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云烟过往(1)

天色太晚,白刻舟便没肯朗月和萧喜两个人即刻出鬼市,毕竟,青云死后,谁也无法估量刹摩那个家伙要干出什么荒唐事来,谁也说不清这黑灯瞎火的,会出什么样的危险。

朗月和萧喜住进了白刻舟安排的两间屋子里,这两间旁还有两间屋子,一个是雾香的,还有一个是白刻舟的。

白刻舟非要这么安排,也是忌惮刹摩极了的缘故,所以,防止再让那还没被追查出来的鬼市细作捣乱,他认为,今晚,最好还是守在这两人一妖身边比较妥当。

入了更深的夜,虽然各自都回了属于自己的屋子,可说到底,除了那晕过去的雾香,还有谁睡得着呢?

萧喜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下了床,悄咪咪地摸进了朗月的房间——她倒是也没有敲门或者请示什么的,因为,她了解他,直到他也不可能睡着。

刚进屋,萧喜就看到了独自一人坐在软榻上垂眸深思的朗月。鬼市外高挂的万千红色灯笼,在深夜汇聚成如同凡间夜空银河般的星星,闪动着斑驳流离的暗红色光芒,扑朔迷离着,撒落在朗月一侧的眉角——他依旧如此耀眼。

朗月注意到萧喜的脚步声,他收敛起愁容,转眸温和一笑,道:“这么晚了,还来找我么?”

萧喜捋了捋额前的碎发,露牙笑道:“想你了嘛。”

“我也是。”

萧喜快步上前,也不愿挑其他的地方去坐,而是目的性极强地坐到了朗月身下软榻的角落边。

她下意识地想去搂他,但脑子里又突然闪现出昨晚无数亲昵的画面,她登时烧红了脸,动作有些不自在和僵硬。

她的确喜欢他,也急于去回应他的感情,只是,她还有些不太习惯两人身份的突然转变。

朗月看出了她的顾虑,丝毫不犹豫地接过萧喜微楞的手,然后用力回拉,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简直就像不夜市所做的那样。

他回握住她的手,靠在她的耳侧,说道:“你的手很冷。”

“有心事想问问你……”萧喜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也不遮掩什么,直接说道。

“好,”朗月回道,然后缓缓摩挲着她冰冷的手,企图借此给她输送些温暖。

“你刚刚和白刻舟说的……那个阻止仙机门门主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她语气打颤,似乎在害怕些什么。

“不久后,我会亲自去见我师父。”

“你是不是很早就想好了?”

“是…….师姐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想好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萧喜有些哽咽,她将埋在他怀里的脑袋埋地更深了些,“你师父对你做了这些,你不怨他吗?你也明明知道,他之所有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难道不是因为走火入魔了么?他眼里只有非黑即白的世界,他永远不会理解血蠕的存在,更加无法去理解我们有意阻止刹摩挑起人妖纷争的想法。他虽然未被血蠕控制恶念,可却早已被刹摩完全吞噬了思想。

或许,他早就不是你所以为的和熟悉的师父了。你去找他,他不会给你留情面的,朗月,认清现实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或者,你倒不如一直骗着自己……不要去面对这个现实。”

“你不是说了么,我不能再逃避了……我已经答应你了,又怎会去逃避这个现实呢,阿喜?”朗月抚摸着她的脑袋,轻轻地安抚着她的情绪,语气温和而平静,却异常让人心疼。

“朗月,我……”眼含泪花的萧喜忽然无言以对。

“师父救过我,此恩不能忘,亦不敢忘。我明白他早就变了,因为那太深的执念……他可以不将我放在眼里,可以不给我留任何情面,但……我不肯欠他。他亦是刹摩的棋子,如若我再不去让他清醒过来,他会死的……他若死了,我又该怎么偿还那份恩情呢?”

朗月的语气依旧温和,可每一个字落在萧喜的心里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扎地她疼痛不已,呼吸无能。

她拼命的喘着粗气,问道:“那……偿还完恩情后呢?”

“自此一刀两断,师徒决裂。”朗月绝望地闭上了眸子,吐息渐弱,似是再没力气说下去了。

“你去见他,会没事的,对么?”

“不只讲情,更是讲理。这几天我大概率会再去寻我师姐一趟,让她帮我搭桥南海仙机门内的线路,助我找到关于祖堂里,两百年前的老门主的旧物,我会以此为证据,带过去见师父,让他亲耳听听两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血蠕到底是什么……其余的情面,我也不会多留,毕竟我只是想有个了断。”

听朗月提及老门主旧物,萧喜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银魂针,她顿时精神了起来,讶然道:“……亲耳听听,你是想用引魂针,以旧物为引,传唤出老门主的魂魄?可已经过去了两百年前了!引魂针纵使有再大的神力,也是做不到的啊!”

朗月依旧泰然自若,仿佛胜券在握,他回道:“两百年前解决血蠕之事,对于老门主和仙机门来说,都应该是莫大的耻辱。否则,他为何要万分隐瞒,还让后代错认血蠕的存在?我从小跟在师父身边长大,常常听他提及老门主的事情,他说老门主是个固执又正义感分明的人,一旦犯了什么错误,便能以一生之力去愧疚、去刻耻。”

“那也仅仅是你师父的只言片语,你就靠这些,如何敢确定老门主能固执到将灵魂附在人间,两百年不散?萧喜不解道,满脸都写着焦急和担忧。

朗月微微勾了下唇角,他道:“因为小时候的我见过老门主。”

“什……什么意思?”萧喜愣住,还感觉到一股森然的凉意爬上脊背,她不由得将朗月抱得更紧了些。

朗月很快就回应了她,他将搂住她的腰的那只手环绕地更紧了些,说道:“幼时,我没练好功法,被师父罚到了仙机殿祖堂思过,那时太累了,我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恍恍惚惚地看见一个威风凛凛的男子站在我的面前,他的模样我看不清,却只是听着他不断地重复着……两百年前的错……不要再变成我这样……仙机门不能再依附他人……这些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以为那不过是我幼时的一场荒唐梦罢了,可如今看来,那个长着模糊的人脸的男子便是老门主了,他定然将执念留在了原地,百年不散,这才影响了我的梦境,让我看到了他。”

萧喜听得快要目瞪口呆,她半天怔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记得感叹上一句:“原来……什么‘小孩子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的这句话,不是什么吓唬小孩儿的坊间传闻……”

……

深夜里的另一头,假寐着的白刻舟,听到了隔壁屋子里传来的轻微的动静,而那间屋子里安置的正是雾香,他立马收紧神经,翻身下床,连狐裘都没来及披上,就出了门。

他来到雾香屋子门前,在没有发现任何外来者的气息后,他终是松了一口气,心中明白,那些动静并非源于突然闯入的鬼市细作,而是雾香自己弄出来的。

看来,这只小狐狸是醒过来了。

白刻舟拉开了屋子门,在里面没有看到雾香,倒是发现屋子里朝外的窗户大剌剌地敞着,外面阴冷的风毫不客气地灌进来,身上只穿了一层单衣的白刻舟不由打了个喷嚏。

他没顾得上冷暖,料到雾香这是从窗子蹦到其他地方去了,就立马跟着雾香的行迹,去寻她,防止她被鬼市细作盯上。

没过多久,他就在立于八角宫廷屋顶上的至高点找到了孤零零的雾香,她将自己蜷缩起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她从床上带上来的绒被,她用这样的姿势将自己被包裹在这样温暖的小天地里,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态。

白刻舟小声靠近她,才慢慢在墨黑的夜色中看清雾香的表情,她的神色幽幽,眼神黯淡无光,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甚至等白刻舟都走到她面前了,她还依旧无动于衷,似乎压根就把他当作了空气。

“大半夜跑到这种地方,在想什么呢?”白刻舟撩了撩衣角,随和地在雾香的身侧找了处还不算膈屁股的地儿坐下,口中朝雾香问候了一句。

但终究还是他自作多情了,尽管他说了话,雾香还是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莫非还在怨我昨日所作之事?”

“还是说,是在怨我对你的态度?”

白刻舟继续说道。

雾香听他絮叨了几句后,表情确实有了些变化,但不算明显。

这些微妙的表情变化根本没有逃出白刻舟的火眼晶晶,他抓紧机遇,乘胜追击道:“还是说,你怕我了?”

雾香果然没能沉住气,她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谁怕你?!”

白刻舟见她这副被人踩了尾巴奓了毛的模样,由衷地乐呵了起来,但还没开心多久,寒意过人的夜风就吹得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下子,雾香倒是乐了:“报应。”

她笑了会后,抬眼,刚好对上白刻舟静静看着她时的若有所思的眼神,她的笑容不由顿住,旋即又立马缩回眼,手上抖擞了几下绒被,朝白刻舟递过去一角,依旧没好气地说道:“这么急着来找人,都不知道把衣服穿穿好。绒被很大,你可以进来躲躲风。”

“刚刚还不理我,现在就突然这么好心了?”白刻舟挑眉笑道,笑容中的不怀好意昭然若揭,狐狸的媚气尤为显眼。

“……我……”被戳穿了心事的雾香支支吾吾着,最后她还是放弃了挣扎,干脆坦诚起来,“……我只是想谢谢你,谢谢你帮金瑶地解脱……更谢谢你帮我解脱。”

白刻舟的笑容也怔住,他其实没有想到雾香会选择现在这样的表达方式,跟自己说这些话。

他收敛起来,接住雾香好心递过来的绒被,在注意距离后,将它的一半披上了自己的背,他叹了一口气,道:“什么时候知道那些事情的?”

“我虽然看起来一直都是晕过去的,但我的灵魂深处一直都是明亮的,所以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能听得见……不管是青云,还是金瑶蒂的那些秘密,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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