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知道了朱宏胜的打算,对他的看守没有从前严密,留下徒弟守在病房里,转身往隔壁祁麟的病房走去。
“还没醒?”一进门就率先朝祁麟看去,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瘦,短暂地醒来精神都不好,很快就会毒瘾发作,只能继续打针让她沉睡。
安宁和丁康宁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始终没有离开她身边。
听到陈毅的问话无奈地摇摇头,满脸发愁:“十二点的时候醒来一次,明天就是褚年的追悼会,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祁麟和褚年之间的情谊,队里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如今这个地步,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褚年临行前的遗书上写得清楚,把所有的财产和抚恤金留给祁麟。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怎么都应该让祁麟知道。
可现在她又是这么一个情况,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无数次短暂清醒的时候,安宁都能看到她隐藏在眼底的死意,让人无端心惊。
祁麟从来没有抱怨过哪怕一句,从她住院这么久,期间有过清醒,也有过控制不住脾气狂躁的时候,即使最狼狈的情况下,都没有对任何人抱怨过,发过脾气。
一切都是她自己做下的决定,心甘情愿。
偶尔清醒还会劝来医院探望她的人,让他们看开点,和大家无关。
这样的人,一旦心存死志,那真是拦也拦不住,就算日日夜夜都看着,依旧不保险。
安宁不敢想象以祁麟现在这个情况,再得知褚年的死讯,还能不能撑得住,已经纠结好几天了。
丁康宁主张瞒着她,安宁却始终决定不了,换位思考,她想着如果是自己,肯定不愿意被隐瞒,至少可以去送他最后一程。
两人意见不统一,正好陈毅过来,干脆让他出个主意。
陈毅……我就多余来。
他是非常不想沾上这个棘手的事儿,但很可惜,安宁和丁康宁已经一前一后夹击,彻底堵住他所有的退路,根本走不出去。
“你俩饶了我吧,我做不了这个决定。”这不是难为人么,快来个人救救我吧,陈毅一个坚定的**员愣是求神拜佛起来,可见多烦他俩。
满天神佛好像头一次听见党员祈求的,当即让人来救他。
“你们说褚年牺牲了?”祁麟声音平静,顿时把病房里的三个人惊得差点蹦起来。
陈毅……妈的,早知道祁麟解围,还不如不求。
现在也不用他们为难陈毅了,祁麟平静地看着天花板,霎那间冰冷席卷身体,疼痛又一次遍布所有的内脏器官。
如果是往常的话,可能还会挣扎一下,可现在脑子里全被褚年牺牲的消息占据,提不起一丝力气去对抗毒瘾发作。
身体的疼痛比不上心口抽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往心脏狠狠扎去,她真的好累。
无语充斥着病房,三人挨个站在病床旁边,默默注视祁麟躺着一动不动。
直到她额头沁出汗水,安宁才发现不对劲,一个猛扑上前掀开被子,祁麟已经被汗水浸透,浑身疼得发抖,一会冷一会热,温度变化十分快,快得要把她折磨得爆炸。
“快,呼叫铃。”
安宁话音还没落下,祁麟已经握住她的手腕“不用带医生”,可惜到底没有陈毅动作快,呼叫铃已经摁下去,不一会病房被推开,一群白大褂跑进来,就要给她注射试剂。
祁麟摆手,即使疼得打颤,还是扯出一个虚弱的笑:“辛苦你们了,不过我还能忍。”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眼底却有了神采,胳膊抱着蜷缩起来的双.腿,把身体缩成一个团,想要自己扛过去。
医生给她检查了一遍,在安宁三人担忧中,面带赞赏声音都带着雀跃:“她能撑下来是最好的,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戒掉毒瘾。”
毒瘾发作什么感觉,虽然他们没有体会过,但是无数病例记录的清清楚楚,这样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撑得住的。
就算是平常的冰.毒大麻,都很少有人能戒掉,更别提□□了,如果祁麟能撑下来,她以后就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一群医生也不困了,挨个给学生打电话,大半夜一群学生还在睡梦中,就被导师揪到医院,等看见祁麟竟然在和毒瘾对抗,不用药物辅助,就这么单凭意志力硬撑着。
一个个萎靡的肩膀全部挺拔起来,立马不困了,开始精神抖擞记录各种数据,看她的眼神比饿狼看见小羊羔更加绿油油,充满了想要占为己有的渴望。
纯度百分之九十八的□□注射液,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间越久,大家看她的眼神越狂热,记录数据的手快要甩出残影,纸笔、键盘轮流上阵,甩得那叫一个噼里啪啦。
越到后面来的人越多,最后病房里站不下,把安宁他们三个都挤了出去。
安宁急得直往里面挤:“你们放我进去,我还得保护她安全呢。”
一只脚还没埋进去,就被无数双手往外推搡,“里面没你站的地方,放心,就算真的毒贩来了,他们也挤不进来。”语气不耐烦,把人推出去,“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安宁鼻尖贴着门,朝天翻白眼。
一群人浩浩荡荡折腾到中午,到最后整个走廊都站满了闻讯而来的人,各个医科大学的教授,或者医院的主任啥的,纵是人挤不进去,站在走廊也带着狂热,十分具有科研精神。
其中以军区医院的主任尹湘最为激动,她凭借着零琅那边和祁麟相识的关系,愣是顶着同行们不虞的小眼神挤进病房,直接占据祁麟身边最近的位置,熟稔的直接对她上下其手。
祁麟……
“能吃下东西么?”等祁麟好不容易缓下来一点,尹湘让学生送进来一份饭放在祁麟旁边,满怀期待看她。
就算平时吸食毒.品的瘾君子,也常年没有胃口,最多吃一点水果果腹。
祁麟的情况更严重,她根本吃不下一点东西,就连闻到饭菜的味道都反胃。
当即撇开脸,瓮声瓮气拒绝:“好难闻,拿开。”
尹湘厚着脸皮晃悠她的胳膊:“吃一点嘛,让我记录一下数据。”
“我不是小白鼠!”祁麟咬牙切齿被她气得够呛。
“吃一点,试一试,好不好嘛。我和零琅是非常好的朋友,他还和我夸赞你来着。大家都是朋友,配合一下。”
无耻的话让病房里其他医生都没眼看,但还是给她使眼色,让尹湘再接再厉,争取说服祁麟。
他们没关系,也不忍心折腾祁麟,她已经够惨了。
但是万一呢,只要想到有一点可能,所有医生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如果真的在他们手中能把祁麟治疗好,那他们就能在医学史上千古流传。
尹湘今年四十岁,心态十分年轻,得到鼓励,对着祁麟继续撒娇,一点磕巴都没有,特别顺滑。
祁麟……
“你们下一步是不是还要给我注射有的没的?活的大体老师我还第一次见!”
尹湘嘿嘿一笑摆手:“不会,一步步来,先记录你的身体数据。”又把饭菜推了推,“试一试?”
“来!”祁麟白眼一翻,刚抬手,立马被蜂拥而上的白大褂们扑上来,搀扶的搀扶、把病床摇起来、或者给她枕头,众星捧月也不过如此。
祁麟被一病房的眼珠子盯着一顿难以下咽的饭,每当反胃想放下饭盒的时候,就被尹湘和一屋子眼巴巴盯着,尹湘又把零琅揪出来出事儿。
祁麟……我都没和零琅说过话,你这闹着的我和他有点啥似得,就离谱。
一顿饭食之无味,难吃得像是吃卫生纸。
味蕾失去所有作用,长着舌头好像只剩下说话这一个用处。
胃部酸水不断上涌,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一把推开前面的人,跌跌撞撞往洗手间跑去。
也幸亏她住的是干部病房,要不然根本撑不到公共洗手间,就得吐在半路上。
一群人折腾了好久,直到祁麟第二次毒瘾发作,然后再撑过去,太阳升起又降落,一天又过去了。
等医生们带着疲惫,依然难以掩饰兴奋推出去,门口已经站满警察,见他们出来,一个个怒目而视,把人瞪得满脸羞愧离开,才进去探望祁麟。
最终在祁麟的要求下,天亮之后带她去参加褚年的追悼会,顺便将褚年给她的遗产留下。
祁麟紧紧握着褚年的银行卡、房产证和遗书,一个字一个字看完,眼角滑落一滴泪,急忙抬手拿袖子擦拭,“我可以做他的墓碑吗?”
“可以。”虽然屠国安在避嫌阶段,但还是可以四处行走,这次送褚年的抚恤金,也是为了看看这个弟妹。
第二天天还没亮,丁康宁推着轮椅,安宁荆棘等人陪在身边,往烈士陵园走去。
半夜祁麟找了做墓碑的工匠,已经连夜做好。
【褚年烈士之墓,山城缉毒支队副队长,围剿毒贩牺牲,年仅三十岁,未亡人祁麟留。】
未亡人,通常指遗孀。
褚年的心思人尽皆知,祁麟性子冷淡也被大家看在眼里。
谁也没想到,她会在最后,以褚年妻子的身份,为他送葬。
祁麟一袭黑衣站在墓碑前,拒绝搀扶,对每一个来祭奠褚年的同志鞠躬表示感谢。
大家想让她节哀,又实在说不出口,以她现在的情况,还不知道能撑多久,哪个更惨一点,都对比不出来。
追悼会结束之后,安宁送祁麟会医院,在快要到病房的时候,和出来放风的朱宏胜相遇。
安宁想起这人的身份,低声对祁麟解释:“他是天凤的爸爸,生父。”
“你说什么?朱宏胜是姐姐的父亲?”祁麟抬脚往病房里走去,看朱宏胜的眼神全是探究。
安宁快速的把朱宏胜是如何被久竹欺骗,拿捏,在照片上认出简天凤都快速说了一遍。
朱宏胜也跟着走回病房,刚把门关上,转头就对着祁麟跪下,砰砰砰给她磕头。
祁麟侧过身子没有受,淡淡说道,“简单阿姨念了你一辈子,你又是姐姐的爸爸,你的礼我受不起,你好自为之吧。”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朱宏胜,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却又觉得没必要。
看他少了一只眼睛,原本还怀疑有阴谋,现在倒是不用了。
祁麟离开病房前回头看了一眼,朱宏胜还在地上跪着,不由地想到,姐姐牺牲前和他仅有一墙之隔,如果当时他进去,是不是如今结果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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