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他手里的纸符脱离开顾年的手发挥作用,他便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桌旁显现出了一抹淡淡的蓝光。
“沙场荒骨坟,涤境净其尘。以魂奉此界,安其阵之稳。”奚栀芾的身影从那抹蓝光中显现出来,她手中按着一把长弓,一张纸符在她手中燃烬,变成了一只箭。
想到方才的种种事件,一股无名火在顾年心头烧起。他站起身来,沉着脸看着奚栀芾,后者却只是挽弓搭箭,朝着那灰影光柱地上的裂缝处射了一箭。
蓝色的利箭刺入裂缝中,如图水一般融化了进去,取而代之的在原地形成了一个阵法,笼络在了光柱之下。
祝酌尘皱着眉看着那蓝色的阵法,问:“这能修复涤境结界?”
奚栀芾偏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了柳瓷,道:“涤境结界本就不是长久之计,迟早会崩塌。此处以魂奉界,延长了结界的生效期限,却是犯了大忌。”她眸色冷了下来,继续道,“如今涤境倾覆,归尘失效,众魂四逃。结界失去原本支撑其存在的魂魄,难以再承担此种血腥之气。此地怕已不再是适合居住和修炼之所了。”
顾年瞧了柳瓷一眼,后者只是沉默地听着,并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他叹了一口气,随后看向了奚栀芾,道:“穆绾宅子里的冤魂,是你激发的怨气?”
闻言,奚栀芾的目光转向了他。两位神吏对视了一眼,而后奚栀芾道:“是。”
“无尽的走道,桦岚的迷宫,也是你算好的?”顾年继续道。
奚栀芾没有再看顾年,而是看了祝酌尘一眼,随后道:“对。”
顾年握着长戟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他脸色不算好看的看着奚栀芾,道:“那么眼下你也知道受到冲击而动荡的涤境结界迟早会崩塌了?”
奚栀芾手中再次捏起了一张纸符,又化成了一支箭。她转过身去,依旧指向了那地面的裂缝处,口中道:“涤境囚魂乃是大忌,崩塌是迟早的事,镇民受难也是自作自受罢了。我需要把这些解放出来的魂魄遣送回生死城,让他们重新进入轮回。”
箭离弦,刺入裂缝,融入地面,照应着之前的蓝色阵法,互相融合,而后形成了更大的一个阵法。“穆绾以魂涨己之修为,却平日里不见其暴露,实在难抓把柄。”她回过头来,看向了顾年,“我只不过是需要你拖住她,引导她露出真面目,再困住她罢了。”
顾年轻笑了一声,讽声道:“需要我拖住?奚栀芾,你说话可太好听了,这分明只是利用顾某罢了。你身边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棋子,到用时万物皆可调动。这可真是能标为典范的神吏作风。”
奚栀芾并没有因为顾年这番明嘲暗讽的话而有什么心理波动。她只是侧眸睨了顾年一眼,道:“顾公子言重了。我相信顾公子一定会聚魂术式吧?”
顾年脸上神色未变,手中的纸符倒是被他攥的有些皱。他捻平纸符,探手便向那地面裂缝处扔去。纸符探入裂缝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血色的阵法在地面上晕开,融入奚栀芾的阵法之中。
蓝色的阵法缓缓上升,直至房屋顶部。蓝色与红色互相照应,形成了一个封闭式柱体,霎时便制止了那些灰色魂魄的四散。
奚栀芾略垂眸,手指上捏了一张纸符,蓝色的图腾出现在上面,随后纸符脱离开她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她看了柳瓷一眼,而后道:“接下来,我将打开一个临时通道。”她的目光又转向了顾年,“就拜托顾公子将四逃的魂魄召回来吧。”她口中说着,面前那纸符便倏地燃烬,形成一个暗蓝色的圆形阵法,其中流转着深邃而诡异的光,似乎有种特殊的吸力。
顾年略微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话。他只是附了张符在戟刃上,而后刺入地面。纸符在戟刃上燃烬,旋即向扩出一道红色的波。
红色的波只扩出了几步的距离,便消失了踪迹。顾年抬眼看了看奚栀芾,在那暗蓝的映照下,黯界人本就面无血色的双颊显得更加苍白。他移开了目光,望向了祝酌尘,道:“让开一些。”
祝酌尘手中按着长剑,闻言,后退开了几步。
在她退后的同时,便见到大量的灰影突兀地从四周出现,往奚栀芾身前那抹暗蓝色涌去。
灰影源源不断地出现,祝酌尘忍不住挑了一下眉,道:“这得有多少?”
“大概一场战争里死去的所有魂魄都被囚在此处了。”奚栀芾略微垂眸,她看着周围那几处影影绰绰看不清位置的灰影,又道,“失去了这些魂魄的支撑,涤境将完全塌陷。这里用不了几年就会重新变成曾经那样阴沉的血腥之地。”
她的目光转向了祝酌尘,道:“希望贵派早做打算,准备搬迁。”
祝酌尘没有说话。
奚栀芾没有继续看她,她垂下眸,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后,继续道:“渺烟镇上存在一个灵脉,而灵脉源上有不少修真者留下的阵法,可以说给这些修真者带来了不少好处。”她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又道,“但是涤境破碎,灵脉源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污染,还希望你等能移除上面的附着阵法。不然这些修真者会……易于走火入魔。”
顾年稳定了阵法后,侧身向外望去——街道熙攘,行人谈笑着散步,丝毫没有被危机笼罩的恐慌感。他沉默了半晌,道:“这里的灵脉之源在何处?”
“西边,靠近山的方向。”奚栀芾的手上出现了一张绘制好的纸符,她递给了顾年,“你可以依托此符找到那灵脉的源头。”
顾年瞧了她一眼,挑了一下眉头,道:“你倒是很会使唤人。”
奚栀芾看着她自己张开的通道,没有回头,口中道:“你大可不管这事,毕竟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人命而已。”
祝酌尘蹙着眉,刚想要张口反驳她,顾年便抬手示意她噤声。他抽起长戟,朝着祝酌尘摇了摇头,道:“走吧,没必要一直留在此处。”
祝酌尘便也没说话,跟在顾年的身后。直到二人离开千食斋,走在街道上,祝酌尘才看着顾年的背影,道:“奚栀芾视众生为尘埃,这些人的生死……似乎完全没办法让她起到怜悯之心。”
“这只不过是神吏该做的罢了。”桐沫的声音在祝酌尘背后响起。她回过头去,便能看到桐沫只是略微带着有些无奈的笑看着她,而后又道,“并且你需知晓,她此番是燃烧着自己的魂魄,使用了自己的魂核,这才才打开的通道。”
燃烧魂魄。
祝酌尘瞳孔收缩了一瞬。她转过头来,看向了顾年,有些震惊地道:“她在燃烧自己的……魂魄?”
万物有魂,魂魄是所有生灵的本源,万物生死都围绕着魂魄和本体的结合与分离。所有生灵都知道魂魄的重要性,而魂魄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损坏的,也许即使粉身碎骨,魂魄也不会伤到分毫。而相应的,魂魄缺失也会动摇生灵的本源,这也许会使这个魂魄,这个意识或是个体彻底消散……
顾年回头看了祝酌尘一眼。他当然知道奚栀芾在燃烧自己的魂魄,这位遣送神吏为了达成目的属实有些不择手段,无论是他人还是自我都只不过是她的工具与棋子,一视同仁,并无差异。
“黯界人燃烧魂魄,并不会减少自然寿命,只不过会伤及本源,一段时间以内变得脆弱一些。我们的寿命上限没有这么容易被动摇。”顾年答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种族的特点,“这只不过会让黯界人一段时间内的恢复能力和抵抗能力变弱而已,且会对疼痛感觉到更加敏感,但是这些也会随着时间而恢复……所以不必多想。”
祝酌尘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那……魂核是什么?”
顾年稍微一顿,而后才道:“一种……只存在于黯界人身上的特殊结构,储存了一部分主体平日里不会用上的元气与魂魄,有非常特殊的作用……以及使用之后二十年才能重新生成。”
祝酌尘皱了皱眉头,这是她从来没听说过的东西,也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因此她对这个东西的反应并没有多大,但是她知道燃烧魂魄的重量级。如果把这个使用魂核拿来跟燃烧魂魄相提并论……她已经大概能够理解这个东西的重要性了。
她注视着顾年,半晌,突兀地问道:“你燃烧过自己的魂魄吗?或者,你使用过自己的魂核吗?”
顾年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可惜命了,我寿命就这么点,本来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随便浪费的。”
他并没有否认,这让祝酌尘心里没由来地漏了半拍。
怎么会有生灵种族……能够这么自然地燃烧自己魂魄的?
“奚栀芾此番张开通道并不容易,大抵会让她变得脆弱不少,”桐沫道,她看向了顾年,眼里多了些什么,“她没那么在乎阳界的生灵,但也没有那么漠视。”
顾年手指捻着奚栀芾给他的纸符,干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灵脉之源上附着的阵法可能没有这么好破除,这可还得想想怎么移除阵法而不破坏灵脉了。”
祝酌尘没有接话。她只是蹙着眉头,心情有些复杂。
奚栀芾将她和顾年都作为了棋子,漠视众人生死与命运,只把自己的目的放在第一位,这应当是一个自私而极具心机的人。然而她却又能如此毫不犹豫地折损自己的魂魄,只为了送这些被囚禁的古老魂魄回到轮回之中,极度的恪尽职守让祝酌尘不知道该对她作何评价。
她的思绪有些乱了。
顾年回头看了祝酌尘一眼,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下口,便也作罢,注意力放到了手指中捻着的纸符上。
他能通过纸符感觉到自己在慢慢接近那所谓的灵脉之源。他并不理解阳界所谓的“灵脉”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不过他猜那约莫是某种元气充沛的存在。
顾年抬头朝着天空看了一眼。此时夕阳西下,整个天空被染的通红,映照着小镇中央那已经不再向四周喷发的灰影光柱。他仍然能从空气中体察到那抹诡异得让人不适的气息,足以证明被囚在涤境之中的魂魄之多。
“灵脉应当就是这附近了。”祝酌尘突然发话,打断了顾年的思绪。他手指捻着纸符,闻言,回头看了祝酌尘一眼,后者按着手里的长剑,看着前方的某处地点,又道,“我能察觉到一抹灵气。”
“灵气是什么?”顾年顺着纸符探了探,还真是祝酌尘看的地方,不由得感叹祝酌尘与自己不同的感知能力。
“就是更纯粹的元息。”祝酌尘道。此时三人已经到了山脚下,再往前走,那些植物便已经铺满道路了。她看着顾年停下脚步的地方,与自己感知一致,便又道,“这里大抵就是灵脉之源了。”
问:标题取名废怎么办?
答:直接用人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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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六十五_奚栀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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