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麻将馆冬天的棉门帘儿还没摘,程彻一进门,就瞧见柜台边上挺亮的一抹颜色,白色卫衣,浅蓝色牛仔裤,帆布鞋,那姑娘这会儿正弯着腰,在地上找什么东西。
店里雇的帮工正忙着倒水算账,顾不上她。
程彻本没想管闲事,在柜台后抽屉里拿上充电器准备上楼,一转眼,姑娘握着手电筒,一束光直直打在他脚边。
他懒声问:“找什么?”
林时初直起身,实话说:“我手机找不到了,来看看是不是落在这儿。”
林时初晚上闲下来想给家里回个电话,把行李箱和随身的小包里外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都找不到手机,下午在客运站门口还打过电话,再然后,就只到过麻将馆一个地方。
程彻脑子里几乎是下意识就出现刚刚碰见的那群人:“什么颜色的。”
“白色。”
“壳上写了一句……Fuck?”
程彻路过时那人正举着手机,手机壳上硕大一句词儿,想看不见也难。
林时初面露欣喜:“你见到了?”
少年牵了下嘴角,没看出来这姑娘挺非主流:“被偷了都不知道啊。”
姑娘有些愣:“啊?”
程彻往前走了两步,语调懒懒散散,“等着,给你要去。”
林时初也就等了不到十分钟,他一去一回,手里拿着她的手机。
林时初从他手里接过来,手机是关机状态,她轻一点头:“谢谢。”
程彻也没客套,听这句谢谢,他应该的。
“那我,回去了。”林时初摁了两下没开,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正想走,却被他叫住。
“喂。”
少年出声,林时初感觉肩膀被人一碰,再回头,手机已经在他手里了。
堪称神不知鬼不觉。
程彻捏着她手机,轻晃两下:“注意点儿行吗,一半儿露在外头,走不到家就又没了。”
他刚刚的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大概和下午麻将馆门口碰她肩的社会青年如出一辙。
林时初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手机应该就是那么丢的。
不过是些偷鸡摸狗的把戏,程彻也懒得多说,把手机还她:“尧山镇民风就是这样儿,你最好适应适应。”
算是难得做件好事,程彻充电线在手上百无聊赖地绕了几圈,先行上楼了。
麻将馆一共三层,第三层住人,之前政策还没严打,干这个的都私下按台抽流水,二楼也对外营业,不过后来查过几次,罚款都交了不少,程建军顺势就把二层关了,只留一层那十张麻将桌,本本分分赚个辛苦钱。
再后来二层撤了麻将桌,改装成客厅阳台和三层打通,装修好了住人还是挺敞亮的。
尤其是他一个人住,比家里自在得多。
程彻去洗个澡出来,手机电量也充了个差不多,上头还有老妈发来的消息,和一条好友申请。
老妈:【我让你林叔的女儿加你微信了,听你爸说应该会把她安排在尧山中学你那个班,平时要是有需要,你主动点儿,帮个忙。】
老妈:【马上五一了,二号你生日,记得回家来。】
老妈:【你爸也在,你也不能总不回家,有些事,还是说开了好。】
少年指尖轻点屏幕,手机对话框里输入“不回”。
几秒钟后,又删掉重打,最终发出去一个淡淡的,【随便。】
那条好友申请他点了通过,对方网名叫“小狗永远奔向你”,头像一个卡通小狗。
手机壳上却印着一个“Fuck”。
程彻轻一挑眉,这人的风格还挺割裂。
“对方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可以聊天了”。
林时初给家里打完电话,对着手机里这行字,输入“你好”,又删掉,他看上去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样子。
她也讨厌没话找话的尬聊。
思来想去,还是什么也没发,把手机关掉放在一旁,大脑放空望着天花板。
她这段时间都不怎么敢看手机,一不小心就能看到“兴邦建筑吃人血馒头”的事情依然沸沸扬扬。
老爸林聪这几年不怎么管生意上的事情,种花养鸟,爬山钓鱼,已经是提前退休的状态了。
直到近期忽然爆出兴邦建筑拖欠工资,工人集体罢工闹事,林聪仔细一问,这才知道已经欠了八个月的没发,原本盖到一半的楼盘也早就成了烂尾楼。
底下的人卷钱跑路,林聪想办法用钱填上这笔窟窿是小,关键在于工人一闹,带出另一档子事儿。
两年前工地盖楼出现事故,死了人,现在死者爸妈又被人找出来,白发苍苍的二老捧着儿子遗照,和工人们一起要赔偿,讨个说法。
这事儿林聪根本就没听说过,工地上的大部分都是临时工,随时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两年前的事情现在追究,查起来也很困难。
上门要债的天天堵在门口,泼油漆摆横幅,哭天喊地说要血债血偿,一家人日常生活都成问题,爸妈面临着无休无止的上诉,官司缠身不知道要打到几时。
于是无奈之下,爸妈联系了程叔,将她送来过渡一段时间。
这地方起码安生,不会被打扰。
至于什么时候能回去,很难说。
有软件的推送消息弹出,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在漆黑房间发出莹莹的光。
林时初不禁回想起程彻从她身上摸走手机时,动作熟练的像个久经沙场的惯犯,偏偏人又洋洋洒洒,带着两份野蛮生长的痞气。
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刘阿姨亲妈滤镜之下说的那句,“他人不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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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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