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温泉宫那日后，未央宫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慕容烬不再那般直白地戳穿，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时刻都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如同无形的蛛网，将萧衍密密匝匝地笼罩其中。他依旧让萧衍随侍左右，甚至偶尔会在批阅奏折间歇，看似随意地问他一句对某地风物或古籍典故的看法——那些都是南梁所擅长的。
萧衍的回答愈发谨慎。他不再一味地示弱装愚，而是偶尔会流露出些许属于“南梁太子”该有的学识与见解，但很快又会用谦卑的姿态将其掩盖，仿佛那只是灵光一现，或是久远记忆的残片。他在慕容烬划定的危险边缘行走，既不能显得太过无知平庸，引来对方失去兴趣后的毁灭，也不能锋芒太露，坐实了那份“不简单”的评判。
这是一种更耗费心力的博弈。每一次对话，每一个眼神，都需拿捏得恰到好处。
慕容烬似乎很享受这种状态。他看着萧衍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维持平衡，如同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他有时会故意抛出诱饵，观察萧衍是否会忍不住咬钩；有时又会突然沉默，用压迫性的目光考验他的镇定。
这日，慕容烬心情似乎不错，南境传来消息，一番敲打震慑后，那几个蠢蠢欲动的部落暂时安分了下来。晚膳时，他甚至难得地饮了几杯酒。
膳后，他并未如常去书房，而是信步走到了暖阁的窗边。窗外，雪已停，月光清冷地洒在覆雪的梅枝上，红梅映雪，暗香透过窗缝丝丝缕缕地渗入。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慕容烬忽然低声吟道，是南梁一位颇负盛名的诗人咏梅的诗句。他转过身，背对着月光，面容隐在阴影里，目光却精准地锁住萧衍，“你们南梁人，似乎总爱在这种细微处比较，赋予花草过多的含义。殊不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傲的寒梅，也不过是装点冰雪的玩物。”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既是点评诗句，更是敲打萧衍。
萧衍正为他斟茶的手稳如磐石，热水注入玉杯，雾气袅袅升起。他放下茶壶，轻声道：“陛下说的是。风花雪月，不过是闲情逸致。北燕的铁骑与陛下的雄心，才是真正能定义这片天地的力量。”他避开了诗句本身的意境比较，转而迎合慕容烬的强者逻辑，姿态放得极低。
慕容烬走近几步，带着淡淡的酒气，伸手取过茶杯，指尖不经意地擦过萧衍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他并未饮用，只是握着茶杯，目光落在萧衍低垂的眉眼上。
“你身上，似乎也染了这梅香。”他忽然说。
萧衍微微一怔。温泉宫回来后，他确实觉得衣物上沾染了若有若无的梅香，已格外小心，没想到慕容烬嗅觉如此敏锐。他稳了稳心神，答道：“应是日前随陛下去温泉宫，路过梅林时沾染上的。”
“是吗？”慕容烬不置可否，将杯中微凉的茶一饮而尽，随即俯身，凑近萧衍的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个动作太过亲密和突然，带着狎昵的侵犯感。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萧衍身体瞬间绷紧，几乎要控制不住后退的冲动。他能感觉到慕容烬高挺的鼻梁几乎蹭到他的皮肤，那种被当做物品般仔细嗅闻的感觉，比直接的暴力更令人屈辱。
“清冷，幽远，倒是特别。”慕容烬直起身，评价道，眼神幽暗，带着一种品鉴所有物的意味，“比殿内这些浓腻的香料，好闻得多。”
萧衍垂下眼，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低声道：“陛下若不喜欢，臣以后会更仔细熏染宫中所用香料。”
慕容烬却笑了，那笑声低沉，带着一丝玩味：“不必。这味道，配你。”他伸出手，用指背轻轻蹭过萧衍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温柔，却让萧衍从心底生出寒意。“就像这梅花，偏要在冰天雪地里开着，明明脆弱，却偏要做出傲然的姿态，引人攀折。”
他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软刀，切割着萧衍的神经。他知道，慕容烬是在用这种方式，反复提醒他此刻的处境——无论他内心如何“傲然”，都不过是依附于北燕暴君、任其攀折的“玩物”。
“臣……不敢。”萧衍只能顺着他的话，将屈辱咽下，化作更深的顺从。
慕容烬似乎满意了他的反应，收回手，转身走向内殿：“安置吧。”
今夜慕容烬的占有，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折磨。他似乎格外有耐心，不像以往那样急于征服，而是如同解开一件珍贵的礼物，细细探索，感受着其下细微的颤抖和隐忍。他逼问萧衍对那咏梅诗句真正的理解，在他耳边用沙哑的声音说着狎昵的话语，观察着他从隐忍到情动，再到崩溃的整个过程。
萧衍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过多的声音，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无法完全控制。在**的浪潮将他淹没的瞬间，他脑中竟荒谬地闪过窗外那株傲雪红梅的影子，以及慕容烬那句“这味道，配你”。
屈辱、愤怒、一丝无法言说的生理快感，以及深埋心底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结束后，慕容烬并未立刻睡去，而是像在温泉宫中那样，将他圈在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他汗湿的发丝。
“萧衍，”黑暗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若朕说，许你自由，不再困于这未央宫，你待如何？”
萧衍的心脏猛地一缩。这又是一个陷阱！他沉默片刻，用带着情事后沙哑倦怠的声音回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所在之处，便是臣的容身之地。臣……无处可去，亦无处想去。”
慕容烬久久没有言语。就在萧衍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却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睡吧。”
萧衍闭上眼，却毫无睡意。慕容烬今晚的话，句句都暗藏机锋。他就像一只逗弄着爪下老鼠的猫，享受着猎物在恐惧中挣扎的过程。
梅香依旧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这香，是警示，也是诱惑。提醒着他身处何等险境，也暗示着，即使在这冰雪覆盖的北燕皇宫，属于南梁萧衍的那份傲骨与锋芒，终究无法被彻底掩盖。
而慕容烬，显然早已嗅到了这份不同。
这场博弈，已然升级。他必须更加小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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