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忠义伯爵府之行尽管不情愿，但好歹也是第一次出门交际，云斓还是花了一些心思的，狠下心拿出了一半的体己钱置办了些行头。王氏也咬牙开了箱子，从自己的嫁妆里挑了两三样像样的首饰给她充一充门面，这么一番七拼八凑，云斓攒的这一身行头总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至于在一众名门闺秀中落了下乘。云斓向来能说会道，又极会看眼色，说话做事总是十分周到，饶是大房吴氏当家那会儿诸多苛责，也少有能挑出她的错来。所以王氏倒不是十分担心她会出乖弄丑做出什么颜面扫地的事，不过还是把她拉到了一边嘱咐了一番。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白，无非就是茶会上的少年郎君多留意些，尤其是齐六郎。家里的姐妹多，差不多都到了婚配的年纪，他们初来乍到，没有人脉门路，以后婚配上难免盲人摸象要吃哑巴亏的。云斓只管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很不乐意。且先不说她一个闺阁姑娘怎好与陌生男子过多接触，倘若惹出非议来，连累了全家女眷的名声，那时王氏这个当家主母怕就是另一番话了。再者说，即便有出类拔萃的，又不知道多少闺门之秀惦记着呢，怎的也轮不到她们姐妹，到头来空欢喜一场，岂不是白费心思。
云斓出了门上了马车，略微思量了一番，便还是把几样贵重的首饰收了起来，如此一来，装扮素净了几分，但好在衣服颜色鲜艳，这么一调和，不过分张扬显眼，也不至于太过朴实无华，不显山不露水，这样才刚刚好。
从旁服侍的青荷见状，一头雾水，只心疼那些收起来的首饰，“这朱钗是大娘子给姑娘添的头面，还有那项圈可是芸小娘的压箱宝，姑娘不戴着怎么收起来了？”
云斓将卸下的首饰用手帕包好，交给青荷保管，并嘱咐道：“这些东西你收好，大娘子添的那几样过后我还是要还回去的。”
青荷闻言，只觉得可惜，撅着嘴道：“人家送你的东西，你都收下了，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我也知道都是好东西，但越是好越是不能收。”
青荷一边把东西寻个妥当的地方放好，一边纳闷道：“姑娘出门前那会儿又是打首饰又是裁衣服的，我瞧着也挺上心的，怎么这会儿又变了主意，难道是大娘子又说了什么不受听的？”
云斓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不过大娘子的话也算给我提了个醒。我这趟出门的目的原就是打算应付了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那一番折腾无非是不想寒酸了，叫人家笑话罢了，毕竟关乎着全家的颜面，总是不能马虎了事的。至于旁的心思，我看还是算了，眼下明哲保身才是正经。”
“姑娘未免忒小心了些。”青荷将添好碳饼的手炉塞进云斓的手里，又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这难得的机会，你不打扮的出挑些，以后再想出头可就难了。姑娘的年岁也不小了，若不是主君升了官，全家进了京，这会儿就是没有定亲也早该相看了。眼下大姑娘的婚事告吹了，大娘子挑挑拣拣的，一时半会儿也再难有合适的，怕是也没心思操心姑娘们的事了。姑娘现在不趁早做打算，难道真等到下面的几个小的也议亲了才开始谋算，那时就算有如意的，也未必轮得到姑娘了。”
“你说的这些我怎会没想过，不过我自有我的一番打算。”二人虽是主仆，但青荷打小就在跟前侍候，几乎无话不说，与亲姐妹也无异了，云斓有话也不瞒着，径自说道：“我不怕跟你说，这趟伯爵府之行忒出风头了不会是好事。伯爵府那样的门庭，来往的大多都是豪门勋贵，别说我一个庶女，就是长姐这个嫡女怕是也够不上，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凑这个热闹呢？我知道自个儿的处境，名门贵族定是高攀不上的，索性我也没打攀高枝儿的主意。我所求不高，门庭不必太大，锦衣玉食，家产丰足些就好。郎君也不必是做官的，只有一份正经营生，人上进些，最好性子软些也好拿捏。我也把你打算进去了，到时你随我一起也能帮衬一把。我做大你做小，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了你。虽说做个通房丫鬟着实委屈了你，但等你生下个一男半女，我就做主抬你做小娘，怎么的也比配个小厮好。将来若夫君长进，儿孙出息，也算是有福气的，倒也不必年轻时就坐吃享福。”
青荷倒是不意外云斓对她做的这番打算，她本就是家生子，不大可能往外聘，要么就是配个同是家生子的小厮，要么就是给姥爷少爷做通房，除此之外，做陪嫁反倒是最好的一条出路。只是十分可惜了云斓，原以为主君做了京官，水涨船高，姑娘也能跟着沾光配一门更好的亲事，不成想到头来高不成低不就，这婚事反倒成了难事。
说起这些压在心头上的事难免有些感伤，青荷轻叹了一口气，劝慰道：“姑娘难得出一趟门，又是伯爵府那样的人家，不为别的，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像三姑娘和四姑娘怕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呢。”
云斓笑了笑，道：“谁不说是呢，我也是这样想的，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只可惜了我置办的那些个行头，花了我好些私房钱呢。我若早知道大娘子肯添补，我就不必费这个心思了。”
青荷虽也心疼银子，但好歹也不是白花出去的，“头面首饰还嫌多呀，这回用不上，下回难保用不上，难不成大娘子还能回回添补。大娘子这次难得大方为的也是沈家的颜面，再者也是想借着姑娘这回出门交际给大姑娘铺路，我看她出些血也是应当的。姑娘还要把她添补的首饰还回去，以我所见就是十分的没必要。”
云斓扑哧一笑，用指头往青荷的额头上一戳，打趣道：“你这丫头说话七转八绕的，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大娘子送的那些好东西。你也是个没见识的，没听过拿人手短这句话吗，我走这一趟于她而言注定是无功而返，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拿她的东西，这事上还不了，就得在那事上还了，我可不想跟她身边整日提心吊胆的。”
王氏什么性子青荷一清二楚，那是不多占一分便宜但也绝不多吃一分亏的主儿，就是主君都甭想从她手指头缝里抠出什么东西来。一想到王氏被占了便宜去那张不阴不阳的脸，青荷竟觉得那些首饰简直就是烫手的山芋，恨不得立马还了去，“还是姑娘通透，还了也好，省得大娘子惦记着，再阴阳怪气的，姑娘也不痛快。”
云斓摇头道：”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大娘子纵有不是的地方，但待我总还算是不错的。她添补的那些首饰都是她的陪嫁，那个白玉镯是和田古玉的，从她外祖母那辈传下来的，她自己都舍不得带，送了我充门面，为了沈家是不假，可总也有那么一二分真心实意不是？”
青荷点了点头，道：“比起静砚斋那位大娘子确实算是厚到的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