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阴着脸望着他，思考着什么，一直没有继续发话。
顾年在她的脸庞上停留了一会儿，便移开了目光，看向了褚延，朝着他逼音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延看了他一眼，还没等顾年再说点什么，倏地便听到了雷声。
雷声从山里传来，带着整个大地都微微有些震动。
风大了些，随着风来的不仅有泥土的气味，还带着一摸不属于阳界的，格外驳杂的元气。
裂缝。
顾年皱眉。这个气息明显是裂缝的气息，但是他前一天才把裂缝封上。
褚延明显也感觉到了。他低着头，顿了半许，沉声道：“褚某先行一步。”
少女刚想说“休想”，便见到褚延竟化作一缕青烟，原地消失了。
顾年亦收敛了笑意，道：“我也……”
“拦住他！”不等顾年说完，少女便狠声喝道，自己也先朝着顾年攻来。四周的人应声而动，但是却明显多了些忌惮。
毕竟方才褚延那般诡异地消失，换做谁看到了都会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顾年踏地便驾起轻功，飞快地躲开几人，加速向山林去了。
“对不住啊姑娘，急事！”顾年的声音隐隐传来，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少女望着顾年离去的身影，又一次皱起了眉。
顾年循着那不寻常的气息，快速朝着裂缝靠近。
他很快就到了昨日他与那男人和掌柜起冲突的地方，这里气息一切如常。
这只能说明一个事情：
这小小的一片山林里，竟然有两处裂缝。
这可不是个小事，两个裂缝相距这么近，难免会互相影响。而此时裂缝传来异样的气息，分明有异动。
正驾着轻功，顾年突然察觉到一丝气息——
是一抹黯界生灵的气息，虽然转瞬即逝，但是顾年敏锐地捕捉到了。
离他不远，就在附近。
没有迟疑，顾年掐着元气，手上血色光芒一闪而过，长戟被他捉在手上，他脚下立刻慢了下来，靠着树，放缓脚步前行。
黯界生灵除却黯界几大城里居住的外，大都危险而强大，处于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普遍生性残暴。它们依靠猎杀他人获得修为的提升，所以向来遇到猎物能杀死的绝对不留活口，纵使有灵智的能与神吏交流，也只是不为难神吏，并不代表它们会对其余黯界生灵手软。
顾年收敛气息，脚下顿了一顿，抽戟便一步踏出，挥戟而上。
只听见一声脆响，兵戎相见，长戟与一柄带着长锁链的短镰相撞，擦出火花，两人各自撤开。
“怎么是你？”顾年望着眼前着黑斗篷的褚延，不禁挑眉问道。
可随即他又意识到，那抹气息不是褚延的。
褚延抽回锁链，镰刀回到了了他的手上。他轻摇了摇头，向旁边望去。
“感觉到了吧，这是来自混沌域的生灵。”褚延道，他只是打量了顾年手中的戟一眼，便站在了顾年旁边。
顾年依旧能在空气中察觉到这气息的来源，混杂在这抹驳杂的元气中的，还有若隐若现的那黯界生灵的气息。
“真是令我惊讶……”顾年皱了皱眉头，稍微回忆了一下前两日看的信中的内容，道，“这种情况下是要强制遣返吗？”
褚延看了他一眼，轻微地点了点头，道：“而且看样子，避免不了交手。做好准备吧。”
顾年叹了一口气，心里却多少有些波动。他承认他刚到阳界有些跃跃欲试，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非常适合形容顾年当下的状态。他刚想再说点什么，褚延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只见一道闪电划过树林，天色瞬间暗了不少，即刻便是阴云密布。
“裂缝……”顾年手指在戟柄上摩挲，脚下已经站定，已然随手准备好出手。
褚延瞧了他一眼：“不换一身？”
自然，神吏是人手一件黑斗篷，材质特殊，最大的特点就算动用元气也不会让敌人分辨出来者何人，这种隐蔽行踪隐藏身份自然是用处颇大的。
顾年还没有习惯在阳界随时随地换上那黑斗篷，他捏了一下眉头：“不太习惯，后面若有必要我再……”
未等顾年话音落下，褚延是瞬间原地跃起，一道闪电般的灰色光芒从他方才站的地方穿了过去。
“看起来对方不打算跟我们好好聊聊了。”褚延沉沉地道，便见一个影子飞袭而来，几乎是瞬间就跟顾年交上了手。
顾年手中一动，便已然是提着长戟御敌。他手上动作不慢，脚下也跟上。戟刃与那灰色的光芒相撞，一时间有些掩人视线。顾年的感知不差，循着来人而去，却只见来人稍微一顿，退开了几步。
来人面部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黑烟，看不清面部，此时亦是连连后退，一个闪身进了身后的树林。
“这跑的倒是快。”褚延轻叹一口气，末了便见顾年已经驾起轻功去追了，不由得摇了摇头，便也跟了上去。
顾年自恃轻功不错，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去追踪那人，却是察觉到四周的迷雾愈来愈浓，最终，那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浓雾中。
又跟丢了。顾年站在树上，四周环视了一圈，依稀能分辨出他自己过来的路，不过他并不打算回去。
他能感知到，他在接近裂缝，因为空气中的那驳杂的元气不着痕迹地越发浓郁了。
顾年紧紧地抓住手中的长戟，纵身一跃，轻落到地上。他贴着茂密的丛林，循着源头而去。
没过多久，他便兀地察觉到一股莫名的杀气。
冲着自己而来的杀气。
顾年当即挥戟，向空气中斩出一道凌厉的刃气，凭空削了过去。只听到叮的一声，四周便因为两股元气相撞而剧烈晃动了一下。
不是个好对付的敌人。顾年想。
他放细了感知，涌入顾年感知之中的，只有驳杂的元气。
混沌域之中充斥的元气大都是驳杂而混乱的，大部分并不能汲取来直接使用，所以一般都是存在于环境之中，实在是太常见了，根本无法判定是从何处而来。
而顾年能通过感知准确定位的，只有那裂缝的气息。
裂缝中混杂着各式各样的元气，因此气息格外浓郁。
但是平日也是不会流露出来的，这是明显有异动才会引起雷声，导致大量元气外露，让顾年褚延二人得以察觉。
那么异动是否是这杀气的主人造成的？
顾年眼神略微动了动。毕竟是能通过严格的跨界考试的人，顾年傍身的自然不会只有武功。
他手中流转着血色的元气，无数细小的黑色颗粒从元气中扩散开来，悄无声息地蔓延，凝聚成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停驻在了顾年身边。
如果褚延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顾年手上的这招，便是焉契术。
黯界生灵众多，一般分为三大类，除去生来便酷似阳界人的黯界人，剩下的便是妖族，鬼族了。而“黯界人”算是对黯界里一种非常特殊的生灵的总称了，他们由于种种特性不能归结为妖或者鬼，便通通被称为黯界人了。顾年便是一位黯界人。
而焉契术则是黯界人里比较常见的一种基础术式了。有一些黯界人在年少时，可以选择与混沌域的鬼灵一族互相结为焉契术式。由于跟黯界人结为焉契对象能让鬼灵一族的修为增长速度加快，甚至在黯界人死后会有一部分修为直接归鬼灵所有，所以一般追求修为的正派鬼修还算是比较愿意成为焉契对象的。
焉契生效之后，黯界人可以召唤鬼灵为其作战，使用他们的能力。不少鬼灵在成为焉契对象之后选择直接沉睡，毕竟对于修为较高的鬼灵而言，他们并不是很能跟这些黯界年轻人聊得来。
当然，沉睡了也并不影响他们的能力被黯界人正常使用。
顾年瞧了一眼身边的人影，稍微探了探意识，发现与自己签订契约的这位也在沉睡，不由得颇为复杂地轻叹了一口气，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惋惜。
顾年挥手，那人影又散开成无数细小的颗粒，隐没在浓雾中，给顾年提供了广泛的感知。
很快，顾年便找到了敌人的位置，离自己并不远，也并不隐蔽，但是顾年无法察觉到他的气息。
空气中充斥着驳杂的元气，令顾年感到些许不适。他定了定神，略微后撤一步，身形一闪，已是提戟而出。
长戟所至，无往不利。
只听见一声剧烈的碰撞声，顾年已经跟藏在迷雾中的那人交手，此时隔得近了，顾年便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驳杂，混乱，正如混沌界一般。这人身上充斥着与阳界格格不入的元气，如此充裕，但充斥着一抹莫名的邪气，真有一种阴间秽物的感觉。
顾年眼神一凝。他也去过不少次混沌界了，每次去都见识到了不同的妖和鬼，自认为已经算是见这些混沌域生灵见得比较多了，却从未见得过元气能如此驳杂混乱的。
这倒是有点稀奇。顾年不着痕迹地想，手上动作却不慢，长戟在空中转动，迅速朝着那人发动着进攻。
那人动作丝毫不落于顾年。他进攻与防守时，手中的灰色光芒始终格外刺眼，惹得顾年不得不眯起了眼，同时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感官上，而非视线。
黑色的颗粒跃动着，为顾年提供着广阔的感知。他手上血色的红光散开，那黑色的颗粒如同沙暴一般袭来，大量的元气喷涌而出，形成了利刃般的攻势，聚集性地冲向那人。
那人身上亦是爆发出元气，灰色的光芒霎时散开，冲开了顾年。
顾年没有丝毫停顿，长戟一动，挑开了那人的这一击，黑色的颗粒一涌而上，迅速将那人包围。
那人似乎被黑色的颗粒怔了一下，随后又是一道灰色的光球扩开，震散了侵袭而来的一片黑色。
顾年快速站定了身形，挥戟，黑色的颗粒便又随着他的攻势突进。
“尘湮？你怎的能使唤得动尘湮……”那人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震怒，亦夹杂着杀气。他沉喝了一声，顾年注意到，四周的雾气倏然变得更浓了。
顾年心中一沉，招手召回黑色的颗粒——也就是那人所称谓的“尘湮”，原地起跃，提戟便自上而下斩向那人。
元气相撞，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很快顾年便察觉到了不对。他的视野渐渐变得有些模糊，刚开始他以为是浓雾遮蔽了视野，此时猛然发现，是自己的视野变得模糊了。
中招了？
顾年极快地抽戟，瞬间施展开轻功与那人拉开距离，以最快的速度向山林外的方向奔去。
尘湮环绕在顾年四周，把浓雾隔开了来。
这雾是带有毒素的迷雾，而不是普通的山岚。顾年这么想着，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有些乏力了，这不是个好兆头。
顾年尽全力地奔走，但是没过多久，他便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疲乏。
他从空中落下，趔趄了一下，勉强扶助旁边的树干稳住了身形。
顾年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有些不清醒了，此时便开始有些恍惚地胡思乱想。他想起他去混沌界的时候，也曾遇到过这种毒雾。
先生当时是怎么说来着……顾年扶着树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没有想起毒雾相关的东西，却没由来地想起了别的东西。
“织阕与惘逐重逢，穹尘与罹渊对饮，瑶池与混沌共通，是为大灾之相，不可生。”
那些熟悉的神仙名讳在他的脑海中无厘头的回想起，顾年摇了摇头，强制使自己定了定神后，抬眼看了下略显阴暗的天空。他在黯界的时候就听闻过阳界的天空是没有太阳神与月神存在的，这里的白天自然而然的就来了，仿佛定律一般。
是什么发出这样强烈的光芒，却让人无法察觉到它的元气？
胡思乱想了一阵，顾年总归是感到腿软了，于是就停了下来，靠着树稍作歇息。
此时就连手里的长戟也让他感觉到沉重，他很想把它收回乾坤囊中，不过眼下并不安全，只能勉强拿着，也算个防身的东西。
顾年捂着头，慢慢坐了下来。他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昏迷，那样的话会遭遇什么也说不清。而他此时身上并没有带任何能够解毒的草药……
看来下次还是准备更充分的好。顾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直起了身子，手指间跃起一簇血色的红光，掐成一个清醒头脑的术式，强制让自己保持了些许的清醒。
然而这个清醒头脑的术式效果并不算太理想。顾年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手指紧按着长戟，正思考着要不要立刻撤出山林，兀的便感觉到附近有人在靠近。
顾年赶紧跌撞着站了起来，捏紧了长戟。
头脑仍旧有些昏沉，然而顾年已经无暇再去考虑要不要出山林了，警惕是提到了最高。
修了一下设定，无伤大雅。
另外我们亲爱的顾公子非常的勇，这就叫年轻人要敢闯（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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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_天有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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