,为何不帮段家,您当初押宝在我身上,不怕我不堪托付吗。”
神婆浑浊的眼眨了眨,视线失焦看向未知的虚空,因年老而干瘪的唇翕动,说出一段往事。
“当年他段平生随口辞掉一个人,扰了本是友邻的两家安宁,邻居成了仇人,你怨我来我怪你,连那小儿都耳濡目染的日日吵嘴,我那友人的小孙儿,还未满十岁,就因两家小儿搏斗,落了水,没救回来。”
“那日我本想去看看她,可还没走到村口就从旁人口中得知,我那本就体弱的友人,随着她的孙儿一起走了,说担心孙儿一个人上路害怕,也跳了那条索了孙儿命的河,一家人,因为他段平生,落了个家破人亡,今时今日,是他段家的报应。”
*
拿到尸养玉,西索瓦尼将其雕刻成一只手镯,镯子戴在手上,十指连心,最合适不过,镯子做好了,眼下急需一个试验品,来确保复活斯美娜时没有差错。
试验品也有高低,西索瓦尼不是个随意的人,他边走边挑,这一挑选,就走了几年,这一路上西索瓦尼的名字早被段家挂了悬赏令,为了方便行事他化名段功,段功可是个好名字,生前富裕死了还能睡在温玉上,正好不过。
随着心意从滇南一路向东,期间遇见几个勉强可用的,但都因他的挑剔放弃,不过这个放弃也是随手杀了,就这么一路挑,直至到达海城。
1929年秋,段功途经愚园路,察觉到周家的诡异之处,他在周家对面住下,屡次放出小鬼查探周家的情况。
在发现周梧居然养出了个偶魂时,他惊觉时候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魂体放进一具人身,这简直是量身定做的试验品。
他旁观周梧的痛苦与纠结,在他最需要时,出现在他眼前。
周梧果然上道,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换魂,而且还是换在他的妻子身上,果然是个最佳的选择,都不用担忧妻子发现他出轨。
不过段功不是善人,他只是需要一个例子,既然成功了,就没有作用了,他果断抛弃周梧,虽然明知周梧将会遇到什么,黄素仪的魂魄被从身体中抽去,没有去处势必出事,不过这正方便了他取回尸玉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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