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提,教引姑姑还没赐下呢。
徐嬷嬷当然可以自己教,可她毕竟当了十数年寡妇,许多细节都已记不清。再者,她在姑娘跟前一向亦师亦母,教她贞静知礼,骤然提起那事,徐嬷嬷老脸臊得厉害。
好在静嫔倒不含糊,虽然忙着布置新房,却也没忘记儿媳妇是块璞玉,许多事还得有人提点历练。
她赐下的教习姑姑深目高鼻,轮廓锋利,仿佛带着胡人血统,大约也是静嫔从母国带来的。
西域风气不及中原忸怩,这位姑姑则更加直白。
阮随云本以为春宫册子避火图就够开眼了,岂料天外有天。
当胡姑姑从袖中掏出一男一女两个光屁股小人时,阮随云的眼睛都瞪直了。这是玩偶吗,还是……玩具?简直栩栩如生,就像是照着真人等比例缩小的。
很难想象工匠怀着什么心情雕琢下来。
阮随云粉脸通红,“姑姑,我看……不必了吧。”
她并非一问三不知,平日里看的杂书不少,自认学习能力还是挺强的,这也太超纲了。
胡姑姑表情严肃,“为皇子妃着想,您还是仔细倾听的好。”
男子初经人事,大凡是不懂体贴的,而女子也疼楚得厉害,若头一遭没磨合好,往后恐怕会渐生罅隙;相反,若彼此体贴,悉心呵护,等找着窍门,这档子事反而有说不出的愉快。
阮随云:……她现在已经很不愉快了。
但胡姑姑秉着为人师表的精神而来,阮随云也只能当个好学生,忍着羞耻听完。
末了胡姑姑还要她拿着两个玩偶亲自演练一番教学成果,阮随云……只能当自己是在做梦好了。
胡姑姑回去复命时,便对静嫔道:“皇子妃天资聪颖,悟性非凡。”
静嫔欣慰,“很好,那日宾客众多,我就怕她失礼。”
虽阮随云是在惠妃治下养大的,可到底没怎么跟命妇们打过交道,细枝末节还是不大一样。
胡姑姑:……
原来只为教习宫规吗?啊这。
不管怎么说,胡姑姑也算超额完成任务,以至于阮随云就连睡觉都心有余悸,梦见自己与赵睢魂魄离体,附身到两个小人身上,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想忘也不可能忘。
很快到了正日子,阮随云起了个大清早,由喜娘按着在镜前梳妆。
自然是顾不上吃饭的,春燕悄悄在袖中塞了俩大馒头,准备给姑娘垫垫肚子。
但阮随云望着糊了一层浆糊似的脸和一扯就痛的唇,很怀疑自己能否张得开嘴。
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缝往外蹦,“大娘,这妆就不能淡点吗?”
便是最亲近的都未必认得出她来。
喜娘很不高兴有人质疑她专业素养,“新娘子都是这么画的。”
阮随云只能闭嘴,还好盖头一带也用不着见人,忍一忍罢。
春燕与另外一个侍女搀扶着她慢慢朝外走,嘴里抑扬顿挫念些吉利话,“一进大门喜事来,金银财宝装满宅;二跨门槛福禄到,夫妻恩爱同偕老。”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合着有好路不肯走,还非得从门槛过。
阮随云打定主意当个傀儡由人摆布,只在心内腹诽,只是从她闺房到府门这区区百步竟走了一刻钟,可见成亲当真累人。
周围恭喜声此起彼伏,只要舍得花钱,总有爱凑热闹的,徐嬷嬷绝不肯让自家宝贝疙瘩冷冷清清出阁。
只是背新娘上花轿的人选么,一般由兄弟承担,阮氏这一支已被族诛,自是寻不出人来,徐嬷嬷老家隔着千里,也赶不过来。
赵恪倒是最合适的,但他不会肯,惠妃谅来也未必同意。
阮随云正琢磨,就见有个人在她面前躬下身子,拍了拍背,隔着红布看不分明,隐约只觉十分高大。
吉时将至,阮随云顾不得多想,轻轻趴伏上去。
那人道:“抱紧些。”
低沉的声音有些耳熟,在一片锣鼓喧天里听不真切,阮随云也顾不上分辩,急忙搂着那人脖颈。
好宽的肩膀,肌肉密而扎实,令她想起胡姑姑带来的偶人。
阮随云耳根微热。
那人步子迈得大,动作却是极稳,不让她有一丝颠簸,到了花轿跟前更是尽可能躬身,好让她一低头就能钻进轿中去。
不知嬷嬷从哪找来的人,办事这般周到。
阮随云悄悄塞给他一个红封,按徐嬷嬷家乡的风俗,背新娘的人运势会受些影响,至亲骨肉自是不计较这些,外人还是得给点补偿。
那人怔了怔,仿佛有些意外,却还是收下,“多谢。”
又道,“回见。”
事已经了了,还见什么见?阮随云倒也没多想,估摸着只是客套话。
花轿启程,她这厢总算自在些,腹中却饥肠辘辘起来。
早知道昨晚上就该多用点了……馒头也被春燕揣着,也不好叫她过来。
据闻花轿得绕皇城一圈再进宫,难不成她得忍到晚上?
一低头,却发现荷包敞开着,里头不知何时多了块芝麻酥糖,阮随云这会儿的欢喜,简直比渔夫发现桃花源还高兴。
赶紧含入口中,酥酥麻麻的甜,一点点振奋她的神经,从早晨起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遗憾的是盖头尚不能掀,没法看看长街是何等模样。
从旁边哒哒的马蹄,阮随云知道新郎官亦在随行,但赵睢何时过来的,她却毫无印象。
还是男子好,不用起大早,也不用化厚厚的妆。
但从周遭人的夸赞声里,阮随云还是感到有些得意。不管怎么说,她嫁了个俊俏郎君,两口子的相貌十分相称。
虽不至掷果盈车、看杀卫玠,好歹带出去面上有光。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春燕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小心朝喜堂走去。
隐约可见暮色四合,人与物的界限渐渐看不分明,阮随云心里反倒出奇地安静下来,到这个时候顾不上思考其他,时间仿佛凝滞。
她只低头望着脚背,赴宴的宾客都心中有数,不会穿一身大红跟新人撞色,那唯一与她服色相称的,应该就是赵睢了。
等等,他指尖捏着个什么?
阮随云瞳孔地震。
赵睢从春燕手里将她接过,挽着她的手朝前走,面朝高堂。
交拜时,他低笑道:“谢夫人赏。”
语调里带着浓浓的促狭与亲昵,呼出的热气仿佛萦绕在她耳畔。
阮随云:……
她的钱就这么水灵灵被人骗走了。
遇人不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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