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重逢

苍狼事先并不知道李霸地要来。所以,当宫人为他通报坤仪载星觐见的时候,他连外衣也来不及披上,蹚了鞋便匆匆出门迎接。

被他殷勤地拉着手的李霸地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提醒他,鞋穿反了。

不过,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迎接的宴席过后,已经入夜;苍狼收拾齐整,带着李霸地来到一处宫殿门前。

“此处名为未央殿,是祖苗王时嫔妃的住处……啊,现在已经没人住了!从父王起,后宫人数锐减;我……现下更是没有这种心思。所以,你若不来,它们便只是空屋。

“这些闲置的宫殿,平时我便命宫人简单洒扫;有人来访,就安排入住。你曾经昏迷时,住的正是这处宫殿。现在已重新翻修过,你意下如何?”

苗疆与中原虽交战已久,然而民间交流不曾断绝,难免吸收一些中原文化。这些宫殿不止名称相仿,其布局陈列,格局方正,对称严谨,一看就出自中原人手笔。

然而内中花纹布置,家具摆放,又是苗疆的别样风味。李霸地自己看着倒是挺新鲜,被苍狼领着转过一圈后,他打趣道:

“我堂堂中原副盟主,在你心里就值得妃子的位置吗?你那个王后住的宫殿是不是也空着,收拾收拾让我搬进去呗?”

苍狼一时愣住。

苍狼凝重思考。

苍狼认真点头。

“副盟主说得不错。”

李霸地说你想啥呢我说着玩的。

“是吾考虑不周。”

李霸地说苍狼你有点谱没有,我上外边住行不行?

“来人,收拾东西,我们搬到坤宁殿去。”

李霸地大叫,苍越孤鸣你长点心吧!

他压根没有拒绝的余地。等来来回回搬运东西的宫人们散尽,李霸地拍着苍狼的肩膀,让他下次去中原的时候提起十二分警戒。

“作为回报,我一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迎你进中原。做好准备了吗?”

苍狼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递一杯给李霸地,笑道:“我等你。”

喝完这一杯,他去忙公务了。李霸地在殿里到处转了转,提起秋霜切玉,去宫殿后院练剑。

虽说练剑,毕竟负伤在身;在尚同会的时候,练习的只是基础招式。数月下来,也只是勉强耐得住肌肉上的疼痛;再往手指上施一点内力,丝丝缕缕深入骨髓的疼,就好像要把手指切碎一般,缠上伤处。

修儒说得没错,这伤只能静养。之前用招,基本上都是用没受伤的左手发力。威力虽削减一些,但危机时刻,能用就行。

他向前挥出一剑。

曾经在雀鸣林学习时,黑白郎君说过:所有的剑招,都是由基础剑式变化而来。根据不同武者的体质,同样的剑式,也能分出不同的快慢轻重。

而剑式同样有相生相克。卸力克制攻击,攻击克制防守,防守克制卸力。哪怕以一顶三的皇世经天宝典,其基础原理不过如此。

再依据剑式的变化,就能找到武者破绽,以相对克制的基础剑式,化解复杂剑招。所谓万变不离其宗,正是这般。

“如果是寻常武者,悟到以上道理已属难得。”

李霸地记得黑白郎君这么说。

“但你不同。你可以通过观察内力偷懒,但这不是捷径!旁观而来的道理,终究不如亲身体会。战场之上,敌人不会留给你慢慢反应的时间。基础练习不许停!一定要用性命记住它!”

于是不论怎样奔忙,李霸地总会在一天之中抽出一两个时辰,专心致志将基础剑式练上几百个来回。

而且,还有收获。长虹如歌这一式,初创时为防守,搏命时加了攻击的内力;看起来攻防皆备,但招式过于庞杂,运行同一招时只能着重攻或者守,不能随意切换。

更何况,运使此招需要凝神,一经打断,效果便要大打折扣。经过基础招式的不断练习,李霸地隐隐摸到,怎样在运使同一招,气息不中断的情况下,自如更改长虹如歌的攻击和防守模式。

如果能够这样……

他尝试着,将长虹如歌·攻的招式中那四散的内力气流凝聚,提炼,化成一道道绕身旋转的流星。

改成剑也可以,但李霸地觉得流星好看。这些拖着长长尾迹的流星,本质上是一团团包裹锋利剑气的内劲,只要用力加速,呼啸而过的破空之声便响彻耳边。

这是攻。若换成守,则……

李霸地思考着卸力与防守的关系,在牵系流星的内力运转至手肘和肩膀时,借力旋出一个剑花。内力随心而动,加持的力道使流星粲然绽放,化成笼罩周身的精纯气罩。

能行!李霸地心下一喜,剑花反转,气罩又凝成烁烁群星。他品味着刚才的感觉,反复练习,忽然心下一动:

犹记得打坐时,讲究的是内力循环不息。那运招时,是否也能不只是单纯放出内力,而是可以收回,形成滔滔不绝之势?

说干就干。长虹如歌攻势再起,流星自丹田出,绕身一周后融进护身气罩,再入丹田。此式一成,内力头尾接续,李霸地只觉力量绵绵不绝,哪怕泰山压顶,也能劈它一剑。

还不够,他想试试更进一步。内力凝在脚底,助李霸地凌空而上。绕身流星化为绵绵气罩,隔风挡雨,水泼不进。他低头看去,只见脚底也多了一弧内力痕迹,气罩由半圆成了圆形。

这是进步了?

招式精进,李霸地兴奋起来,思绪乱飞。这个场面感觉挺炫,如果是剧里该怎么拍?自己的招式特效,是不是水蓝色的大泡泡啊?

悬在半空很容易累,李霸地收了招式,飞身而下。他收剑入鞘,看见苍狼提着食盒站在院外,等他落地才举步上前。

“我刚刚批完公文,正好厨房夜宵做多了,也给你带一点。”他摆出两副筷子,再从食盒里端出两碗葱花细丝面,还冒着热气,“放心,我没有等很久。你的招式很精彩,看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

李霸地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是……我没看着你,要是看见你来,吃完再练也不晚嘛!那我不客气了!”

他拿起筷子。细丝面的汤是羊骨烧制的高汤,面条浸透了汤汁,热的鲜香从喉咙滑到胃里。苍狼翻了翻面条,没有急着动筷,而是接着武功招式的话题说下去:

“我没有在恭维你。那一招……是长虹如歌,对吗?在龙虎山上时,我从未想过,这一招还能有如此璀璨的时刻。在你运招时,众星流转,简直像是立身于星河中心……”

李霸地硬撑着害臊,喝完最后一口面汤:“你,你别夸了。再夸下去,我都要以为,我是撵着荡神灭揍了一年……”

他捻起袖子尖角抹了抹嘴,忽然想起:“你说‘众星流转’?我的招式,你能看见吗?”

苍狼点点头:“刀气与剑气,是判断武者招式的重要特征。内力的确不可见,但如果有武器加持,夺目的刀光与剑芒,往往也是威慑敌人的重要一步。”

敢情是这么回事。苍狼见李霸地吃完,把第二碗面也推给他:“习武之人吃得多些,我常年操烦政务,脾胃比龙虎山时弱上许多。如果你没吃饱……”

李霸地将面推还给他:“行了,你不是也在练苗疆宝典吗?刚才你翻面条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你那碗底下有个荷包蛋,准是厨子给你放的。别辜负人家,吃吧。”

苍狼吃面的时候很安静。李霸地吹着夜风伸懒腰,忽然觉得手指缝里黏黏的。仔细一看,有血从绷带中间渗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刚才练武时专注过头了?

他试着重新调整绷带。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的手拉向一边,苍狼吃完饭了,要检查他的伤势。

没有多的问话,苍狼只是皱着眉,替他拆开绷带。直到血肉被沾着药汁和其他液体的绷带撕扯下去,李霸地才后知后觉地痛起来。

那疼很难受,攀着手指头直往骨头缝里钻,还带着痒,叫人恨不得挠个痛快。苍狼将他的手攥得很紧,李霸地抽不回去。接着是一系列迅速处理的动作——拿出新的绷带和药汁,浸泡,缠裹——

“你怎么有药?”李霸地觉得惊奇,“修儒专门跟我强调过,这药的原材料很难找呢。”

“因为修儒现在就在苗疆。”苍狼平淡地回答,手上动作不停,“我和他了解过你的伤势,也学习过怎样处理。”

李霸地暂且混乱了一会:“他,他什么时候来的?而且,怎么不是他来——”

苍狼抬起头,看着李霸地。

“因为我想来。”

不得不说,苍狼的手真巧,绷带上扎的结的确比李霸地自己打的漂亮许多。确定绷带缝隙中不会再渗出血液后,苍狼拉起李霸地,带他往苗王宫的后花园去。

“其实……我真正想带你看的是这个。从我登基后,时间竟已过了一年半,真是令人感叹的岁月。”

虽说感叹,他的声音却明显兴奋起来,步伐也越迈越大。

“正是这段时间,苗疆的匠人,成功培植出了一棵桃树。我特意在后花园中开辟一处空地,将它移植过来。你看——”

树丛退却,明月高升,李霸地眼前豁然开朗。一棵满载着粉白桃花的健壮大树,就这样在月光下,热烈地绽放。清风吹拂,花瓣如雪般洒落,李霸地伸手捏住一片,恍然觉得在梦里见过这般场景。

“这是苗疆的晚桃。它的花期更晚,也更长,只是果实逊色一些,种不到中原去。”

苍狼领着李霸地,往树下走了两步。

“这已是我找到的,与中原性状最为接近的桃树。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前来苗疆,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一直记得龙虎山的桃花。也希望你知道,我们的欢笑与痛苦,都曾一起分享过。以前可以,现在也可以。”

他拉住李霸地的手。

“最起码,现在……你可以不必忍耐伤痛和情绪。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心中装着事情时的状态,实在很明显。如果我……”

李霸地看着苍狼。如果他能分担……

他怎样分担?自己该从何说起?说玄之玄明褒暗贬,将自己托为众人唾骂的盾主吗?说辛苦半年一事无成,想保护的魔人和魔瘟病人通通被大火付之一炬吗?说自己被众人从泥沼中拖出,自己却无法救众人出火坑吗?说因为自己的无能与寡断……

他看到苍狼衣领上的毛绒靠了过来。直到额头抵上那片温暖,他才撂下紧绷的神经,失声痛哭。

“别问了……求求你,别问了……”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着。

“张大哥死了……”

本章含有大量苍狼对主角释放情感的情节描写,不感兴趣的各位可以跳过,本章作用基本上是塑造人物,对后续剧情理解影响不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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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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