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车安静地驶入空荡荡的蝙蝠洞,布鲁斯在启动平台离开之际摘下头罩回身说道:“阿福一会儿会下来给你处理伤口。”
“不要乱跑。”
阿莱莎用一声好似嗤笑的鼻音作为回应。
独留她在蝙蝠洞,甚至连重要的管家也敢放任与自己独处,这样反常的作风实在是难以和信任这般虚无缥缈的概念联系在一起。
信任吗?这玩意儿太过稀缺,放在她两人身上着实有种说不出的滑稽感,仿佛世界也要随之正反颠倒才能勉强与之对应。
而在短暂的几十分钟内,阿莱莎已经获取了足够多的信息,组合在一起,颇有种大奖即将揭秘的感觉。
思及此处就忍不住勾唇笑,好似人生如游戏,永远都是这般充满乐趣。
目送布鲁斯乘坐电梯离开,打量了下四周,确认陈设虽然有变动但依旧处处透露出熟悉感后她才放松了下来。
心情愉悦地在蝙蝠洞走了一圈,最后轻轻松松地靠座在被一堆液晶屏幕拱卫的主位上,悠闲自得地让自己在座位上旋转一周。
仪表散发出的光芒在转动中仿佛化为光圈,让人头昏目眩。复又低头挽起袖口检查伤口恢复程度,担心过会儿吓到阿福。
阿莱莎很是期待两人在这种情况下的相遇,这对她来说仿佛是某种奇异的军演。
伤口恢复地很好,甚至说是过于好了,抹掉看似吓人的血痕细细感受指腹下的凸起,摸索了半天发现擦过钢筋地划伤变成了不足5mm深的浅浅切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与此对应的,是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更加失控的变异,如同滴答作响的炸弹,愈发逼近,却又无可改变。
表面看似光鲜,内里早已腐朽不堪,正如她和布鲁斯之间看似姐友妹恭的假象。
好似布鲁斯真的在意自己的“妹妹”,所以才第一时间把她抓到了信号完全封锁的蝙蝠洞,不给任何与外界联系的机会。
好似阿莱莎真的会在面对自己时推心置腹,又或者会花一星半点的心思在维护对方双重身份上。
布鲁斯拖延时间,消除她处理棘手事宜的时效性。
阿莱莎以幽灵地身份在哥谭暗面为所欲为。
这不过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倒也不必装出信任的样子。谁也无法指责谁,谁也无法亲近谁,面面相觑,发现不过是彼此彼此。
稍微带点惆怅,好似本来不应如此,转念一想,又仿佛早已注定,无论重复千百遍,也是同样的选择。
但这不代表此刻的阿莱莎不知道自己被坑了。
海伦娜有瑟琳娜看着,根本不会出事。但知晓是一件事情能彻底安心又是另外一件事,难以安定的心悬浮在半空没有着陆的地方。
利爪去抓谜语人了,抓到的话那好说,可以安排下猫头鹰法庭那边的联系人,免得被谜语人假称自己归属阿莱莎而去撬她的核心信息。
如果谜语人溜走了,呵,就当这是阿莱莎要支付的代价吧。当初就不应该头脑发热把爱德华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观察。
天真的想法最终付出惨痛的代价,算她活该,理应为此买单。
至于蒂芙尼,蒂芙尼是所有人里面最不用操心的,布鲁斯如果因为沉迷于打乱她人的布局而忽视了周围的人,那还是赶快下岗好了,阿莱莎不介意推她一把。
环视四周,手指支撑在太阳穴,黑发金眼的女人最终忍俊不禁地笑了。
只是因为从未有像此刻般,清晰地意识到她们两确确实实是同一人,所有的行为都是如此类似。
装作关心同胞妹妹的样子,布鲁斯用蝙蝠车将受伤的她送至对外信号完全屏蔽的蝙蝠洞,温情脉脉中还附带根本不曾存在的信任。
仿佛展露秘密基地,实则绑架了阿莱莎,限制她的行动,破坏她的计划,付出的,却不过是虚假的三言两语。
正如同阿莱莎先前尝试将猫女扣留下来,试图将后者化作动摇布鲁斯的关键点。
Alfred不也被布鲁斯当成了可以动摇阿莱莎的人质吗?迫使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蝙蝠洞,哪怕明知道耽误的每一分钟都珍贵如沙漠中的水源。
无论是朋友,爱人,家人,没有什么是不能被利用,在这点上,阿莱莎和布鲁斯几乎别无二致。
清浅的倦意涌上心头,假寐的姿态懒到骨子里。
此刻并没有什么能做的,就连利用瞳膜一致性趁机开启超级电脑都是无意义的行为。以布鲁斯的防备程度,又怎么会如此大大咧咧地不设防?
要么更换了秘钥,要么在玩你猜我有没有设防的游戏。
显然,你猜我猜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已经去超人那里转了一圈了,没有必要增加毫无意义的风险。
哪怕布鲁斯明知道阿莱莎可能出于这种想法而放弃试探,也不会因为大概率无风险而选择不设防。
要问为什么?
因为异地而处,阿莱莎也觉得没必要在占据上风头的时候玩心机,博弈是双方力量不对等时才玩的游戏,100%的牢靠总是比99%的牢靠强。
心思翩飞若蝴蝶,等待许久的人终于现身。
就在她的身后,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得出走来的人并不想被她发现。
近,渐近,极近,心脏好似也要随着这细微的声响同时收缩舒张。
蜷缩在宽阔椅子里,阿莱莎依旧保持着那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就连早先半阖的眼此刻也完全闭上,仿佛要舍弃视觉只用4感感知曾经熟悉的一切。
滴答——
熟悉的水声从不远处传来,往日被屏蔽的声音仿佛拥有安抚心灵的能力。这是从蝙蝠洞洞顶钟乳石顶端凝聚出来的水滴,经过漫长的掉落,最终砸进潭水之中。
熟悉的节奏近乎可以催眠。
微弱的风声从熟悉的方向吹来,温暖的清甜味夹杂在其中,抚过胳膊,激起头皮发麻的感觉。这是阿莱莎在阿福身上经常能闻到的味道,仿佛象征特殊的寓意,又或是牢不可破的锚点。
一切都似乎不曾改变,包括身后轻柔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如同蝴蝶的翅膀张开,合拢,张开。鳞片是熟悉的样子,花纹是熟悉的样子,就连这陪伴都如呼吸般理所当然,理应如此。
在心的世界中,一切都完好如初,置身在过于真实的幻境。
然后阿莱莎睁开了眼——
“先前Master韦恩说您在蝙蝠洞时,我居然还不相信她。”
旋转椅子迎接突然开口地老管家,金色的双眼中充斥着尚未褪去的亲昵感,但又在睁眼地片刻如清晨的薄雾般迅速消失到无影无踪。
过去愈发浮现,现实就愈发难以忍受,但人又只能存活在当下,只剩无奈。
双目对视地片刻,如先前般,万种情感卷土重来,仿佛处于漫长的大病中,身体尚未康复精神却早已对此感到厌倦。
身体本应听从大脑的差遣,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那又为何升腾起难以抑制的悸动,让人无比厌烦。
又为何升起源源不断的倾诉欲,让人无比恼怒。
与日俱增的憎恨夹杂着遥远朦胧的渴望,如透过磨砂玻璃窥探远处的冰雕。影影绰绰看不清,但寒意却已渗入骨髓之中。
遥远的情绪已被封冻,好似总是在憎恨,看似针对她人,实则针对过去。
憎恨过去的自己,如此无能为力。惊恐现在的自己,是否又会重现往日的无能为力。
直视阿福,有如目睹失败的象征,又或许还蕴藏其它情感,但到如今已毫无意义。
双眼湿润,或许只是往日的孤魂不肯离散。
悲戚,油然而生,孤寂,似乎又要趁着她疲倦的时刻卷土重来。
“很疼吗?”
长久的凝视惊动了阿福,在关切声中阿莱莎眨了一下眼睛,刷新掉润湿的双目后发出悠然叹息声,隐藏掉那些无法被说出口的话语:
‘你又为何,成为我的破绽?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默许,所以到最后,理应归罪于我?’
当阿莱莎拥有弱点时,她曾隐秘地憎恨它们,而当她如愿以偿地失去弱点时,却猛然惊觉自己的一部分也被硬生生地撕裂,再无复原的可能。
或许这就是人的天性,总是为翻到的牛奶哭泣,而她也无法免俗。
又或许阿莱莎并没有那么在意失去弱点这件事,而是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此孱弱,甚至连自己在意的人也无法保护。
失去,失去,为什么总在失去?
总是在失去,总是要掠夺,只是因为早已知晓,倘若停止便什么都无法留下,只剩难以容忍的空洞感吞噬自我。
这或许就是所有人都无法逃离的终点。
所以,那句问话的答案是:
“对,很疼。”
接着习惯性地扯动嘴皮,裂出标准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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