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面具

先前不断叫嚣的谢煊这会儿反倒别扭起来,“阿姝姐姐,我觉得这两位比其他杂鱼好多了,至少知根知底啊。尤其是这位曹炎华,长得挺好看的。你再瞧瞧?”

李芳歆睨了画像一眼。容貌清秀,堪称上乘,眉眼间不失狠戾之气,气质略微眼熟。

既是曹家人,眼熟也不足为奇。

“从未见你夸过除曹瑀以外的人,今儿倒怪了。该不会是曹家派你来游说本宫吧?”

谢煊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对天发誓,绝对绝对是为阿姝姐姐好的!”

“那就别拦着本宫。”李芳歆道,“本宫偏就不喜欢这两个人。”

“啊……”谢煊懊恼地抱着头。

高蓥亦踌躇不定。

旁人也罢了,偏偏是萧家和曹家的人。就算是官家也会给几分薄面,礼部更是对此二人赞赏有加,恐非公主三言两句就能淘汰的。

两相僵持不下。

外头传来轻咳声,高蓥见了来人,脸色微变。

李芳歆心知高亓派人来传话,便找了个由头支开谢煊,叫他去盯着坊内动静。

谢煊不情不愿地走了,其余侍奉的闲杂宫人也被遣退。

内侍高班高力骅躬身站在帷帐外,隔帘低语,“公主,高先生托奴传信,事出紧急,计划恐有大变。现下坐在大梵无相镜佛塔第九层的那个人,可能不是官家。”

“什么?”李芳歆簌地站起身,险些打翻茶盏。

“今儿晨起官家微有不适,召见太医诊治,说是起了热痱不宜吹风。太医院建议取消大典行程,官家以纱布蒙脸,坚持前来观礼。出了玉清殿以后,内侍们再没见过官家真容,直到高先生进入凤首灯塔随侍,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内侍省都是些废物吗?!”李芳歆气得牙痒痒,“大冬天谁会起热痱?”

“公主息怒,确是底下人疏忽。”高力骅跪首伏地,“官家这几日病情反复,折腾出不合时令的病症也是常有的,故而内侍们未曾多想。从皇城出来沿着日照大道至玉枭坊,中途没出任何岔子,谁知竟换了个人……”

“高亓自傲狂妄,以为将内侍省牢牢掌控于手心,殊不知早被钻了空子。出了这档子蹊跷事,你们还觉得那些安排在官家身边的内侍,对你们忠心不二吗?”

帘外的高力骅倒吸一口凉气,顿觉骨髓森寒、毛骨悚然。

李芳歆来回踱步,又问,“官家现在在哪儿?皇城,麓山,妙雲庄,明夷书院,这些地方都找人查探过了吗?”

“目前仅能确定官家不在宫中,其余地方尚在盘查。奴等也盯过萧家、曹家的动向,并无异状。与麓山案形势不同,高先生判断他们没有被安排特殊任务。”

“若真有秘密任务,能让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轻易查到?”李芳歆冷言,“高亓打算怎么办?”

“高先生认为在胜算折半的情况下,计划应当立即停止。”

“那就赶紧去办啊!”

“火药硝石已经布置完毕,短时辰内无法全数清除,更别提需瞒过在场诸多高门贵胄。为今之计,只能竭尽全力阻止燃灯,可、可半柱香前我们就与塔内死士失了联系……”

“什么叫联系不上?”

李芳歆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口气差点儿喘不过来,“随便找个安插在佛塔的眼线托信,考核官侍卫侍从谁都可以!难道,难道连大梵无相镜佛塔都已经脱离你们高家的掌控了吗?!”

高力骅不敢应答。

“废物,都是废物!枉费本宫对你们如此信任,当初就不该撒手不管!”李芳歆攥紧拳头,狠狠锤在桌案上。她猛地掀开帘帐,“来人,将塔内情况速速报来!”

高蓥战战兢兢小跑入厢,“回禀公主,淘汰者数目过半,剩余参选者已打入第六层。塔内有三人夺魁呼声最高,分别是太原萧王炎、大梁曹火华和蜀江邓守风。”

高力骅不自然地抬了抬眉头。显然,邓守风就是高家安排的死士。

此时给死士通信应该来不及了。李芳歆道,“传本宫命令,选亲大典就此结束。”

高蓥惊道,“这、这是否得先请示官家……”

“你去告诉礼部那帮老头,凤首灯塔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官家!贼人作祟,官家失踪,本宫必须即刻召集人马全京城展开搜捕!”

此言洞心骇耳,惊得高蓥双腿发软。

高力骅嫌他不中用,正欲请命亲自去办,外头遽然传来巨浪般滔天翻滚的惊呼声,整座玉景飞雁塔仿佛为之震颤。

李芳歆闻声而出,只见无数莲花状纸灯徐徐升起,飘浮在大梵无相镜佛塔四周。

金光盖地,辉映陆离。

当参选者打通第七层入口,会自动触发机关,释放祈愿宫灯。这是工部为今年公主选亲专门设计的惊喜献礼。

然而就在灯火阑珊处,一人飞出高塔,似断了线的风筝急速坠落。

“砰——”

血肉四溅。

围观人群顷刻炸裂。一时间惊恐嘶叫声、嚎啕大哭声、侮辱谩骂声,交杂交织。

李芳歆所在的这层观景塔都是见过世面的达官显贵,纷纷倚靠在廊边,探出头俯视地面上如鼠逃窜的百姓,他们丝毫不惧,嘴角甚至挂着看戏的笑。

“哟,死人了。”右侧厢房的人摇着玉骨扇,“这场无聊的选拔终于变得有趣起来。”

这人声音格外耳熟,然李芳歆无暇分辨,她揪住高蓥的衣领,“掉下去的是谁?!”

高蓥瑟瑟发抖,“参选者进入第七层武斗,难免、难免有所死伤,公主勿忧,这些隐患俱已提前告知,诸位大能都很仰慕公主,愿为千金之躯肝脑涂地……”

李芳歆齿间咬得咯咯响。

外头很快传来高呼,“蜀地邓守风坠楼而亡,淘汰!”

这下轮到高家二人瞳孔地震。死了?高先生精心培植的绝顶高手就这么死了?

“塔内必有古怪!请公主允奴前去通知各部,中止大典!”高力骅匍匐于地。

邓守风死了,事态完全超出他们预想。可高亓向来谨小慎微,没有百分百的胜算不会轻易出手,更何况弑君大计。

李芳歆越想越觉不对,厉声问道,“塔内还有几人?!”

对面很快有人回话,“塔内仅剩两人,正在第八层决斗!”

群众哗然。

自太祖朝以来,史书共有十余次公主选亲的记载,却从未有过哪一年参选者到第八层仅剩两人的情况。大多数参选者还都是在武斗中被对手淘汰的。

由此可见,剩下那两人的实力有多恐怖。

“萧王炎,出身太原萧氏;曹火华,出身大梁曹家,都是武将名门子弟。”李芳歆重新审阅了记录二人身家信息的文书,脸色愈渐冰冷,“很多时候看似合理的事情,往往藏着隐秘的玄机。”

“公主认为此二人递呈的文书有问题?”高力骅擦了把额角的冷汗。

“文书写得很漂亮,有礼部重重筛选,当然不会有问题。”李芳歆凤眸微凛,“有问题的,是人。”

她举起金筒千里望,透过特制镜面,将视线投入高耸的佛塔中。这是她今夜第一次认真观察选亲大典的赛况,尽管距离很远,但在千里镜的帮助下,她还是看清了第八层内部的情形。

塔内横尸遍野,到处血迹累累,仿佛泡在鲜红的染缸里。考核官、监察官早已不知去向,整个第八层空间里只有两个男子穿梭于尸骸之中,打得不可开交。

红袍男子戴着青铜鬼煞面具,狰狞可怖,手持乌黑长剑,剑法又快又狠,剑意泛着诡谲紫光,招式极为阴诡狠毒,刀刀致命;

黑衣男子身形修长挺拔,戴着银质面具,步伐翩然轻盈,宛若水上漂叶。他的武器是一柄长枪,枪尖扫过之处雪过松林、山风呼啸,有势如破竹之气概。

“选亲规制中有一条是不到第九层不摘面具,以防止考官因样貌对其人品行能力产生误判。”高蓥抓住机会,将功补过地解释,“红袍是曹火华,黑袍是萧王炎。”

高力骅在旁看了一会儿,分析道,“此二人实力相当,这一局应当很难分出胜负,反倒为我们争取不少时间。请公主早下决断!”

“不必了。”

李芳歆死死盯着那个红袍男子,眼底愈渐森寒。

人人皆知官家嗜血好杀,亲眼见过他杀人的却寥寥无几。因为官家不需要亲自出手,总有人争先恐后地为他前仆后继、赴汤蹈火。

可她见过。

她见过他所有样子。他的身法习惯,皆已刻入她骨髓。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她认出了他。

曹火华……火华……

原来你在这儿啊。

·

“你们说,谁会赢啊?”

突发的坠塔事件剥夺了孩童们观礼的权利,眼下他们只能窝在厢房角落里,小声探讨适才激烈的赛事。幸好,大人们也讨论地热火朝天,顾不上管束他们。

“我喜欢萧王炎。”翘姐说道,她眼里满是崇拜之情,“我娘亲跟我说过很多萧家世子的英雄事迹,原来萧家人个个都那么帅!”

“可我觉得曹火华厉害点。”小胖子嘟囔道,“刚刚那个邓守风也是曹火华打下去的,他的剑法可威风了!就算是号称‘北齐第一剑’的官家见了,也得称赞几句吧?”

年龄最小的丫头懵懵地咬着手指,学着哥哥姐姐们道,“唔,我喜欢……”

“你们喜欢有什么用啊?是公主在选驸马。”箐箐哭笑不得。

“图个乐子嘛,看比赛不都得下注吗?”翘姐瘪嘴。她很想偷偷挤到廊外去,见证魁首的诞生。然而廊外全是大人,根本不会给小孩子凑热闹的机会。

她的娘亲乌丽香和箐箐的娘亲宋月珑就倚在栏槛边,惊犹未定。

宋月珑没有亲眼瞧见邓守风坠楼,光听几个闺友描述就已经腿脚发软、寒毛乍竖,“听说塔里就剩下两个人,其他全死了。天爷啊,我真后悔把箐箐允儿带过来,瞎凑什么热闹!真是的,也不知道孩子们吓到没有。”

她满腹抱怨,回眸见乌丽香脸色煞白,浑身不停颤栗,吓道,“怎么了?”

乌丽香颤颤地捏着她的手,手心全是冷汗,“我觉得那个萧王炎,很熟悉,他好像是、是……那个人也用长枪,也喜欢穿黑色……”

“都是萧家人,总有相似的地方,你别多想了。”宋月珑宽慰道,“如果是萧世子,以萧家门第,他二人最是般配,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就算他想通过选亲,凭自身能力堂堂正正迎娶公主,也不必隐藏身份啊。据我所知,他们交情极浅。”

“希望吧。”

乌丽香靠在闺友怀中,默默祈祷着。那个曹火华手段狠毒,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路来杀了不少人。跟他对上,战神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千万别是他。

“面具,他们的面具裂开了!”有人手持千里望,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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