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人,脸上的仇苦好似刻上去的,眉目深皱,正是昨日那高大的男人。
男人眉目阴郁,身上杀气腾腾,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愤怒,口中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手中动着长剑,继续朝着顾年进攻。
相比起少女,男人的剑法竟显得次了些,顾年抽身挑戟便能把他节节打退。没过多久,顾年便将他击退撞到了树干上,主动与他拉开了距离。
顾年手里按着长戟,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瞧向了祝酌尘,道:“看样子你等进这个山林,都是遇到了一样的东西,让你等都深陷幻象,而后身带着杀气地不断进攻。”
祝酌尘已经将腰间的长剑拔出,紧按在手上。她沉默了片刻之后,道:“我独自进了山林之后,追着一个什么东西去……追着追着就成了你。”
顾年咧了咧嘴,捏了捏眉心,道:“你这可说的太无迹可寻了,有注意到别的什么吗?”
祝酌尘稍微思考了半晌,道:“我看到过有光芒,灰白色,但是很亮。现在想来,兴许那光芒生出了什么阵法。”
顾年立刻想起了先前与自己交上过手的那人,想到了他手里的灰白色光球,心底暗暗一沉。
黯界生灵对阳界人下手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顾年不知那人在这山林中谋划着什么,只觉得有些不妙。
既然这里存在裂缝,想必那黯界生灵也借助着裂缝做着什么。联想到镇子上闹鬼的传闻,顾年明白这其间脱不了干系,并且很显然这黯界生灵没安什么好心。
正思处,男人脚下猛踏,扶着树干重新站了起来。他扶着自己的胸口,从腰间抽出了几张纸符,飞快地画起什么来。
顾年眉头一皱,手中一点不慢,戟刃跟上他的动作,刃气既出,直接打断了男人的动作,在他手上留下一道口子。
男人猛的抬头,他看向顾年的眼里带着血色,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杀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在他的手中,紫黑色的浓雾喷涌而出,缠上他手中的剑,直直地冲着顾年而来。
顾年心底直道麻烦。眼下的情况他不好贸然用出那能驱散幻象的凝神符,他开始思考把男人放倒的可行性,又怕自己出手不知轻重,把这人打作重伤。
权衡之间,男人已经到了顾年的身前,黑雾缭绕在他的长剑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直指着顾年要害而去,被顾年抬戟打退。他还在犹豫时,却只见祝酌尘已经按着长剑对着男人攻上去了。
她一出手,顾年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少女绝非庸人。祝酌尘手中的长剑上覆着一层很淡的银色光芒,随着她的进攻,那光芒便在剑上展开阵法,闪动的瞬间,强行停滞了男人的动作,她自己却丝毫没停,对准那男人的肩膀便刺了进去,随后便跳离了地面,一脚踢在男人的胸口,强行将他击退开去。
她都这么出手了,顾年也没有再多犹豫,跟着便是一掌发力,再次击在了男人的胸口,将男人击退得撞在了他身后有些距离的树上,震得地面都跟着摇晃了一下。
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短时间内很难站起来了。
顾年手指摩挲着长剑,重新看向了祝酌尘。
他依稀记得,有些阳界人也能调用元气,因为其调用的量极小,被称为元息。想来祝酌尘和她之前身边跟着的那些人身上带有的那一抹奇妙的气息,便是元息了。
祝酌尘皱着眉头看着男人,道:“看着有些面生,好像是个修真者。真是奇怪,我在镇子上也经常听说有不少修真者往这山林里跑的,他们都进来干什么?”
闻言,顾年瞧向了她,反问道:“你进山林又是来作甚的?”
祝酌尘不悦地蹙了蹙眉,道:“我爱进来就进来,怎的还得跟你解释?”停顿了片刻之后,她才继续道,“方才山林里地动之后,我感觉有异,就追进来看看。你总不能说那些修真者都是跟我一样感觉这缚神山有异样才进的吧?”
顾年稍微哽了一下,而后问道:“缚神山?这山叫做缚神山?”他不由得挑了一下眉头,“真是个怪名字,怎的这么取名?”
祝酌尘睨了他一眼,道:“……织阕自天陨,为凡尘所缚,困于山中,是为缚神山,临山而建,是为束蒲镇。”她捻了捻手指,“怎么,你竟然连这山叫什么都不知?”
顾年知道这句不知从哪儿出的古文是瞎扯的,因为织阕就没“自天陨”,而是在千年前被放逐到了寒境城,至今都没能离开,顾年甚至跟黯界的其他神仙聊过这位被放逐之神的事,可惜众神皆笑而不语。他无奈地笑了一笑,道:“这莫须有的传说又是打哪儿来的?意思是山里有个神仙被困住了?”
有点扯了。
祝酌尘看到了顾年眼中的不屑一顾,不由得皱了皱眉,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按照这个传说来看,我认为那些修真者来这里,是为了找这个被缚住的神仙的。”
“这更无厘头了,满镇子都在传着闹鬼的传闻,怎的到了你这儿又变成说是山里有神仙了?”顾年皱了皱眉头,“我是感觉到有那所谓的气息,但是肯定不会是神仙,倒不如说更像……”他止住了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更像黯界来的生灵,当然不是“像”,而是本身就“是”。
祝酌尘注视了顾年片刻,突兀地问道:“那么,顾公子,你是玄卫?还是修真者?”
她的提问让顾年愣了一瞬。不说他根本不是阳界人,向来不知道这两类阳界人到底区别在哪里的他哽住了,连编造都不知道从哪儿编起。他顿了半天,都只说出了一个“我”字,却再也没了下文。
他哽声之际,却又在空气中突兀地察觉到了那抹他刚刚提起的“所谓的气息”,当下心底是一紧,提着戟就要动手。
“他可不是什么玄卫修真者,他是黯城灵物。”一个沙哑而刺耳的声音在两人附近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灰白色的光球。
顾年极快地抽戟拦下那正面朝着他攻过来的光球,再抬头之际,那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身上那驳杂的元气冲击着顾年的感知。在看到他出手之中再带着那布满灰白色光线之时,顾年不得不调用了自己的元气,覆在了戟刃上,拦下了他的攻击。
察觉到顾年身上那近乎死气一般的气息,祝酌尘脸色大变,手中长剑铮亮,声音经徒然冷了几分,平添了几分杀气:“他叫你什么?”
顾年顿了一下。“黯城灵物”是黯界混沌域中的那些妖和鬼对所有黯界人的称呼,他们似乎不喜欢管“黯界人”按照“阳界人”这种叫法来叫,便生了这么个称呼。
此时那人手中灰白的光球炸开,形成一束诡异的闪电,朝着顾年攻去。他原地跃起,手中的长戟上燃烧着血红色的光芒,拦下了这道闪电。他快速在原地站定,按住了腰间代表着神吏身份的度牒,看向了少女,道:“你可曾听说过‘神吏’这一说法?”
天空雷声滚滚,终究是带来一场细密的小雨。
“哈哈,神吏!尔辈故意把神吏挑出来说事,可神吏不也是黯界来的?尔辈难道不是黯城灵物?”那人脸上依旧付着一层薄薄的黑烟,叫人瞧不见他的脸,他的嗓音徒然增高,脚踏下时,已然又朝着顾年猛攻而来。
顾年心底略微一沉,发力抽戟,将他打退。于此同时,尘湮四散开去,带着血色火焰一般的红光,在这大雨之中也丝毫不会熄灭,猛向那人反攻去。
那人让开了向他攻来的尘湮,嘶哑着声音,道:“好一个神吏!致力于对付同从黯界而生的同胞,却从来无闻阳界人的恶行……当尔的黯界同胞被阳界人无情杀害之时,尔等且只顾旁观罢!”
黯界的生灵普遍不待见阳界生灵,但是黯界生灵能与阳界生灵结仇的,那可就是屈指可数了。顾年皱着眉头,脚下谨慎地退开了半步,按紧了长戟,不动声色地道:“这可是稀奇,什么样的阳界人能加害黯界生灵?”
那人丝毫不管顾年的提问,闪电球在他手中聚集,已然再次朝着顾年攻来。
顾年召回尘湮拦下了那人的进攻,他眼皮不由得跳了跳,看到那人手中那刺眼的光球,终于,他想起了一些东西。
“……是为煜黎,以光照一地,燃气以亮,似明灯浮于夜,予人以向。人贪其辉,杀之以为灯,夜悬梁,作赏甚佳……”
面前这个人的种族应当是黯界的妖,名为“煜黎”,喜光并且能够收集光作为元气,跟夜明珠似的,夜里能照路,倒还真一般不结仇。
但是也是约十八年前,煜黎一族因为向往阳界的太阳,一部分人前往了阳界,然后被阳界的一个门派发现,起了歹意,几乎灭了没有防备的煜黎族。
传言之中说的是,只因为那门派觉得这个能照亮,当灯,好看。
十多年前的顾年还天天伏在桌案上念书,天天在练着他的武功和元气,自然跟这个大事件扯不上什么关系。
当时具体的事顾年并不清楚,但是顾年知道,所谓的“源煜之乱”似乎是后来那场战争的导火索之一。
那是一场两界之间的战争。战火燃烧在大地上,扬起遮天蔽日的飞尘,开启了那暗无天日的三年大战。
当初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战争,顾年一概不知。对他来说,这些故事就是书里的一段文字,没办法生动起来。
现在生动起来了。顾年望着眼前的人,皱紧了眉头,道:“阁下若是不来阳界,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阳界也并不是黯界人想象中的那种安宁的地方,黯界亦不是有些阳界人想象中的桃花源。
“你说你是神吏。”祝酌尘的声音悠悠地从顾年身后传来,顾年莫名感觉脊背有些发凉,偏头望向了她。
祝酌尘嘴角颤动着,道:“神吏……真的存在吗……”
存在的话,为什么不会救人于水火?
为什么不会及时出现?
顾年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不存在那便算不存在罢,毕竟与你这大小姐的生活应当也挂不上勾。”他捏着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况且不用跟我提往事,我方才来阳界几天,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那煜黎没有动,光球在他手中流转,最终,他没有再发动攻击。
顾年看着他,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这个煜黎为何突然就停止了进攻,顾年有预感,这个煜黎在酝酿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耽搁得有点久了。顾年皱着眉头,他本来是要去找那另一个裂缝的,眼下的情况却是他先中了毒,然后又与这煜黎交了手,也不知道是被故意拖延了时间,亦或是单纯的偶遇。
他正想着,突然从他自己飘散在空中的尘湮里,察觉到了一抹不同寻常的气息——而那气息竟然还不是来自眼前的煜黎。
怎么,难道这什么缚神山里,竟然不止一个黯界生灵?
顾年心底一紧,他条件反射地看向那煜黎时,只见后者依旧低着头,脸上带着那遮掩面容的薄烟,没有任何动作。
这太奇怪了,到底怎么回事?
顾年没有犹豫,尘湮迅速四处溢散地探查,便察觉到了那不寻常的气息正在移动。随后,他便猛然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心底一惊。
他只觉那抹气息在原地施放了一个什么术式,便又撤开了去。距离过于遥远,顾年没办法用尘湮去截杀,只得细细探查起了那气息留下的术式,很快他便辨认出了这个存在于环境中的术式——那是一个即时触发型的阵,已然铺设了阵谱,只待续写颂程。
目前世间阵法种类颇多,有一部分阵法皆需要一个阵谱作为核心奠定其基础,再布设颂程以完成,顾年自己本身释放术式并不常借用阵法,他对原理并不算熟悉,他只能认出眼前这个阵法需借由阵谱进行奠定,可他无法读出眼前这个阵法的阵谱所奠定下的阵法是哪种作用。顾年唯一能清晰地感知到的,便是阵中的“丝线”,那线向着人身上缚去,虽细,但是顾年猜测,那能控制人的一举一动。联想到祝酌尘和那个男人先前的状态,顾年猜测施加幻象应当也是这个阵的一个效果。
他看向了祝酌尘,后者的脸色依旧五味杂陈,显然还沉溺在顾年身为“神吏”的这个身份之中,难以接受。顾年无暇再照顾她的心情,朝着她传音道:“小心为上。”
祝酌尘定了定神,抬头看向了空中,放细了些感知。
“这个阵谱……我想,那是儡阵……”片刻之后,祝酌尘喃喃着,她望着顾年,神色有些复杂地道,“不好破。”
破是能破的。顾年心道,他气息收敛得干干净净,一丝一毫都不再外露,那些循着他来的“丝线”瞬间失去方向似的,滞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着。
可能这里的人理解错了“缚神”的意思。它并不是表示困住了神仙,而是“神仙”精通“缚”人。
写的好乱啊……我发现我不太会写这种一堆人同框还各揣心思的剧情,有点不好把握。
再及,你这都什么逆天屏蔽词啊喂!!
某些设定我加了自己的想法,就很有趣)
已经修过三次了,而且第三次是大修,但是感觉后面还要修,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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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四_缚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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