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被厚雪掩住，只留一人造湖水面波光粼粼。
这湖位置极为奇妙，无论天气多冷，都亘古不冻冰。
沈桃直视着身棉衣都被抽开，血肉乱绽的陆今安，“师兄，跳罢。”
鲜血从嘴角涌出，陆今安身上直打颤。
“师妹，我会死的......”
沈桃抽出霜华，一字一句：“师兄，你害我时可没想过我的死活啊。”
陆今安缓慢跪着移动，一脸虔诚。
“师妹，你要相信我啊，那日我就是想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没想到被老四抢先了。”
沈桃勾唇，莞尔一笑。
陆今安以为将其说动，正要窃喜，眼前蓦然怼上银色剑尖。
只差一点，就要刺瞎他的右眼！
风吹的沈桃的裙摆，粉色摇曳。鹅黄色发带在空中舒展。
“这么说，还是四师兄的错了？”
“师兄，你是想自己下去，还是我送你下去？”
沈桃居高临下，似是玉面阎罗。
陆今安大气不敢喘地看向自己的师父和师伯师叔。他不相信他们不在乎他的死活。
只听得“扑通”一声。湖面惊起一巨大水花，一旁的众人都目瞪口呆住了。
只见沈桃掐着腰，在地上蹭了蹭自己的靴底。像是看蹴鞠落水般，若无其事。
水面猛烈浮动，陆今安的头冒出来，剧烈呛着水，似要将肺脏咳出一般。
翻出的肉被冰水涮白，朱血在水里扩散。
“师兄，我说过要么你自己下去。”
“要么———我送你下去。”
沈桃看着水里一脸不可置信的陆今安，勾唇：
“怎么样，被送下去的滋味好吗？”
女孩毫无温度的眸子在陆今安的视线中模糊，最后化为黑雾。
他溺在水里了。
丫鬟和小厮皆冲上去捞陆今安。
荔枝看见这一幕，抱着母亲的肩膀，捂着嘴颤抖。
突的，她手上一轻。
白玉镯子断成两截落到了雪地上。
这镯子是当初跟陆今安第一次行苟且之事后得到的赏赐，价格不菲。
她蹲下身子，想要将玉块捡起。
眼前赫然印入一双绣着金桃花的棉靴。
抬头看去，沈桃手里的霜华结了一层白霜。
“协助谋害庄中他人，同断一臂，逐出山庄。”
“你是想断左臂，还是右臂。”
荔枝旁边的老妇人匆匆挤到女儿身前。一边咿咿呀呀，一边给沈桃跪拜作揖。
沈桃看着眼前妇人白花花的发顶，冷言道：“我没心情看你们母女情深。”
“娘亲！”荔枝推开老妇人。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左臂，抹了把眼泪，勾起了一个苦涩的笑。
“是奴婢走错了路，这手臂就当赔给您了。”
“但奴婢的母亲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小姐按照约定不伤她分毫。”
沈桃扬起霜华，道：“我自然说话算数。”
说罢，手起剑落。
荔枝嘴唇咬破。
她在漫天飞舞的血雾中，撕心裂肺的痛楚中，看见了一双覆冰的眸子。
不远处的大门后，络栀压低声音，道：“公子，我还要过去帮小姐吗？”
黑衣少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
他抿着薄唇，“不必。”
回到自己屋中，沈桃坐在雕花木椅上。腿在裙摆下荡啊荡，掀起淡粉色的浪。
她手中的青花瓷杯冒着白色的雾气。
秋月走进来，匆匆把冻地通红的手放在碳盆旁猛搓。
沈桃微笑，抿了一口茶，清香无比。
“陆今安怎么样了？”
秋月涨红着脸，憋着笑，表情可以称得上......
额，猥琐。
“大夫说陆公子下边的那根东西冻废了，庄主又罚了他三个月禁闭。”
沈桃觉得苦涩的茶水也甘甜了不少。
让这畜牲断子绝孙，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我知道了，让你给荔枝娘俩的银两给了吗？”
秋月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自家小姐：“荔枝不收，说错的是她，无需小姐赔偿。”
沈桃手中杯盖刮过杯沿，声音清脆。
这世间罪不可恕的人是少数，多数人是不分绝对黑与白的。
“下午山下是不是有大集？”
秋月道：“是，小姐，现在集上都开始卖年货了。”
午饭时，一进饭堂，沈桃就扫到了熟悉的青衣背影。
她悄咪咪地拍了一下坐在饭桌前的傅戒。
本想把人吓一跳的她，却见少年平静地挪到了靠墙的座位上，后转过头。
“喂，你这个小老头，就不能装作被我吓到了吗？”
傅戒黑眸平静，“好吓人。”
沈桃噗笑：“你这样子，我怪没成就感的。”
说罢，她在傅戒旁边坐下，夹了一个鸡腿递到其碗里。
扶着头，坏笑道：“给你吃鸡腿，作为交换你陪我去山下的大集好不好？”
沈桃故意把声音放的柔软甜美。
“不行。”
沈桃觉得自己像是被当空浇了一头冷水，撇着嘴不满：“为什么？”
“下午要和二师兄一起巩固师父新教的剑法。”
就知道是这样，沈桃在心里腹诽。
她不罢休地道：“陪我去嘛！”
“陪我去嘛，陪我去嘛，陪我去嘛，好不好嘛！”
沈桃的声音不小，周围用饭的人纷纷把视线投过来，窃窃私语。
傅戒耳尖发热，涨红着脸：“可以。”
沈桃一脸兴奋，“好耶！”
却见少年又一板一眼道：“条件是回来之后，每日早上再加一圈。”
沈桃激动地钳住其胳膊，一边晃一边笑。
“成交！”
傅戒被晃得头晕，连连叫停。
刚好路过的曹吉“哎呦”一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后就嗖嗖跑远了。
沈桃扒饭很快，吃完后就扶着下巴，盯着边上的少年看。
大抵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多么直白。
傅戒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你在看什么？”
“师兄，你脸上有饭粒啊。”
傅戒慌张地用手摸了摸嘴边，什么都没有。
他才想起来自己吃的是馒头。
受到死亡凝视的沈桃狡黠的笑了，道：“逗你玩儿的，我当然是看你好看啊。”
见傅戒不语，沈桃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比其眉眼。
“你看啊，你居然还是桃花眼，睫毛也这么长，我一个女子都羡慕了。”
傅戒下意识后退，认真道：“你也好看。”
逛大集，吃东西，看桃花———沈桃上辈子的三大爱好。
如今经历过生死流转，两世轮回。再穿梭在集市中，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师兄，快点跟上来！”
傅戒看着前面东观西望的女孩，无声地加快了脚步。
临近年关，各个摊位的商品琳琅满目，红火一片。春联，年画，糖人应有尽有，年味十足。
沈桃在一糖果摊驻足。木盆里的糖果糖纸五颜六色，精致漂亮。
“姑娘，买点糖罢，很甜的。”商贩热情道。
沈桃转身，可怜巴巴地看着身后人。
钱可都在傅戒身上，她想吃糖得倚仗大佬。
“可以。”
得到了少年的首肯，沈桃兴奋地称了六斤。
摊贩一边用牛皮纸包包糖，一边说：“看你们小夫妻买的怪多的，给你们减价罢。”
傅戒连忙反驳：“我们不是......”
话还没被他说出口，就被沈桃捂住嘴，道：“对，我们就是夫妻，谢谢老板！”
最终，沈桃和傅戒以三百文*3拿下六斤乳糖外加一句百年好合。
沈桃兴奋地哼着曲儿。
刚刚怒赚了一笔，自己也太勤俭持家了！
傅戒却蹙起了眉，道：“刚才你为何不解释。”
沈桃扭过头，心觉这人果真是个傻子，“赚钱的买卖，干嘛不干？”
“可是......”
沈桃捂住耳朵，“不要跟我说贞洁，名声之类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毕竟黑的说不白，白的也讲不黑！”
傅戒有些无奈。
突的，他被沈桃拉起手。
女孩可爱如斯，眉眼如画。其娇俏道：“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望着红瓦青砖的房楼上挂着的牌匾———山水楼。
傅戒沉默了片刻，“这就是好地方？”
沈桃极为兴奋地撩开珠帘，“进去你就知道了。”
这酒楼的位置格外偏僻，内里客人只有三两个，便不似其他酒楼那样喧嚣。
这时，一穿着艳红色钗裙的少妇人扭着胯走了出来，“两位客官，来点什么？”
“娆姐姐，来两瓶桃花酿！”
见这么漂亮的女孩叫她名字叫的径车熟路，云妖娆笑得花枝乱颤。
她捂着肚子道：“这位妹妹，我可不记得我见过你，你怎的知道我的名字？”
糟了。
沈桃忘了上辈子十七岁才与云妖娆相识。
“我......听好友说的，姐姐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比天仙还美！。”
云妖娆高兴极了，连忙叫伙计拿出来两瓶桃花酿。
“就凭妹妹一句话，这两瓶桃花酿我请了，就当交个朋友！”
和云妖娆前世初见时同样的话语钻进耳朵，沈桃竟觉两世重叠。
*：以唐朝为例，据记载，乳糖的价格是一斤60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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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桃，你看看，你在戒面前跟在别人面前是一个人么？
桃：妈，这不是你写出来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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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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