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还深,照进屋里的月光冷冷的。
过后不久,他便吹了灯也安歇了。
晚饭时宋父用的不多,宋南锦回了自己院里,书案上本还有一堆账目没看,但又想着刚刚宋父那副忧愁之色,也便让厨房做了碗鱼粥和一些点心,带着要往那边去,宋南锦想去看看他。
还有些是酸梅果子,好开胃些。
可早些时候,谭青容已经在书房那儿伺候着了。
又想着是为了那两个不成器的,她想来求个恕罪。
又想起是宋南锦救了他们,这才跟宋父又说嘴了起来。
“官人恕罪,我已经严厉教训了他们两个了,这下他们往后会安分些的。”
她说的时候,还仔细的看了眼宋父的神色,他眉头皱的深,看起来是有什么让他烦心的事儿。
“前日我去应邀参加赏花宴的时候,那永安伯府的王娘子还特意拉着我,询问我家长女是否婚配。”
听到了这个字眼,宋父倒抬起头看着她问道,
“夫人想说什么?”
“锦儿早已过了及笄之年,如今岁数也大了,你这个当爹的倒是一点也不为她的婚事上心,就凭我出去时时应宴吃酒,也都不知道被询问了多少回了。”
“我是想问官人到底为她作何打算呢?”
“怎么说我这个大娘子也是要管管她的婚事的。”虽然她不是宋南锦的亲生母亲,但如今在名义上也算她的母亲啊。
宋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但眉眼舒展了不少。
“我自有打算。”
又是这番说辞。
“官人,你到底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啊?”
“不会,还是惦念着杭州的那位吧?”她一提起陆家,脸也变了神色。
“这陆家已经落败了,前些年还写了退婚书来,现在人到底在哪儿,也尚未知晓。官人放着满汴京的勋贵人家不要,偏偏就只盯着杭州的那位公子。怎么说,我们家也是家财万贯,小官清流,在汴京里也算是小有名的,随便在这儿捡个门户怕也是要比他高出不少。”
“官人这是何必呢,这么几年了,心里还是念着他的。”
她这一番话说的让宋父有些心烦,他何尝没有上过心,何尝没有替宋南锦仔细的考量过。
她这也是只看见了那表面上的门第显赫,一心只想着攀着更高的枝儿,这里面的肮脏污秽她又怎么不提。
“先前,那陆家的公子来过信,他已中了乡试头名,眼看会试临近,他必定会上京来的。我已经派了人去四处打探他们的下落了。”
相信不久还是会有消息的。
“我看中他的人品才学,我也相信这会是门好姻缘。”
“乡试头名?他居然是这番才学?”大娘子也惊了,怪不得,宋父一直不答应退婚的事儿,比起他的那个不成器的亲儿子,这样的女婿还真是个替他们家光耀门楣的才子。
“他如今多大年纪了?”这登第中榜,看来也是迟早难免的。
“想来今年是有二十有一了,他比锦儿大四岁。”
“才二十出头?这般年纪就要中榜,那还真是少见。”
“就连那永景郡公府的公子那也是二十五六才中的榜。就着如此,那也是为数不多的了,这样也还是人中龙凤。”
“这陆家公子还真是神仙般的才学啊。”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大娘子已经改了神色态度,再提到了他,话里也没了那几分埋怨和讥讽。
“那他要是做了官,入了什么翰林院,那锦儿这婚事也是有了更好的着落了?”谭青容是松了口气,不仅不是坏事,反而还是好事。
“陆家家风很正,他也不算是什么毫无根基的寒门子弟,如今想想,还是合适的。”
“可能,还是我们高攀了。”宋父在笑,这样的好女婿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呢。
“更何况,陆兄当年对我施以援手,就算是个贫寒人家,也要懂得知恩图报啊。这才是人生大义。”
回想起往事,宋父心里是多份感激的。
“行了,你回去吧,我再看会儿书。对了,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对锦儿说。”
陆世宁从来只给宋父写了信去,关于陆家的事儿,宋父也并没有对外多说,就连退婚书的事儿,他也没有跟宋南锦多提过。
“是。”谭青容也听话,自从知道这件事儿后,也是守口如瓶。只是外人毕竟不知内情,这些年着实也打发了不少。
要是他再不现真身,恐怕别人也要觉得是宋家故意编造谎言来诓骗他们的了。
宋南锦走到院门外,看见外面站着的女使是大娘子身边的人,知道可能是大娘子在里面,这会儿进去又多有不便,便在院外等了会儿。
鱼粥的余温还在,香气尚在,宋南锦站在那里,直等到大娘子出了门来。
大娘子才知晓了内情,这会儿看见了宋南锦,又赶忙压声收色,免得让她察觉出什么。
待走近了些,宋南锦向她行了礼请了安,大娘子没多说就自个走了。
“我也倒是想瞧瞧这位陆公子到底是个什么神仙风采。”谭青容起了好奇心,心里也有些别的打算。
已是初冬月了,再拖的话就真的要入深冬了。这事儿可不能拖。
隔天陆世宁就从韩家告了辞,本想着再拜见拜见韩大人,可惜他还有公务在身,尚未归家,陆世宁也只好说改日再拜。
他们在一家客栈下了榻,陆世宁和世微收拾好了东西,就带着她出去了。
他当年离家后就去了潭州的岳麓书院求学,读了几年书又参加了乡试,一举拔的头名。
求学时,几位先生都看重他,又给了他一封名帖,好让他上京能够继续寻得名师,来日好成为天子门生。
陆世宁登了周家的门,他是想上这位莫先生的课。
这位先生如今在周家的学塾开课讲学,陆世宁拿着帖子登了门,倒是也十分顺利。
只见周家的门楣也是气派,能在这儿求学读书的,也不免有勋贵豪爵的人家。
倒是陆世宁镇定的很,将帖子递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带着他们进府了。
“说话行事要谨慎些。”世微走在他的身后,抓着他的胳膊,陆世宁也还是要多叮嘱她一句。
他们被带去了前厅,里面正坐着的人也就是周大人了。
“在下潭州学子陆世宁拜见周大人。”
陆世宁还刚踏进前厅的地儿,就已经先直说了自己的身份。
等他说完,面前的周大人才缓缓转过了眼来细细打量他。
世微也赶紧行了礼,倒是不唐突。
礼数周到了,总让人挑不出错来。
“陆世宁?”周大人又重复了一遍,看了好一会儿。
“潭州来的?”
“是。”
“小生是从潭州来,上京赶考的。前些年幸得在岳麓书院拜得名师,而后乡试得中,如今是借着书院先生的帖子上门拜访,希望能再拜名师,求得莫先生讲学的机会。”
他话说的那样恳切,字字如真,又有岳麓书院的名帖,这自然是做不得假的。
听着他说完了这一些,周大人才说让底下的人上茶,吩咐他们坐下。
“岳麓书院?这可是名师才子汇聚之地啊。”
“你刚刚说已经过了乡试?”
“是。”陆世宁随即回答道。
“取的何等名次?”周大人追问。
“头名。”
话一出,似乎周大人眼里也多了一道光,他的眼里明显的闪过了一丝惊讶,他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左不过也才成年左右吧。
“陆公子是何年纪了?”
“弱冠已过,今年二十有一。”
“啊。”周大人舒了口气,倒像是寻得了个宝贝。
“这是因为临近会试了,所以又上京赶考了?”
“是。”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读书人的礼仪气质。
周大人又端正了眼仔仔细细的看了他几眼,一袭白衣,相貌堂堂,眉目清纯,眼眸中似有珠玉的光彩。
气质如皎月一般,清冷温润,真可谓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诗经里有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这有才学的也不少,既有才学又有相貌的那就更少了。
“陆公子还真是有潘安之貌,宋玉之才了。”
“周大人谬赞了。”
陆世宁起身行了礼,表明自己是愧不敢当。
“既是名师做请,周某也是惜才的人,陆公子可随时到家中学塾上学请问名师,我必定款待。”
“多谢大人深义,世宁薄草之资,幸得大人青眼,世宁感激不尽。”
才说了三巡,陆世宁带着世微又出了周家的门。
他的事情顺利解决,就是担心她了。
只有他们两人,陆世宁和世微在街上逛了会儿,才又回到客栈。
“刚刚哥哥为什么没有跟那位大人禀明我们的家世?”陆世微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她就是好奇。
“哥哥故意说是寒门书生,倒是气质却一点也不像。”
陆世宁确实有所隐瞒,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告诉他我并非寒门弟子,曾是杭州官宦,那也没什么用。”
“汴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豪门勋贵人家,我们这也是小门小户。说出来反倒怕惹些是非。”
“如今我们是借着别人的恩惠才走到这一步的,须得万事小心,不仅是为我们自己考虑,也是为帮助过我们的人,替他们想周全些。”
“是,世微明白了。”陆世宁是好一番解释,这才说清了这一番缘由。
不过,就算说出来了也无妨,只是,杭州当年出的那件事,有些隐晦,不好大肆宣扬。
汴京十月临冬风景还很别致,他们也是心生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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