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引线被点燃,嘶嘶的声音以极其快速的节奏往炸.弹的方向行走。
他看见警察转身就跑,也没追上去,只冷静地看着屠国安去搀扶躺在地上的朱宏胜。
看,他就是这样的人,尽管朱宏胜是个毒贩,在他眼里也是个人,这么紧要的关头还要救毒贩。
那为什么不能救救我!
如今这样也好,或许死在一起,下辈子说不定真的能当一对知心的好兄弟,好过如今整日算计。
场面一度很乱,跑出去的警察们察觉不对,纷纷扭头,发现队长竟然没走,正在费力拽着不知生死的朱宏胜,他可还受了枪伤,需要治疗呢。
随手被他塞进来一个遥控器的队员,反手把遥控器给了身边的人,转身往回跑去。
队长绝对不能出事。
百姓在逃跑,在尖叫,警察除了控制场面,关键时刻施红梅终于没能撑住最后一刻,只咬牙下命令所有人撤退,狙击手击毙久竹,之后便身子软软倒了下去,面色苍白的不像个活人。
这是她人生中最后一个任务,这期间有多殚心竭力,又有多少压力在身上,外人不足为道。
她这一生,送走过很多人,如今也终于到了送别自己的时候。
场面一度很混乱,唯二两个能做主的人,全部失去行动力。
屠国安踉跄着身子晃了几下,艰难地拽着朱宏胜,刚把匕首攥在手里,要割绑在他手上的绳子,抬手却一空。
与此同时小警察也翻身回来,拽着屠国安,硬是不顾他的挣扎把人往肩上扛。
久竹腰间的引线也到了尽头,嘴角扯着满足的笑,冷眼旁观小警察和屠国安之间的挣扎与拉扯,一个都跑不了。
想自己纵横一世,有得意有猖狂,临了了,还有三个垫背的,说来也赚了。
屠国安让小崽子赶紧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即使这个人有罪,也该经过审判,不能在这里结束生命。
尤其朱宏胜还是他们的线人,简天凤的父亲。
至于他的罪过,其中的误会,都不重要了。
屠国安挣扎,小警察转身就跑,久竹哈哈大笑,炸.弹即将引爆。
观察着这边情况的所有人瞳孔猛地睁大,嘶吼着嗓子里的郁气,几乎要把所有悲愤和无力都喊出来,喊得嗓子哑了,眼泪流干。
爆炸声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眼泪模糊,等反应过来,都疯了似得朝着爆炸声的方向跑过来。
“队长……快,送队长去医院。”安宁来不及抹眼泪,和小警察一块抬着强撑着意识,拼命扭头往回看的屠国安,扯着嗓子让周围兄弟别发呆,赶紧送人去医院。
今天的医院忙得不可开交,有被爆炸波及的百姓,还有受伤的队员和军人。
叶天泽、邵灵。
施红梅、屠国安,还有褚年。
至于沈善……她正兴致勃勃开分店呢,连任务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知道,等接到中队长的电话,说任务结束的时候,直接一脸懵逼变成表情包,啥时候的事儿啊,我咋不知道呢。
“朱宏胜……”屠国安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三个字。
病床前是丁康宁在守着,抓捕久竹的时候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一直在医院待着,快好得差不多,干脆派他守在支队长床边。
听见这个名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沉沉叹了口气。
“他拽着久竹落进新竹桥下面的河里,两人在半空中爆炸,只能在河里找到一些尸块。”言外之意,就是拼都拼不起来。
屠国安愣怔看向窗外,闭眼回忆最后的关键时刻,朱宏胜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身满脸的血迹,动作却一点不慢,犹如猎豹一般扑向久竹,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带着人往河里落下。
久竹挣扎无果,朱宏胜应该早就在悄悄地磨绳子,手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抓着久竹的手却纹丝不动。
他一直在蓄力,只等最后一刻,拽着久竹一起落入河里,在半空中爆炸,尸块砸进水中。
屠国安心思复杂,按理说他应该恨朱宏胜,最后一刻却又忍不住感激他。
如果没有他,那个刚过实习期没多久的小崽子就会栽在今天。
世事无常。
回想起朱宏胜最后拽着久竹落下,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张口。
脸上带着笑,满满的全是得偿所愿。
朱宏胜临行前有预感自己回不来,和沈善对接的时候拜托她任务结束之后,如果自己不在了,帮忙转交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我这一生罪行累累,不配宽恕,只求各位,别让我的身份传出去,不要脏了我闺女的烈士碑,骨灰随便撒在哪吧,臭水沟也行,麻烦了。】
缉毒支队众人看过他的信,决定尊重他的要求,最后把朱宏胜的骨灰扬进大海。
朱宏胜做了一辈子棋子,最后一程,就让他自由一些吧。
屠国安出院那天,在门口遇到同样出院的褚年,两人甫一见面,他跟见了鬼似的,脱口而出一句:“你没死?”
褚年……满头黑线,听听,说的这是什么话。
住院这几天周围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哪里都去不了,憋得快要疯了。
每次问起祁麟,他们都满脸为难,就连转移话题都特别生硬,戏真烂。
祁麟那丫头肯定闹脾气呢,出院以后肯定得好好哄一哄,她脾气大得很。
好不容易能出院,正兴奋呢,看见大哥迎面走过来,兴致勃勃上前打招呼,好家伙,第一句话就是质疑自己没死。
没爱了。
褚年连连摆手,一脸失落往外走。
屠国安回过神,赶紧上前扯住弟弟的袖子,拽着人往车上走。
“走吧,先回队里见总队长。”
施红梅从那天晕倒之后,隔了两天才再次醒来。
她不顾所有人的挽留,强硬要求出院,这次的案件结束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
脸色一日苍白过一日,所有人都知道她时日无多,孤身一辈子,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奉献了一辈子的缉毒岗位。
大家全部忍着悲痛,全力配合总队长人生中最后一次任务。
结尾工作即将结束,他俩生怕见不到总队长最后一面,连家都来不及回,一路上车开得飞快,第一次违反规定,在没有警情的情况下用了警笛,风驰电掣往队里赶。
刚走进去,各处除了正在工作的人,其余人都不在岗位上,顿时心一沉,互相对视一眼,拔腿往楼上跑去。
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两人跑得气喘吁吁,刚跑到最大的会议室,里里外外已经围满了人,每个人都把帽子拿在手里,对着办公桌后面的,脸上全部布满泪水,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回头看见他俩回来,人群分开两侧让开一条路。
屠国安和褚年来的路上换了警服,脱下帽子缓缓走进会议室,在施红梅遗体前站定。“总队长。”
施红梅身穿警服靠在座椅靠背上,面带微笑紧闭双眼。
她面前的桌子上整齐摆放着所有的资料和文件,还有这次任务的汇报说明。
紧挨在旁边的是警帽,警徽熠熠闪亮,光芒永远不灭。
屠国安和褚年脱帽,声音哽咽的命令道:“立正!”所有人神色肃穆,立正,“敬礼!”
施红梅最后被禁毒总队的人接走,带她回家的人,是她的小师弟,缉毒总队的副队长聂伟。
中年男人哭得肝肠寸断,和其他几个风.尘仆仆赶来的人,亲手抬着师姐的棺椁踏上回家的路。
施红梅为缉毒工作奉献一辈子,追悼会很盛大,所有人都赶来送她最后一程。
伤痛依然留在心口,日子还要过下去。
时间一天天流逝,所有人都被时间长河裹挟着往前走,偶尔回头,满是心酸。
一切都结束,山城暂时进入和平时期,日子陷入平静。
在一个黄昏悠然的傍晚,下班后大家结伴去扫墓,扫墓完准备回家,临时接到上级电话,调令下来了,索性一块回去看看,顺便一起吃个饭。
屠国安调任缉毒总队任副队长,褚年升任山城缉毒支队支队长,南宫清风任副支队长。
“请客!”大家全部欢呼起来,叫嚷着要屠国安请客。
屠国安含笑答应下来,让他们尽情点。
就在这时候,警卫处站岗的小警察一脸古怪走进来,分别递给褚年和屠国安,一人一份东西。
“什么啊?”褚年一脸懵逼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熟悉无比。
房产证、银行卡、抚恤金,还有……当初那份遗书。
这些全是留给祁麟的东西。
褚年慌了,杵了大哥一肘子:“赶紧打开看看,熊孩子给你些什么了。”薄薄一层一看就知道是信。
屠国安没好气拆开手里的信封,褚年凑上来眼巴巴瞅着,周围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围了过来,眼神催促。
拆开信封,缓缓打开里面的白纸,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个大大的中指布满整张白纸,极具嘲讽之意。
“啪”的一声,屠国安把中指反手扣在桌子上,指着褚年鼻子破口大骂:“当初我早就说过,不能插手你们的事儿,你非要找我出主意,你说我一个单身这么多年的老男人,能给你出什么主意。”
“你死遁,我是连半点消息都不知道啊,现在可好,祁麟那丫头铁定认为我和你一伙的。”
“你牺牲的消息传回来,那丫头连夜立了一块碑,你刚刚也看见了,未亡人祁麟。”
“你俩的破事牵扯我干什么,我找谁说理去。”
屠国安气得垂足顿首,恨不得上手抽这个不省心的弟弟,褚年只顾着傻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上,紧紧抱着盒子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熊孩子,她还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摸样。
她做到了,《简天凤》出版大卖,成功让所有人都认识简天凤,让她永远活在这个世界上。
无论过了多少年,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看这本书,还有人记得她,她就永远都活着。
祁麟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所以格外敬佩有信仰的人。
这条没有走完的路,她陪着他们走了一段。
缉毒这条路啊,走得艰难又痛楚。
在看不见的黑暗角落,无数的针管和子弹依旧猖獗。
这条路总要有人要走下去,也总有人义无反顾地走在这条路上。
她只希望,所有的缉毒警察,平安喜乐,幸福安康,每次征途都有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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