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_归根
辞别了沈连溪，顾年回到了竹攸派。
顾年不知道亦铭跟祝酌尘说了些什么，当他回到竹攸派试图找祝酌尘说说那所谓“阴差”和他周遭村子的事时，他远远地便看到祝酌尘沉着脸走在路上，几乎是瞬间打消了这个想法。
本着不撞气头的原则，顾年果断抽身，往亦铭那里去了。
此时亦铭正在他的屋子里，坐在书桌边，捏着笔正写着什么。顾年的来访并没有让他有什么别的动作，他甚至没有放下笔，只是道：“你安葬好了柳瓷？”
闻言，顾年稍微停顿了一下，而后苦笑道：“你怎知我是去安葬她？”
亦铭略微抬头瞧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专注于写他的东西：“我早些时候去过千食斋，王公子说你去过。”
顾年对这位王姓的公子并没有什么印象，只得脸上扯了一下嘴角，叹了一口气，道：“姑且算是安葬了，还遇到了沈连溪，听说了一些事情……这个暂且不提，芥斟之前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亦铭手上略微一顿。他眉头略微垂了垂，才道：“找过，而且又一次质问我的来历。”
倒是坦诚。顾年心里做了个评价，等着亦铭继续说话，他却沉默着继续写他手里的文书，不再有下文了。顾年忍不住挑了挑眉，问道：“你怎么答的？”
“我说我并非彼界来客，”亦铭手上没停，目光也没有移开，“我说我跟着世外高人修炼了极长的时日，不问世事，只提修为。”
顾年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扯着嘴角道：“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信。但是很明显，大小姐她并不信。”亦铭答得倒是很自然。到这时，他才又抬眼看了顾年一眼，道，“日后若是有需要再细说，我也并非是什么神秘人物……我留在人间只不过是自愿而已，没什么好追溯源头的。”
顾年靠近了他一步，扬着眉，道：“好歹现在先给我透个风声？比如您老人家的神讳？”
“你想都别想在大小姐之前知道。”亦铭头也不抬地道。
顾年撇了撇嘴，懒得再追问亦铭作为神仙的身份。他靠在书架边，随口问道：“后面你有奚栀芾的消息吗？或者说单逐礴和穆绾的消息，有吗？”
“石沉大海，渺无音讯。”亦铭简单地说明了顾年问起的几人的下落。
“这样啊。”顾年应道。单逐礴他并不是很关注，毕竟阳界人确实跟他没啥关系。他惋惜的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奚栀芾那位焉契对象的名字，而且也只见过一面，这样不辞而别，日后估计很难再见上了。他轻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又道，“话说，你听说过南边某个地方有个‘阴差’的事吗？”
亦铭手上动作一顿。他这时才抬起头，正视向顾年，道：“你说的是蛰秋那边的那个传闻？”
顾年回忆了一下地图，确实记得是有这么一个地方的。他挑着眉头看着亦铭，道：“这么说你是知道这个事的？”
亦铭皱了皱眉头。他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没猜错的话，这应当是沈连溪跟你说的？”
“你不如先跟我详细说说蛰秋那里的事？”顾年没有回答，而是道。
亦铭放下了笔。他轻微地叹了一口气，道：“蛰秋的‘阴差’约莫是那厮自己给自己安的名号。我之前去过那里一趟，发觉那个妖，或者是鬼，是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并没有无差别攻击或是打破两界空间平衡的想法，我便没有管他了。”
顾年忍不住捏了捏眉心，道：“你怎么还调查他是不是有自我认知和他的想法？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事应当出面解决他。”
亦铭略显无奈地笑了一下，道：“这解不解决他是玄卫和修真者事，就算扯到魂魄层面也是神吏的事，怎么还要我解决？”
顾年头疼地叹了一口气，道：“那你这是给我留了个麻烦。也不知道现在这事有没有解决……我后面有时间还是得去看看。”他略微偏头，却发觉亦铭正脸上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奇怪，道，“怎么了？”
亦铭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黯相和昼影，约莫都不知道自己的起源和别的意义……只能说，我还是觉得有些感叹罢了。”
他说的话有些无厘头，顾年懒得去管这位神仙打哑谜一般的话是在说些什么。他只是客套地笑了一下，道：“我等明日芥斟气消了再去找她。”
亦铭只是一笑，道：“那还拜托你哄哄她了。毕竟你来此之前，她从来没怀疑过我。”
这可怪不得我。顾年心道，口中还是应声：“我尽量。”
然而祝酌尘虽然脸上很不高兴，后面却也并没有表现什么情绪。顾年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聊了两句之后，也只得作罢。
竹攸派还是总有繁忙的时候，这让顾年去蛰秋打探一圈的计划搁置了挺长一段时间。他很快在门派的事物中忙了起来，除却偶尔的巡视和一些简单的委托以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处理门派内的事务。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天气逐渐转凉，连绵的雨水完全冲刷了渺烟镇的炎热，人们便知，这是秋日了。
秋天没有似火的骄阳，雨水的笼罩便注定了这个季节天气的阴沉。虽然渺烟镇附近常青树占多数，却还是能看到片角的金黄，多少还是有秋天的意思了。
顾年端着一盅酒，坐在房顶上，惬意地喝着。这时没有下雨，秋风凉爽，倒也让人觉得舒服。
祝酌尘就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顾年，朝他喊话道：“你倒是惬意得很，挺会享受的啊。”
顾年应了一声，目光转到了祝酌尘身上，笑道：“阳界的事这般繁杂，我看着头疼得紧，给自己放松放松，没什么问题吧？”
祝酌尘嗤了一声，随后道：“最近闲下来些了，我想去泠稷山那边看看秋景，你去不去？”
顾年没有听说过这么个地方，道：“那是什么地方？你之前有去过吗？”
“正是因为没去过，才想去看看的。”祝酌尘道，“听说那附近很漂亮，也没有什么修真玄卫门派，不用操心交涉问题。”
顾年从房顶上跳了下来。他落到地上，摇晃着手里的酒盅，道：“你若是想我一道去，那我肯定是乐意的。我倒是好奇那里是怎么个漂亮法。具体在哪儿啊？”
“可以在荆江上坐船往下游走，泠稷那附近的河流是荆江的一条支流，”祝酌尘取出了随身的地图，指给顾年看，“就在这里，听说非常漂亮，我很久就想去看看了。”
然而祝酌尘指在地图上时，顾年的注意力便从泠稷山移动到了那片区域的名字上面：
蛰秋。
顾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他看了祝酌尘一眼，犹豫了一下，道：“这……谁说的那里很漂亮？”
“亦叔在很早之前提起过，我现在也都还记得。”祝酌尘道，她的目光依旧在地图上，“我想着要去看看。你若是去，我估计也不用带着那么多弟子陪同了。”
亦铭真是嘴欠。顾年默不作声地评价了亦铭，口中道：“没有其他的地方吗？这还是有些远的，来回少说在路上要花上好几日的时间。”
祝酌尘哼了一声，道：“几天算什么？它这也不算远，刚好我想去看，这次正好去。怎么，你不乐意？”
顾年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他哽了一会儿，而后道：“我倒是乐意，但是你有跟掌门和刻砾说过这事吗？”
“还没，但是他们肯定会同意啊，我想去看看风景罢了，偶尔出去玩玩有何不可？”祝酌尘收起了地图，道，“你既然同意，那我这就去跟爹爹说，你准备准备，咱们隔天就走。”
她甚至没有多给顾年犹豫时间，在得到他的同意一同前往后，便直朝着祝钦的地方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顾年露出了牙疼的神情。
虽然他确实是想去蛰秋那地方看看的，但是他不太希望祝酌尘去，毕竟目前那里的具体情况还是个未知数。
顾年不由得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不到傍晚，亦铭不出他所料地来找他了，而且是亦铭和祝酌尘一同来到了他的住处。
亦铭的神色明显是有些无奈的。他看着顾年，道：“你跟大小姐两个人去？或是说，你与桐沫跟大小姐一同前去？”
桐沫最近倒是没有沉睡的意思，肯定会跟着一起去。顾年捏了捏眉心，道：“一定要去泠稷吗？没有别的想法？”
听到他反复询问能否更改，祝酌尘有些不高兴了，她道：“我想去这里很久了，你怎的老在问要不要改？若是不想同我一起去就直说，何必费此周章？”
顾年有气无力地道：“芥斟有没有听说过，那里有阴差出现，是为不祥之兆，他会有目的性地让某些人暴毙身亡？”
祝酌尘挑着眉头看着他：“你从哪儿听说的事？这都多少年前的传闻了？况且阴差不就是神吏吗？你就是神吏你在担心什么？”
祝酌尘的连环质问问的顾年无言以对，他只得是扯着嘴角笑，道：“我怕有什么闪失，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话……”
“咒谁呢你。”祝酌尘轻哼了一声，随后看向了亦铭，“亦叔不是说那里漂亮吗？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亦铭朝着她略微笑了笑，道：“我这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就不去了。”他抬起头，看向了顾年，“那么，顾公子，这一路就拜托你了。”
顾年只得是僵笑。
也不知这一路能查出些什么，只能说是希望一路无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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