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如话本般庸俗不堪,但却还是有人会信,又或许,这样的故事并不是用于让人信的,而是用于掩盖某些真相。
譬如那游侠入赘的真相。
“自那之后不到一年,村长的女儿便生下了一个女儿,便是如今的穆二娘,只是……”竹心道,“那年村中还发生了一件怪事。生下女儿后,村长一家全都死了。”
月夕惊诧地看着他:“全都死了?”
竹心点头,“村里的老者都说是那游侠杀业太重遭的报应,是以自那之后,那入赘游侠就开始做善事,花心思为村里修路建桥,还收养孩子。这才让村里百姓们心甘情愿地推选他做村长。”
竹心顿了顿,道,“那陈阳信是几年前突然出现在龙雨村的,后被穆家人收留,三年前与穆二娘成了婚。据村里人说,这位穆家的姑爷总时不时地发些癔症,发作时总说自己是什么米商的儿子。可周边县城里并没有姓陈的米商。”
王珏微眯了眯眼,淡然一笑,“看来这穆家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竹心问:“郎君以为陈阳信今日所言可真?”
“月娘以为呢?”王珏看向月夕。
月夕紧抿着唇思考了一会儿,道,“若陈阳信说的是真的,那他杀穆二娘与小宝的动机就十分充分了。”
其一,小宝是穆大的儿子,其二,若他真的是什么米商的儿子,而穆家伙同穆二娘侵占了他全家,那么他与穆家之间的仇,怕是不共戴天。
思及此,月夕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王珏微微颔首,朝竹心道,“去看好陈阳信。”
“郎君是怕穆家杀人灭口吗?”竹心问。
王珏却道,“兴许在他们眼中,区区一个陈阳信,不足为惧。”
竹心挠了挠头,一时没明白自家郎君的意思,但还是一个闪身消失了。
月夕回过神时,天色已经擦黑,反应过来后,她扭头往王珏的方向看去。
此时的王珏正挽着衣袖,坐在一只烧红的炉子前,手里拿着一条被竹棍子穿插着的鱼,在炉子上翻滚着。
一股喷香的烤鱼味儿扑鼻而来。
月夕不由得站起身往他走去。
王珏抬头,冲她微微一笑,“想明白了?”
“嗯。”月夕指了指他手里的鱼,“在做什么?”
王珏道,“烤鱼。”
她好奇地在炉子旁蹲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被烤得焦黄喷香的鱼,“好吃吗?”
王珏抿唇一笑,将其中一只已经烤好的递了过去,“不如尝尝?”
“好!”月夕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完全没有听到王珏提醒她烫的声音,直接将鱼往嘴里送。
她吃的是鱼腹上最嫩的地方,外面的鱼皮被烤得微微焦脆,里面的鱼肉却嫩得像豆腐一般,还裹带着些椒盐的香咸与番椒的香辣,她也不过抿了一口,那些肉就仿佛在嘴里化开了一般。
好吃,但也好烫!
王珏眼角微弯,迅速给她递了一杯凉茶,“好吃吗?”
月夕接过茶,一饮而尽,待到不觉得烫时,才点点头,给了一个她认为很是中肯的评价,“不错。”
王珏又从一侧的篮子里拿了一条腌制好的鱼,放在炉子上,听着炉子的炭火噼啪作响,两人竟是很有默契地没有打扰对方。
等到月夕将手里的鱼吃完,她才拍拍手站起身,“我想再去穆二娘的屋子里看看。”
“好。”王珏正要将面前的东西收拾起来,却听月夕道,“你不吃吗?”
王珏微怔,心尖竟是轻轻一软,他柔声道,“吃过了。”
月夕哦了一声,弯下腰要帮他收拾,谁想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两人相对一视,正要招小厮询问,竹心一个闪身来到了两人身边。
“郎君,陈阳信突然在屋中纵火,趁乱逃了。”
竹心原本穿的就是一身黑色,如今脸上也不知从何处惹来了一抹黑,显得整个人都是黑的,就像炉子里还没烧着的碳,两人微微蹙眉。
“往何处去了?”王珏问。
竹心道, “他上了码头小船,往沼泽地去了。”
沼泽地有飞燕看着,是故他才得以跑回来禀报。
月夕不解,“他为何要往沼泽地去?”
王珏拿了两条烤好的鱼递给竹心,“过去看看,务必保住陈阳信性命!”
“是!”竹心兴致冲冲地接过烤鱼,一个闪身又不见了。
王珏看了看天色,大约是有院子着火的缘故,天边隐约带着一抹淡淡的红光,他问:“可还要去?”
月夕点头,“我怕若是不去,恐有人会浑水摸鱼。”
“好。”王珏应了一声,招来小厮将院子里收拾干净,随后带着月夕往穆二娘的屋子走去。
整个穆家果然乱做了一团,来来回回的小厮侍婢个个面露惊慌之色,他们手中个个拿着一桶水,往东边院子跑去。
穆二娘的屋子就在东边,两人的脚步加快了些。
白日里陈阳信被关在距离穆二娘屋子不远的一处废弃的小院子里,此时火势还算旺盛,穆金花正带着人灭着火。
两人拉了个下人询问了一番才知,穆村长与穆二带着人出去追陈阳信了,没了主人家的约束,下人们又被叫去灭火了,此时穆二娘的屋子几乎是敞开着的。
月夕跟着王珏穿过人群,若无其事地走到了穆二娘屋子的门前。
屋子里依旧是白日里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穆二娘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血腥味还未散去。
院子里火光冲天,连带着这间屋子也亮堂地犹如白昼,即便如此,月夕还是掏出了火折子。
“兄长是头一回来,可有觉着这屋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月夕边举着火折子四处环顾边问道。
王珏随着她的火折子看了一圈,道,“我还是头一回见花瓶与画瓶摆在同一处的。”
月夕道,“我也觉着这屋子里的花瓶与画瓶有些过多了。”
即便是讲究人的家中,花瓶与画瓶也不过一两个,特别是做工精致的,一般都会摆在十分显眼的支架处,每日有专人清理养护。
而穆二娘屋子里的花瓶与画瓶几乎到处都是,像是一定要将这间屋子塞满似的。
“不对。”月夕在床头站定,指着床边支架上的一只龙形花瓶,“白日里,这花瓶的朝向是在南面的,可而今的朝向是在东南面。有人动了它!”
“兴许是抬尸体的下人不小心……”
“这花瓶上的龙形是纯铜的,而且有一定分量。”月夕想要再次去移动这花瓶,只轻轻一推,那花瓶纹丝不动。
王珏蹙了蹙眉,也伸手要去拿那花瓶,谁想刚握住瓶颈他便感觉到了重量。
果然这种角度绝对不可能是下人不小心碰到的,更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转弄的。
月夕再次走到有拖拽痕迹的地面旁,屋子里的地面并非泥质,即便如此,还是产生了拖痕,这只说明搬运尸体之人力气很大。
只是,凶手又是如何行完凶后消失的呢?
因着窗户旁都摆放着易碎的花瓶,每一扇窗户也都锁着,唯一能出入这个屋子的,只有门。
穆金花与那几个护卫都表示,穆二娘的屋子一直都是从里面反锁着的。
这仿佛就是一件密室杀人案件。
月夕的脑子忽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股莫名其妙的晕厥感袭来,她想找个支撑点努力让自己站稳,可周围什么都没有,她仿佛置身在一片大海之上,没有任何着力点,不过一瞬,无尽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这梦里出现过无数次落水的熟悉感觉!
月夕觉得自己的脑子很沉很沉,沉到她快要没了知觉,正当她想要放弃抵抗时,王珏的声音从耳边不断传来。
“月娘?月夕?月夕?醒醒!”
她从未觉得王珏的声音会有如此温柔又有力量,一字一句都仿佛是一条无形的牵引绳,一点一点的牵引着她往水面上游。
也不知挣扎了多久,月夕觉着自己终于能呼吸片刻,趁着这个时机,她紧咬着牙,逼迫自己醒了过来。
眼眸睁开的那一刹那,月夕仿佛自己又从地狱里走了一遭,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神才开始聚焦,待到看清眼前场景时,她忽而吓了一跳。
她竟整个人被王珏包裹在了怀里躺坐在了地上。
手里的火折子早就被她丢在地上灭了,在外头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下,她似乎看见王珏额头上的冷汗。
“你……”月夕想要帮他擦去那些汗,谁想自己的手却被一只大手突然裹住,还是那种温暖又厚实的手感,竟是莫名让她的心里产生了些许的安全感。
“莫动!”王珏掩下眼底的焦虑之色,舒了一口气,“醒来就好。”
月夕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寻常出神想事时我都不会有事,今次也不知怎么了。”
王珏本想让她在待一会儿,可想着不能趁人之危,只好伸手扶了她一把。
“发生了何事?”他担忧地问道。
月夕摇头,“可能是与‘密室杀人’这几个字有关吧。或许……或许失去记忆之前,我也接触过这几个字。可是我忘了。”
“若是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王珏道,“这样其实也挺好。”
他拉起她的手,道,“天色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行。”月夕道,“密室杀人之谜还没解开呢。”
王珏转过身来正对着她,神色无比认真,“案子何时都能查,而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再查案子了。先回去休息,可好?”
他眼眸里的温柔再一次让月夕心尖一软,感性里她觉着自己应该听他的,可理性里却是不行,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她不想就此断了。
她正要拒绝,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些动静,两人同时朝外头望了过去,来者竟是穆二。
“两位!终于!终于找着你们了!出,出大事了!”穆二几乎是在门外跪了下来,“求两位,两位高抬贵手,帮帮我们穆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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