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打扰到你吗?”
这种浸染上岁月的女低音让阿莱莎有点儿抵抗不能,她看似正经地摇头,实际上却是跟在管家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被领出了屋子。
布鲁斯透过玻璃看到她这幅乖巧的模样,不知为何抬头摸了把自己的侧脸,接着转头向杰森发问:“我和阿福相处时也是这幅样子吗?”
“得了吧,老太婆,”因为记恨于先前被当成挑衅道具,依旧在生气中的杰森口不择言:“谁不是呢?她可是站在这个家食物链最顶端的女人啊!”
发自内心的唏嘘话语让布鲁斯眉毛飞舞,此刻的她看上去非常想用勺子给杰森的脑门上上一课。
而享有特殊待遇的阿莱莎却对这待遇有些敬谢不敏。
走在阳光之下,阿福伸出胳膊示意协同散步的人挽住。此种从家乡带出来的习惯让后者眉毛皱成一团,但还是别扭地同意了。
空气中仿佛能看到四处逃散的花粉,密密麻麻的小嫩叶夹杂在原来的大叶片下拼命生长,掩盖在满园春色中,好似触目所及都是生机。
肥沃的土壤,充足的食物和遮阴处,不可避免地吸引了很多昆虫,同时也将周围的鸟类吸引了过来,阿莱莎看到两只蓝色翅膀的小鸟在低空打架。
额,鸟类之间的谋杀行为,无数或许被人类误解的视频疯狂在大脑中浮现。好吧,也许只是普通的斗嘴被人类曲解了含义,谁知道呢。
有些心不在焉地顺着铺好的石子小路散步,揣测着维护这些设备需要额外付出的时间和心血,阿莱莎有些摆烂地不去想自己即将迎来的对话。
每天预演可能的发问和应对方式很累啊,偶尔她也会偷懒的。
起先阿莱莎以为Alfred会和她讲些大道理,又或者只是单纯阻止她继续欺负布鲁斯。咳咳,她还是对自己的行为有些自觉的。
有自觉又怎样呢?又不代表要改正。
然而所有的脑中畅想都未能实现,Alfred只是带着阿莱莎依次造访庄园的角角落落,整个过程甚至没有做任何点评或者介绍,仿佛打开初起就已默认她是熟悉这里的。
直到来到墓园入口,站在树荫下,阿福发问时并未对视而是向远处眺望:“是一直都这样吗?还是说最近变严重了?我指的是你的攻击**。”
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的阿莱莎虚了虚眼避而不谈:“怎样都无所谓吧。”毕竟理论上说,相比于过去最糟糕的时刻她的攻击**已经极大锐减了。
锐减到几乎无法回忆起那段记忆了,只剩下混乱的碎片,被地底永远无法平息的愤怒火焰在狂啸中推向高空。
完全失控并不是什么特别让人开心的体验。动物的本能要和社会的本能互相交织才能构建出所谓真实的个体。
阿福正是在此刻回头,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阿莱莎的呼吸停滞了。
真棒,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忘记伪装呼吸也说不定。
在特定的人面前,构建起围墙其实是件很困难的事。仿佛要狠心地将整个海洋都死死关押在一米高的围栏之后不露分毫。
真是奇怪,明明在面对其它人时这水坝仿佛能关押整个世界啊。
相较于生活中的绝大多数人,Alfred好似总是富有耐心,她好似总是在等待,但这看似被动的等待却如同针对弱点的攻击般让阿莱莎有些难以招架。
“不要对我使用silent treatment,因为我并不会像其她人一样迫切地想要用言语填补空白的时间,也没有任何进行让步的念头。”
有些急躁地打着手势直接说出真实,阿莱莎感觉此刻的自己仿佛被逼到角落里的野兽般,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无处突围,只能如此反复踱步。
即便她清晰地知晓自己这回话其实是在展示真实的性格特性,但那又怎样?
知道原理又能怎样?
总是这样努力掩盖着,同时又依稀盼望着这世上存在某个人可以真正了解自己。
这,便是根植于人类内心深处,借由千万年的进化而固定下的特性或者说弱点。所谓社会性动物,呵,类似的称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获得的。
强烈的恼怒,无法掩盖的挫败,以及对倾诉的渴望,无数复杂的情感同时涌上心头,一时之间几乎要冲垮层层封锁。
想要举重若轻地隐藏真实弱点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阿莱莎在多次按捺依旧失败后改变了完全压制的策略,折中地选择了进行含糊其辞的半坦白:“我最近,好像做了一些徒劳无获的努力。”
一旦开口就难以收手,由过去累积而来的基础信任度正在缓慢摧垮阿莱莎仅存的自制力,让她仿佛身处狂风巨浪般只得勉强维持平衡:“越是想要抓牢就越是无法抓住。”
垂下头去看向自己张开的右手,仿佛只要避开视线就能坚守住可怜的自尊:“越是想要事情发生改变就越是无法改变。”
说话时的语气充满了深沉且无法自拔的迷失,仿佛疲倦的旅人日以继夜地跋涉在茫茫沙漠中,无论看向哪一个方向都是没有止境的流沙。
以及这懵懵懂懂的问询:“为什么会这样呢?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这已经是阿莱莎能做出的最大限度坦白了,她执拗而又满怀希望地抬头,仿佛要从年长的女人那里得到根本不存在的答案,哪怕她明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阿福叹息后说道:“有的时候,我们只是需要一些耐心。”
看似普通的安慰话语并未触及阿莱莎的心,她扯了下嘴角:“耐心,好似每个人都在告诉我需要耐心点,但却没有人告诉我如何变得耐心。”
“你需要等待。”
“我不觉得我有那个时间进行所谓的,”瞬间的情感波浪正在逐渐消除,阿莱莎在回应时甚至忍不住笑了下,仿佛在说什么滑稽的事物:“耐心等待。”
“情况已经变了,”如应对野生动物般,Alfred尽量轻柔地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只是你还没有发现罢了,Ma’am,你是拥有这些时间的,不止,你其实拥有很多很多,只要你愿意,甚至现在就可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
“......”并不想阿福在此处深究,也不想透露更多关于她计划以及身体状况的信息,阿莱莎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确实,也没到那么紧急的时刻,再说了现在是春天,应该花更多的时间享受生活才对。”
当她开始敷衍时话语总是显得如此温柔乐观,可惜这技巧只能用于糊弄大多数人。
而阿福显然不在大多数人之列,她看上去有些失望。嘴角的弧度都变了,眼睛边的皱纹被表情扯动,似是无可奈何的伤感。
将双手背在身后,老管家抬头对着太阳说道:“责任也好,负担也罢,当它们被分出时你会发现它减轻了不少。”
“责任和负担的分发,这个说法真的很有趣且深刻,但我感觉自己其实并不不明白要如何操作,是像布鲁斯先前所做的那样吗?或许我们可以详细聊聊。”
不想再继续关于自身的话题,阿莱莎正在通过抓取信息将谈话的重点转移至布鲁斯身上,因为她实在是招架不住Al的追问了。
按常理来说,也仅仅是按常理,作为蝙蝠侠的管家,阿福应该很吃这招才对,但因为未知的原因今天常理没有发挥作用。
不知为何,对面的女人好像总是知道她在干什么,又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证据就是此刻的应对。
站在树下,Alfred的眼神突然变了,原本有些浑浊的蓝色瞳仁仿佛盛满了难以言述的深深忧伤,但不等她人观察就自顾自地闭上眼睛摘掉镜片开始小心擦拭起来。
沉默片刻后最终发出叹息:“如果您一定要在和我相处时都玩语言游戏的话。”
“如果您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没有关系,我其实是能够理解的。”
“但是,孩子,不要在push自己这件事上太用力了,你只是需要时间罢了,当你活到我这个年龄后就会发现这些都不重要也没有意义。”
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如果板指头认真算算,这世间又有什么事能称得上重要和有意义?
理念有稍许冲突,但怀抱着对面前老年人的尊敬阿莱莎选择沉默应下并面带微笑。
“有时候,当我在夜里看着Master韦恩处理伤口时会忍不住思考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倘若我当初开口制止的话,当她夜不归宿时唯一需要忧心的或许就是她是否又留宿在哪个女伴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旦通讯断开就开始担心再也回不来。”
这点阿莱莎可以做出保证:“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这全都是个人的选择,你觉得布鲁斯是那种别人劝了她就会不做的女人吗?”
“您可真是会安慰别人啊,”阿福再度抬眼看向阿莱莎:“既然如此——”
她加重了语气强调道:“既然如此,您又为何不能如此宽容地对待自己呢?像您刚刚对待我一样宽慰自己?”
“作为个体,我们是拥有自我选择权力的,并不是她人施加了影响就会随随便便做出改变,追根究底,您所做的不过是激发了尚未被察觉的渴望罢了。”
“您,并没有歪曲我的意志,也没有歪曲她们的意志。”
“我们都是依据自己的自由意志做出的选择,因而本应承担选择的结果。”
“我想她们是不可能怪罪于您的。”
阿莱莎最后还是逃走了,虽然不是字面意义的逃跑而是用疏离而又友善的借口转身离开。
在她总是习惯性歪曲她人意志的今天说这些话真的有意义吗?
极为偶然的时刻,阿莱莎会忍不住思考:倘若当初坦诚些,哪怕只是一点点,是不是就可以走上另一条路,而没有人会因此受伤。
但对于已故之人,这一切假设都毫无意义。
选择在墓园进行这样的对话是有原因的,Alfred负手面对墓碑叹息,甚至忍不住开始小声抱怨起来:“你们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下啊。
这两章的阿莱莎简直要被她自己的反应气死哈哈哈
但这是好事,人必须要了解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溃不成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