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滑稽戏

喜剧的内涵是荒诞的悲剧,法律的目的则是维护统治。

权力的倾轧是法庭上高悬的正义,为受害者发声之人必率先被受害者投石而死,因为唯有这样所谓受害之人才能向权力表达忠心,妄想以此得到垂怜。

没人在乎什么是正义,因为正义本就是个巨大的玩笑,仅仅只是提及就让人捧腹大笑。

为奴者在跪拜中滋生欣喜若狂的幸福,而指出她们被剥削事实之人便是扼杀她们幸福的罪魁祸首,理应被投石咒骂而死。

神爱世人,哪怕世人向她投石。阿莱莎不是神,所以她对她们说:“如果那么爱跪拜,那就向我跪拜吧。”

起初,当她救助她们时绝大多数哥谭人咒骂她,将她看作是破坏她们习以为常的正常生活的源头而避之不及。

后来,当她将她们推向深渊时绝大多数哥谭人赞美她,赞美她延续她们渴望的生活。

而那曾经被她救助又向她投石的人,在将死之际又调转回头问阿莱莎:“为什么现在的你不救助我们?为什么你要袖手旁观,你和她们一样坏,只是当初假装行善罢了。”

于是阿莱莎大笑着问:“Why so serious?”

世界不过是个玩笑,为何你们如此认真?

起初的善行不过是个一时起兴的尝试,为什么你们这些罪恶深重的人要以此为要挟,替我安上善良的牌坊又绑架我付出?

站在阴影里的蝙蝠侠对阿莱莎说:“我要对你审判。”

而后者则站在正义高台上充满恶意地回:“是的,请审判我吧,过去的我。”

“然而不要忘记,无论你审判我什么我都会承认,因为你是过去的我。

“但是无论你判我以何罪恶我都不会接受,因为你只是过去的我。”

为众人抱薪者必冻毙于冰雪,修桥补路者必要尸骨无存于世间。

怀抱深沉的恶意,阿莱莎要奖励这些行善之人,因为她知道离开她必有无数盟友会狠狠地惩罚这些人。

然而最终的最终,有些人却如茫然的乳燕般转身投向了她的怀抱,好似这里是安静的避风港。

所以阿莱莎先前所说的是真的发自内心:她爱惨了故乡那一小撮高尚之女,因为她们,她的目的将成为她们的目的,无论动机为何都被美化成了纯白的象征。

以行使支配和玩弄事实为最终目的行事,就连阿莱莎自己都没想到最终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你是不一样的。”她们说。

“这才是进步。”她们说。

“这才是文明。”她们说。

“你心中怀有大爱。”她们说。

于是阿莱莎忍俊不禁地点头赞同:“没错,你们口中所说的都是我。”

“你总是只看到世人最好的一面,哪怕人们丑恶不堪,为什么会如此?”

满怀深沉的恶意阿莱莎张开双臂笑:“因为我爱大家。”

已是深爱。

爱到极处,情不能自已。

世界不过是个上下颠倒的滑稽戏,怀着爱去救助她人会被咒骂,怀着恶意为自己的行动铺路会被感谢。仅从结果看或许恶意便是善意,善意才是最恶的恶意。

该滑稽戏的主题叫做:手握权力者掌握一切,包括集体意识。

因而阿莱莎同样时常感谢这些罪恶不堪的前辈,因为她们永远在战战兢兢地用自己的影响力维持着这上下颠倒的滑稽戏。

身处废弃的高楼,步步向上攀登中,阿莱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边笑一边摇头。

这儿是哥谭被遗弃的烂尾楼,仿佛是个连自然母亲都已将其抛弃的蛮荒之地。像这样的烂尾楼哥谭还有一打。

当然阿莱莎并不以此为豪就是了=_=

再过上几年估计又会用炸弹炸掉这些空城,接着打着基建的旗号推倒重建,疯狂抬高造价将工程外包给自己人。整个过程中所有人赢了又赢,简直一本万利。

鉴于眼下哥谭还么没进化到那步,倒是便宜了现在的阿莱莎,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寻觅到了个没被众多居无定所流浪人群占据的废墟。

层层叠加的楼层让人在攀登中昏昏欲睡,从空荡荡的钢筋水泥和未封闭的窗户间吹来的风声是此间唯一的慰藉。

终于攀登到最高一层,打开缠绕着的铁链,推门进去后阿莱莎看到——

空荡荡的百米空间正中被绑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的骨科男医生,也就是她可爱律师的男友出轨的对象。

不会有人以为阿莱莎会任由影响到她计划的人在外面随便游荡散播“谣言”吧!

将靠在门边的椅子单手拎起,阿莱莎提着手中的手提箱默不出声地走向了正中的人。

绕到骨科男医生正前方,椅子在两米的距离处放下,左腿翘在左膝盖上懒洋洋地坐了下来。她似乎有些疲倦,勾在指尖上的工具箱咔哒一声落到勉强平整的水泥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你有七分钟的时间向我展示你的价值。”

前倾身体准备为骨科男医生撕掉嘴上的胶带前阿莱莎说道:“七分钟时间一到如果我没听到满意的信息就过时不候。”

为了防止对方觉得自己威胁没有说服力,她将手提箱打开展示了下。

确保对方的眼睛牢牢固定在几个强腐蚀性标签和大号颈部静脉注射针头上后,阿莱莎弹了弹旁边摆放整齐的手术刀,从下面抽出一个白色的真空压缩小方块。

撕开外包装,于蓬松中塑料膜弹出好似纯白美丽的细纱盖在骨科男医生的头上。

嘴巴被胶带贴着的人在塑料膜下发出巨大的呜咽声让阿莱莎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整整五秒钟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面前剧烈蠕动却无法移动分毫的白色凸起安静地观察着。

没有温度的目光越过影影绰绰的障碍物好似看到某种美丽而又神圣的东西,就这般对视着,对视着,好像可以直到永远。

好美。

阿莱莎的目光软化了。

她充满遗憾地将塑料布扯到一旁,仔细铺平覆盖地面和四周,接着枉顾骨科男医生惊恐的小眼神弯腰将他连人带椅子抱起安放在塑料布正中。

亲昵地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尔后撕掉了对方嘴巴上的胶带。

年纪轻轻就头发稀少的骨科医生在剧烈地喘息,好似刚刚被阿莱莎将头按进了池水里差点溺亡。而他浑身上下也湿透了,不仅有汗,还有其它体·液,有点恶心。

可惜了,看这个心理素质并不是可以使用的人,就算对方全心全力当刀都不够格。

心怀惋惜,阿莱莎听到骨科男医生心惊胆战地讨价还价:“我知道很多很多,很多很多东西,我,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但你要保证你不会在我说完后杀掉我。”

过于轻易说出的话语只会让人质疑话语内容的可信性。

不过作为占据绝对上风的阿莱莎并不担心自己分辨不出来无用和有用,于是便斯斯文文地纠正道:“很抱歉,这个保证或许不能由我来说出。”

迎着充满恐惧的目光,阿莱莎脸上带着遗憾的笑摊了摊手解释道:“你瞧,此时此刻落在我手上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停顿片刻,她歪头诚恳乃至推心置腹地说道:“这时候你不应该向我索要人身安全保障这样的谎言,而是应该通过向我展示自己的长期价值,以确保我不会立刻杀死你才对啊。”

如此富有耐心,不像是个“绑匪”更像是个朋友。和过去相比她这些年真的好多了,既不会通过暴力殴打进行审讯也不会穿奇装异服进行威胁。

取而代之的是推心置腹般的闲聊。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已经撕开了对方嘴上的胶带却仿佛不担心他尖叫迎来麻烦般依旧温声细语地交谈。

“你认得这些化学试剂的外标签啊,倒是省得我额外花时间恐吓了。”

停顿了下,真实思绪思绪在此刻疏忽隐没在金色的双目之后显得朦胧而又含蓄。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计时器的按钮,阿莱莎在开启计时前突然温柔地发问:“你见过重症室里的小孩子吗?”

面对困惑,她将自己的椅子往前移动了下好更近地接近骨科男医生为他进行进一步讲解。四个支撑架在塑料袋上发出细小的淅索声。

这让眼下的一切都产生了强烈的撕裂感。

即将血溅当场的天花板上垂下纯白无瑕的塑料膜如帷幔,包裹下方的两人也覆盖了冰冷的地面,让一切若童话。

“就是那些出生没几年却已经在病床上插管治疗多年的小孩子。”

“只是随便路过门口就会被焦心的成年人拿着报告缠着询问能否帮忙看看小孩是否有好转,无论你归属哪个部门。”

“低头翻看数据却只能看到一串远超正常标准的生化数值,抬头望去只能看到病床上刚出生没几年却已插管治疗多年的小孩麻木的视线。”

“如此这般终日在绝望中挣扎,渴望奇迹的发生但奇迹却只会眷顾那少到可怜的数人。”

“今日抓着你的手说坚持不住了请不要继续救治了。”

“明日又艰难转动眼珠听着其她人满怀期待地诉说奇迹或许会降临。”

骨科男医生仰头虚弱讨好地笑。

阿莱莎也笑,她明知道自己的恐吓早就已经达标了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你尽力配合,哪怕提供的消息毫无用处我都能赐予你无痛的安眠,如果你拒不配合,这世界不会失去一个生命却会消失一个人。”

“全世界每年失踪的人口多到你想象不到,有的国家每年失踪人口从400万降低到200万都是巨大的进步,而那个失踪后的你同样微不足道。”

“当然我并不是要比较生命和生命之间的价值,因为生命是无价的。”无价值。

“只是想要你知道,倘若今日你不幸因为撒谎而成为了这失踪人群中的一员,那么别担心,至少我是舍不得让你轻易死亡的。”

“人需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没有人能例外。”

“现在,计时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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