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赛也算是结束了。到这时,顾年终于看到了他一直想要找的人——
那位年轻的灰衣剑客,终于出现在了擂台场上。
顾年即刻定神,这才仔细体察了一番那年轻灰衣剑客的气息。
年轻的灰衣剑客声音平稳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清晰得如同面对面交流。顾年这时听到他说了他的名字。
“在下名为为画禾梳,是绝云派的大弟子。”
他扫视着全场,不紧不慢地说着些客套的结束语。然而当他的目光转到顾年这边来时,两人的目光在瞬间撞上。
只一瞬,顾年便敏锐地在空中捕捉到了一抹诡异的气息,正如他一开始在画禾梳身上察觉到过的气息。
画禾梳的声音停顿了些许,接着还是若无其事地继续讲了下去。
顾年的脸色略微沉了沉。
麻烦大了。
明舴檀和砾覆已经离开束蒲镇了,而画禾梳身上那不属于阳界的气息却犹然存在。这几乎推翻了顾年之前关于明舴檀是造成诡异气息来源的推理。
绝云派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年站了起来,没有继续再听画禾梳的讲话,而是对祝酌尘道:“我去周围看看。”说着就朝擂台场外走去。
祝酌尘放下了酒壶,跟上了顾年的脚步:“你急什么?我和你一道去。”
顾年在擂台赛外走了一圈。他始终皱着眉头,祝酌尘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见他一言不发,由不得道:“到底怎么了?你觉得那位大弟子有问题?”
顾年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做什么解释。
祝酌尘也兀自思索起来。她来镇上的初衷便是冲着擂台赛来的,遇见顾年和褚延两位神吏只不过是意外而已。然而此时对这一系列事进行些许调查之后,她也能发觉一些问题。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认为应该前往绝云派的府邸,去拜访一下这位大公子画禾梳。这是最快查清楚的方式。
太阳落山之后,吹在脸上的风都又凉了不少。顾年冲着双手哈着热气,最终还是在擂台场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沉默地看着已然开始收拾的擂台场,望向祝酌尘:“怎么这么急着拆?”
闻言,祝酌尘也朝着擂台场瞧了一眼,果然里面的人已经在忙碌地搬东西了。她由不得挑了一下眉,道:“那又如何?”
“倒也没什么。”顾年道。他的目光转向了茶馆,“我还以为次日还会举办什么活动。看来这次来得有些晚了。”
祝酌尘看向了他,道:“你那么重的伤,这就爬起来到处跑了,这完全称不上晚。”
顾年无奈地笑了一下,道:“不是致命伤就无妨,你现在要我打一架也不是打不了。”
“省省吧你,”祝酌尘哼笑了一声,她瞥了顾年一眼,“哪需要你动手?”
顾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示意祝酌尘跟上他的脚步,朝着茶馆背后走去了。他边走,边敷衍道:“好。不需要我。知道你厉害了,无需再作强调。”
祝酌尘忍住了想打他的冲动,沉默地跟在了他的背后。
茶馆背后灯火零星,怎么都算得上是太暗了。顾年抬头往茶馆楼上望去,这里恰好可以看到钟珩微休息的房间。
此时那个房间也亮起了灯。顾年略微眯了眯眼,又看向了祝酌尘,道:“等再晚点,乔装一下,我去‘拜访’那个钟先生。”
祝酌尘颇为诡异地看了一眼顾年,道:“你是去当强盗,还是去当贼?”
顾年略微无奈地笑了笑,道:“敛了气息,不露脸,神不知,鬼不觉。”
祝酌尘为之绝倒:“你这什么鬼主意?这么冲进去,生怕不会引起骚乱?”
“谁说要冲进去?”顾年目光转向了茶馆满楼的点点灯火,“只不过是给他一些心理压力罢了。”
祝酌尘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她知道他肯定没打什么好算盘。
至戌时,顾年才换了一身宽松的黑衣穿上,又戴了顶斗笠,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捉摸不透,莫辨外形。
在祝酌尘的注视下,顾年轻功猛然一动,整个人飞身而起,直冲着钟珩微的房间窗口而去。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眨眼间就到了三楼窗口。接下来祝酌尘便目瞪口呆地看到,顾年探手便是扔出了一柄短刀,破空之势不可当,直直地破窗而入,稳钉在了屋内的墙壁上。
接下来顾年便站在了窗檐之上,屋内若是朝外看,只可看到他斗篷在空中飘摇。
祝酌尘都不知道如何评价顾年的做法了。此时他故意在小范围内外露气息,显得格外阴森。祝酌尘可以确定,如果她一两人住在小屋内,遇到这样的事,多半会怀疑是不是闹鬼了。
不出她所想,窗户几乎在顾年在窗沿上站定的时候,就猛然被人推开了来,接踵而至的是一声厉喝:“什么妖孽!”
黑色的斗篷在空中飘荡,很快就吸引了屋内人的目光。祝酌尘站在稍远处都能清晰地看到那并不是钟珩微,而是另外一个身材魁梧的习武之人。他看到斗篷的瞬间,反应很快,直接夺窗而出,朝着窗檐上而去。
顾年虽然重伤未愈,可他轻功却似乎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他阴阴地笑了两声,那声音只叫人毛骨悚然,真有几分闹鬼的味道——祝酌尘甚至觉得,传言里的闹鬼现象还没有眼前顾年这么诡异。他几步飞踏,便已然与那人拉开了距离。
那人见状,明显还是怔了一怔,脚下还是没有再追上前。谨慎起见,他甚至退了半步。
祝酌尘几乎一下就明白了顾年的用意:
他要给茶馆周围闹鬼这件事再次掀起一些流言。
顾年只停留了一步,脚下轻功便又倏然发动。他速度极快,几乎瞬间就隐没在了黑夜中,消失在了夜色里。
那人驻在了窗檐上。没多久,他重新回到了屋中,又立刻关上了窗户。
没一会儿,顾年脱去了他的那身黑衣,从不远处,悠哉游哉地走到了祝酌尘身边来,道:“我倒想看看,他能对这事做什么说辞。”
祝酌尘不知道该怎么说顾年的做法才好。她无奈道:“你真就装神弄鬼啊?”
“装神弄鬼还不容易?”顾年朝已经关上了窗户的房间望去,道,“你觉得钟先生会怎么看‘鬼’袭击他的事?”
祝酌尘面无表情地道:“也无人没事找事袭击一个说书先生。”然而这时,她才意识到了什么,又喃喃道,“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会被当成意外,毕竟这附近本就闹鬼。但是若是有特别的事……他会觉得这是对他有什么警示?”
顾年示意祝酌尘跟他一同回旅舍。他补充道:“今日与他见面我本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若是能对黯界有什么了解,也许会做出我们意想不到的事。”
“这又是何事?”祝酌尘望向顾年,道。
“我方才用的短刀,是黯界一个名为‘绛屹’的种族常用的武器。”顾年略微垂了垂眸,“他们一般用了短刀掷于何处,就意味对此地宣战,对人就是要去取此人的命。”
祝酌尘颇为诡异地看了顾年一眼:“你这种刀哪儿来的?”
“之前跟一个绛屹打过,我赢了,便拿了他的武器。”顾年轻描淡写地道,“想着总会派上用场。”
他略微垂了垂眸子,道:“若是钟珩微明白此中含义……那么后面就有好戏看了。”
祝酌尘沉默了半晌。虽然她觉得顾年此番装神弄鬼算不上什么好主意,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或许会有些作用。
且待次日流言传播情况再看,也许情况会更加明了。
两人一同回了旅舍,已是深夜。
祝酌尘对跟她出来的一众弟子做了些安排。她此番出来的目的就是这场沸沸扬扬的比武擂台赛,而如今擂台结束了,就算她自己想继续调查,也应当给弟子们安排一下后续事宜。
让这么多弟子陪同她一起调查确实更有效率,但是毕竟大家武功普遍稀疏平常,这件事又很有可能涉及到动手。权衡再三,祝酌尘决定让他们先行回竹攸派,只留下两人跟随自己继续在束蒲镇。
顾年仰在榻上,能听到门外窸窣的走动和收拾的声音。半夜收拾,看来是打算次日天亮就走了。
他朝窗外看去。深夜人烟稀少,灯火阑珊。阳界的夜晚不似他常年生活的黯界那般热闹,是安静过头了些。小镇在夜色里沉睡,为次日的劳碌养精蓄锐。
“祝姑娘年纪不大,办事倒是意外的让人放心。”桐沫坐在圆桌边的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悠悠地道。
顾年默认了桐沫的说法。他在床上打了个哈欠,他在夜里竟然感觉有些困了,这很少见,还得托这一身伤的福。
“我在想,这说书先生放出传言引人去裂缝那里,到底是要做什么?”顾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枕着手臂,看着窗棱。
桐沫捻着茶杯,眉目微垂,默了半晌,道:“兴许是那‘盈亏阵’需要些别的活人吧。”
顾年看向了她:“盈亏阵?那个所谓能把能用寿命和生命力等价交换别的东西的阵?”
桐沫略微点了点头,沉吟道:“白天我把我带着的典籍找出来看了看,查到了这个阵的详细情况……真是不可思议,与我印象里的那个普通的交换阵法明明只相差一点点,功能上却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顾年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盈亏阵,有人盈则必有人亏,盈亏相对,阴阳守恒。”桐沫道,“若是想要获得超脱当下的能力,则需得要更多的人去换取。”
“缺德。”顾年评价道。
桐沫略微笑了一下,随后又道:“那么现在我更想要知道,若是这些人都‘亏’,那么‘盈’的会是何人?”
顾年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这个人肯定是章祠肃那一行人中的某一个,他最怀疑的就是那位灰衣长者。
然而章祠肃明显也没安好心,他肯定打算用这些跟他一起去的人命换取什么条件。至于林掌柜尾随去那里……也没有是去阻止众人的一说。
各怀鬼胎。
见顾年心事重重地沉默着,桐沫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倒建议你再修养上几日,等你的伤势不会再影响你动手了,再去镇上探查。”
顾年也是这么打算了。他不得不承认,就算看上去他轻功并没有因为他受伤而有什么影响,但他自己知道行动是受限了的。光是一段轻功用下来,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快上了几分,胸口的伤隐隐作痛。
这样的身体状况自然不能支持他自由地做他想做的调查。
“早些休息。”桐沫叮嘱了他一句,把桌上的药罐子拿到手上,便离开了顾年的房间。
顾年舒服地仰在了枕头上,手指不自觉地搭在了胸口的伤口上。
他在混沌域巡查的时候,受伤也能算是家常便饭了。像那种没有伤到要害的伤口,即使是洞穿也会在两日之内完全恢复。然而明舴檀给他带来的伤明显不是简单的刀伤。无论是针对他用出困人术式所带来的伤口,亦或是后面对着他用出幻术冲着他心脏去的那一击,都是伴随着驳杂元气的。
这使得顾年的恢复能力大幅度下降。他也会不止一次地去想,如果明舴檀那一刀真的捅穿他的心脏,他会不会当场死亡?
黯界城里的人——那些被称作黯城灵物的种族,顾年这个种族,本身就是一个不易意外死亡的种族。他们极强的恢复能力和优秀的规避能力造就了每一个人的强大。
但是毕竟不是不死族,也不是永生族,甚至生命上限这个种族特点让很多人并没有什么追求。
顾年略微垂了垂眸,还是坐起来,把窗户掩上,脱下上衣后,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狰狞的伤口早已愈合,连结痂都没有让人有触目惊心的感觉。之后的某一天,这个伤口会完全消失,疤痕都不会留下。
顾年轻舒了一口气,穿好衣服后重新躺了下来。不管如何,拜黯界人这个特殊的种族所赐,他优秀的愈合能力会给他带来不少好处。
之后的事情还得重新再做定夺。反正来日方长。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需要对四周有更详细的探查情况,以此来继续他的推论。明舴檀已经早已离开缚神山,那么有关于那位大弟子画禾梳,他就需要更深入地进行一些考究了。
顾年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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