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稍微顿了一顿。他想起了一些传说，想起了他曾看过的一些东西。
在上古的传说和文献里，所谓黯界城里生活的“黯界人”，的确不能跟阳界人混为一谈，当然其本身的存在就已经能跟阳界人有了巨大的差别。他们强大如斯，能力可与神仙做比对。但是如果要追溯黯界人的来历，那就有些说不清了。
“元气裕，光影驳，众生现。适城乱，噬生灵，微天下众生，苟活于世。衍悯世，以炁为源，而生神裔，守万物，保八方安乐……”
以炁为源，而生神裔。
黯界有传言道，黯界的所有生灵的源头似乎都是来自天地间旺盛的元炁，生于天地，死后也化在天地间，连魂魄都不会有转世的机会。
这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也没有确切的说法，神仙也闭口不谈，所以也无从知晓。
“扪心自问——汝尊重人，人可否会尊重汝？”那个声音突兀地在顾年背后响起，顾年几乎是瞬间抽戟，向后挥去。
眼前的景象开始波动，顾年心中当即便是一紧，他在这诡异的景象之中察觉到了些许什么，长戟上便突兀地亮起了熠熠红光，随着他长戟一动，四周的景象便是突兀地大变。
他手里的长戟砍中了什么，波动的景象扩开，四周变成了一片小镇街景，顾年这一戟出去，竟是砍在了一个路人的颈口。
那人——亦或说是某个类似人的种族，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鲜血从他的颈口喷涌而出，从他的五官中汩汩流出。顾年下意识地抽戟，鲜血溅在了他的身上，他皱着眉头退开了几步。
顾年迅速定了定神。他察觉不到周遭的任何活人的气息，分明是幻象。
“你……为什么……”旁边一个幼小的声音颤抖着道。街景一片混乱，尖叫声，踩踏声，此起彼伏。
顾年紧皱着眉头，饶是知道这是幻象，他的心底也是忍不住一颤。
不知何时，他被染得一身是血，就算他收敛了所有的气息，此时也是显得格外瘆人。
他似乎回到了两年前的那片荒野，又一次面对这满目的荒唐，错落的幻象，还有因为感知能力不足……而险些丢了性命的自己。
这真是太荒谬了。
顾年默在原地，脸色并不算太友好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
呼吸之间，他猛然把长戟往地上一插，戟刃上血一般的红色光晕飞快地扩开来，霎时爬满了整个街景。下一瞬间，只听见一声破碎声，四周的景致便轰然倒塌。顾年身上本并不存在的血迹便也散去，尖叫声和混乱也渐渐远去。那浑身是血的人张大了嘴，直勾勾地盯着顾年，直至化作尘埃般地消失，也仿佛依旧看着顾年。
顾年略微垂了垂眸，面色不变，抽戟紧握在手心，红色的元气在他身旁围绕着，散发着无比诡异的气息。四周那个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犹如亡魂怒吼般滔天的巨响。大地也跟着震动起来，似乎一切都要坍塌。
很不妙，对方制造的幻境有窥伺记忆的效果，顾年回想起了曾经那些不好的回忆，这使得他思绪混乱。尽管他在快速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维，他也没办法瞬间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面前的幻境中移开。
权衡之后，顾年一凝，元气猛然扩散，长戟横砍而出，爆发的血色光晕带着骇人的死气，直冲而上。
顾年仔仔细细地搜寻着四周，耳边却只有厉鬼般的嘶吼。
倏地，他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气息从远方袭来，速度极快，疾如闪电。
顾年瞬间发力，尘湮带着血色的红光一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屏障，却没有挡住那道气息。
那气息到了近处，顾年看到那似乎是一道淡淡的光束——比起光束似乎更像一滴拖着长尾的墨滴，气息难以辨识，他来不及多想，抬戟便挡。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巨响，那墨光似的东西撞在戟上，震得顾年一阵手麻，但随即，墨光便消失了去。
这是什么？
来不及多想，顾年轻功驾起，又一次快速在山林中奔走起来。没过一会儿，顾年突然感觉到自己背后出现了剧烈的疼痛感。
丝毫没有迟疑，顾年挥戟便向后斩去，触碰到的依旧是流动的雾气。
顾年原地落下，检查自己的伤势，却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后背像有伤口似的，疼得钻心彻骨，但是身上没有任何血迹和受伤的迹象。
这是幻觉？还是说这又是什么别的招式？
顾年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倏地听到耳边一声渺远的哭声。
“你们妖怪……为什么要杀人……”
顾年心中微微一颤，四周景致动荡着，变成了一片混乱。顾年甚至分辨不出这是哪个地方，只觉得血腥气味非常重，仿佛他真的置身其中一样。
顾年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四周的哭声和坍塌声此起彼伏，生灵涂炭，火焰焚烧着房屋和稻谷，脚下的土地呈现一片诡异的血红色，周遭的一片已然千疮百孔。
顾年扶着肩膀，低着头站在并不真实的场景里。
“为什么……为什么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他，他还……”他身边传来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叫，顾年略一偏头，便看到一位妇人抱着一个死去的婴儿，跪在血色的泥地里，眼睛睁得很大，仿佛这样就能看到些什么希望似的。她冲着顾年疯了一样地嘶叫，双眼布满血丝，脸上也爬满了诡异的红线。
顾年召集尘湮，不再管背后钻心的剧痛，提戟向地上刺去。
四周的场景又在一瞬间改变，他刺入的不是地面，而是一个平躺在地上的人的额头。血液飞溅而出，那人眼睛睁得极大，眼角都仿佛要裂开来。
顾年眼神动了动，很快沉了下来。他没有再理会周遭支零破碎的言语，手里把长戟猛地往下一按，便见周遭的景象晃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消失。
顾年使用的招式叫做裂界，是一种用于打破幻境和结界的招式，但是这次却并么有生效。很糟糕，这表示眼下这幻境的造诣相当高。
顾年抽出长戟，手上快速掐了个决，血色的火焰在他身旁蔓延开来，与景象中的火海融为了一体。磅礴的元气喷涌而出，伴随着火焰向四处蹿去。
然而就在此时，空中突兀地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破碎声。顾年一顿，便见景象如同一滴水滴入了平静的湖边似的波动起来。透过错乱而斑驳的景象，顾年看到了空中有一抹别样的墨光。
有人从外界破除了这个幻境。顾年瞬间意识到了眼下的情况，心里多了几分疑虑，手中长戟仍然紧握。
深邃的黑色如同一滴墨水在水中扩散般蔓延开来，覆盖了周遭所有光怪陆离的景象，勾勒出一幅奇异的水墨画。
顾年定了定神，收回了四溢的元气，召回尘湮环绕在了自己身边，捂着肩膀站在原地。
周遭诡异而血腥的气息褪去，荒凉悲惨的景象淡开，水墨在空中匀散，最后只留下了树林与夜景——
与隐于水墨之中，立于稍远处的一个身影。
【更新日志】
v0.1：修改了进入幻境的内容，增加了部分伏笔。
v0.5：修改了对部分设定的描述，使整卷内容变得更加流畅。修改了部分错别字。
v0.8：修改了行文的描述与措辞，增加了部分细节。新增部分伏笔。
v1.0：细化了文章内容，增加了人物背景。增加了部分设定。
v1.5：新增人物，并细化了人物的背景，增加了部分伏笔。重写了收尾章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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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五_山间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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