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她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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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秦婷和林聪旅游回来,俩人带了一大堆的特产,一半给林时初,另一半让林时初拿去给程彻。
光是拿去给程彻的那几盒子东西拎在手上就得有十几斤重。
这应该,算是,被认可了?
中秋那天,程彻开车把林时初带到楼下的那会儿他都是紧张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下车前还反复查看手腕上那块表位置对不对,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显得特别忙。
林时初握了一下他手腕,是种柔和的力量,“我爸妈又不吃人的,不用这么局促。”
屋里秦婷和林聪在嗑瓜子,看电视,等着急了从窗户口往下看,秦婷望着下面,随手指了一下,“那是程彻的车吗。”
黑色的车,在楼上看就只剩下一个车顶,什么也看不出来。
林聪也在旁边,“应该是吧。”
随后,门铃声响了。
程彻来之前车里放了好多东西,他觉得空着手来不好,又不知道送什么,就各种红红火火的礼盒拎了一堆,搞得有点像上门提亲。
他站在门口,轻微颔首,“伯父,伯母好。”
是秦婷先应他,像平日里问林时初那样的,“进来吧,路上堵不堵。”
“今天还行,不怎么堵车。”程彻说。
中秋,北京的气温已经降下25度,林时初早晨在他衣柜里看见一件长款风衣,忍不住联想到去年在昆明机场的惊鸿一眼,正好要出门,就让他穿上了。
林聪对他印象还不错,谦逊有礼,落落大方。
其余那些条件上都不重要,女儿喜欢就好。
那天晚上,饭桌上有饮料,还有酒,林聪戒酒,只有剩下三个人偶尔喝点儿,多少有些过节的气氛。
这酒多一口不多,就这么一口接一口的,程彻也喝了不少。
热闹结束,秦婷在厨房洗碗,给林时初使了个眼色,“你等会儿去看看他,估计是平时不喝酒的,像是有点儿醉了。”
林时初刚刚就没看到他人,“他去哪儿了。”
秦婷说:“你屋里。”
林时初一进房间,就见他坐在把椅子上,弓着背,趴桌上不知道是睡了,还是醒着。
“程彻。”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没睡,是醒着的,“嗯。”
他声音根本藏不住,林时初走过去,有点儿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别是,醉了,又哭了吧。”
“靠。”程彻的眼睛是湿的,又忍不住想笑,“别跟你爸妈说。”
他趴着没起来,是不想等会儿她爸妈看见了上来轮番慰问,真是丢脸丢回尧山去了。
程彻跟前的桌面上,摆着一张尧山中学的毕业照,照片里有秦修,大刘,冯斯文,高春成,还有他,唯独没有林时初。
这张毕业照背面的字,他刚刚也看到了。
深蓝色的笔迹,在玻璃相框里保存得很好,油墨如新:
离开尧山的第637天,英国格拉斯哥又下雨了,在这个一年差不多要下上半年雨的城市,林木匠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尧山,想起那个撑着黄色雨伞的少年。
霍格沃兹的魔法在她面前统统失灵。
怎么办,我好像,还是喜欢他。
——小狗永远奔向你。
“……”
林时初在旁边站着,目光也落向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少年没什么表情,全然是应付着被叫来拍了张照。
这照片是她拿电子版冲洗出来的,后来就在这相框里放着,一放好多年。
秦婷从厨房出来,专程过来瞧了一眼,“没事吧。”
“没事,他睡会儿就好了。”林时初知道他这会儿不想开口,自然而然,替他打掩护。
秦婷一走,她就过去带上了门,好让某人别把自己闷死,“起来吧,没人看得见了。”
程彻果真坐直了。
“你这情况,平时也就算了,结婚可怎么办啊。”林时初忽然想到一茬,“结婚是要敬酒的,一圈儿酒还没敬完,你就又梨花带雨了。”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谈到关于结婚的事。
没提前打招呼,她就是刚刚忽然想到的。
林时初坐在床边,看着他后脑勺,是很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不然给你放放水得了,到时候你杯子里就倒白开水。”
反正到时候人那么多,没人会揪着他问杯子里是什么东西。
程彻安静靠着椅背,没有回头,也没有接话。
任由空气逐渐沉寂下来。
让这话题好像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林时初这段时间跟程彻相处的很愉快,等哪天心情好了挑个日子结婚,好像也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情。
程彻会娶她的,她从没有质疑过这一点。
眼下气氛一静下来,林时初心里又有点儿打鼓了,她冷不防提结婚,听上去像是,逼着他就范。
她目光逐渐落向地板,声音也跟着沉了,“我随口一提,没别的意思。”
又过了半分钟,林时初听见有桌子腿儿摩擦地面的声音,随着程彻起身,走动,他站在了她眼前。
林时初视线中那道人影缓缓弯下身,然后,单膝跪在了地上。
她大脑瞬间空白。
没等她说话,程彻就牵起她的手,短暂的指尖一凉,她无名指上就多了个戒指。
简约,又好看的款式。
程彻声音沉沉的,比任何的诺言都掷地有声,“我有别的意思,我想这件事很久了。”
林时初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起来,你戒指都随身带啊。”
程彻说,“五月多在广东出差,那两天有点儿咳嗽,刘爽给我放假,逛商场的时候买的。”
他平时路过那些卖首饰的珠宝店,一眼都不会多瞧,可那天就是赶巧了,路过潦草撇了一眼,也就是那一眼,便决定要买这枚戒指了。
随后搞了一出荒唐的分手,这戒指自然就没送出去。
程彻买的时候确实不太清楚这个戒指的尺寸给林时初戴着合不合适,但刚刚这么一戴,大小正好。
程彻起身,坐在床边让她靠着。
林时初看着无名指处的戒指,说一点都不感动是假的。
但她没哭。
眼泪这东西会传染,别让今晚原本就挺脆弱的程同学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林时初靠着他肩膀,静静平复了好一会儿,“程彻,你国庆放假,跟我再去一趟长庭岩吧。”
“距离我们上次一起去,已经到了整整第九年。”
程彻跟长庭岩这个地方,还挺有缘的。
他记得高三那年在长庭岩,他百无聊赖,蹲在地上,拿了块尖锐的石头往一面墙上刻字。
背后忽然被扫帚打了一下。
有个老太太握着扫帚,叉着腰看他,“哪来的坏小子,在我院墙上乱涂乱画。”
程彻站起来,周围的杂草快没过他腰了,“抱歉,我以为这屋子荒废了,没人住。”
“我这把岁数了除不动草,顾不上这外面。”老太太看他年纪不大,“你是最近来的那帮学生?”
程彻应了声,“嗯。”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忽然又有点儿后悔,“没打疼你吧,要不进去坐会儿。”
“不疼。”程彻笑了下。
一个老太太草都除不动,能有多大力气。
但老太太热心,还是叫他进去了。
这硕大的院子里没有别人,就老太太一个,院儿里还养了一群鸽子。
他和那群白鸽好像很有眼缘,他一过去,鸽子就围过来,三三两两围在他脚边,他生怕脚下一个不注意给踩到。
等他千难万难地进了屋子,老太太递了个杯子过来,里面盛了凉茶,“你们是做什么的,来写生的?”
“谢谢奶奶。”程彻接过来,“来登山的,学校的活动。”
老太太这院儿里许久不见人,忽然来了兴致,跟他闲聊,“这儿年年有学画画的学生过来写生,支个画架,一坐就是一下午,前两年还有一个有名的画家来过,就坐在我院子外面,画那棵古树。”
“古树有灵性的,你写个愿望挂上去,迎风落了,愿望就能实现。”
于是那天,他从老太太屋里借了把凳子,站在高处,往树上挂了一个卡片:
平安如意,万事顺遂。
祝,林时初。
程彻这么想着,垂眼看向靠在她肩上的姑娘,忽然觉得,人间圆满,也不过如此了。
在尧山暴雨的那天晚上,程彻在病房里自杀,未遂,医生安慰说劫后余生,往后好好生活,他却从没觉得有半点值得庆幸。
直到这一刻,他跌跌撞撞,用了九年的时间才明白这句,劫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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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的第一天,林时初就拉着程彻去了长庭岩。
程彻有点儿缺觉,在飞机上睡,高铁上睡,出租车上还睡。
等到了地方下车,才算是勉强清醒了。
养鸽子奶奶院子后的古树枝干蔓延,生生不息,树枝上红绸飘飞,写满心愿的木牌随风碰撞出声响,如诉说给上天的虔诚祷告。
林时初拿手机对着这颗树,想拍个全景,“程彻,你就站这儿别动,这个景好。”
古树参天,她眼睛盯着镜头,脚步后退,想尽可能的照全。
墙外横生的杂草绊住了小腿,她没站稳,脚下一晃,手机掉进了花丛里。
林时初弯腰去捡,余光瞥见身后的墙上有字。
靠着墙根的地方,有几行被人用力刻上的字迹:
4月27日,我对一个姓林的姑娘一见钟情。
可程彻是个胆小鬼。
他什么也不敢说。
……
至此。
少年十七岁时刻在墙上沉默无言的告白。
终于,得见天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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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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