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夜游

李霸地感到额头一痛,醒了过来。

他晃晃脑袋,抬起头,看见荻花题叶举着折扇弯腰瞪他。

怎么了?他眨着眼睛,坐起身子。九月中旬,头顶红叶正盛,随着秋风飒飒而下。忘今焉端坐在讲台上,玲珑雪霏提笔写着什么,自己……

李霸地连忙站起来,捧着写好的试卷一路小跑上去,交给忘今焉。

自己刚才在秋试中睡着了。

秋试这个名字,听起来很严肃唬人,实际上只是这个墨学私教中一次稍显正规的考试。忘今焉在月初就给出了题目,要求月中和月末各交一次答卷,根据两次回答的平均水平得分。

荻花题叶在敲了李霸地的头之后就走出考场,他早把卷子写完了。李霸地给忘今焉抻平试卷后追了出去,问荻花题叶这么早回去干嘛,有没有什么玩的。

凉爽的秋风吹过,拭净高远碧空。荻花题叶对这阵风很是受用,他惬意地在手心里敲着折扇:

“师弟真是玩心不改。夫子的题目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半个月,你对你的答案真正满意吗?”

李霸地不知道。忘今焉给的题目让他半懂不懂,叫什么“墨家之本”。这种题哪怕是龙晓月也答不出个一二三,只好让他揣测忘今焉想让他写什么。

揣摩出题人的想法,李霸地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就是政治试卷后面的大题!每次考试都让他写生写死!

一想到考试,李霸地又犯困了。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加快脚步准备回房间补个觉。

之前交上的试卷,他只是凭着这两个月以来的课堂理解胡写一通。对于他在中原的经历,则是一字不提。这样的答案或许不会让忘今焉满意,但有一点特殊——

是黑白郎君这么建议的。

自月初通过操梦术联系上黑白郎君后,李霸地一在晚上入睡,意识就会被那股力量扯入灵海。等和黑白郎君事无巨细地汇报完当天情况,再被他踢出去。

那天,当李霸地向黑白郎君说完忘今焉的题目,黑白郎君想了想,给出了他的第一个回答:

“不要提你在中原的事情。你曾说过,你对颠倒梦想毫无感觉;忘今焉的幻术,也只是叫你眩晕。也就是讲,你在这段日子的生活中,多少表现出了一些对幻术的抗性。贸然表现得过于顺从,或许反而会引起警惕。”

李霸地茫然地点点头。也对,这两个月他几乎没出过苗王宫,对忘今焉来说可不就是朝夕相处。哪怕有荻花题叶偶尔的讲解,以自己对道域法术那点了解,根本不够发现忘今焉设下的各种试探——如果有的话。

那还是表现出一点叛逆的好。忘今焉想通过自己打入中原和玄之玄抗衡,那自己就偏不提中原;验证有抗性的同时,逼迫忘今焉加强幻术,直到它的程度强到能被自己发现。

黑白郎君不愧是天下第一啊……

至于困倦,这不是李霸地演出来的。灵海中九界生灵情绪翻涌不休,接触哪怕一点都十分劳神。从灵海中离开时,他总要为那些复杂得无法言喻的情绪辗转反侧,直到月上中天才睡着。

而李霸地全无怨言。黑白郎君和南溟广虚每天不知道要在灵海里待多久,光是接触情绪的这份疲惫,他们两个的程度可比自己严重多了。

哪怕只为了师父,也不能丢人啊。

只是疲乏到底磨人,李霸地走五步的功夫已经打两个哈欠了。午后和煦的阳光使这份倦意舒展到神经末梢的每一寸,李霸地揉着眼睛行走在树荫之下,鼻尖萦绕而来的清冷香气让他清醒了一些。

原来是玲珑雪霏。荻花题叶追着她聊着什么事,而她看见李霸地,却是直直朝他走过来。

哎呦,坏了。李霸地忽然想起忘今焉的那句“把握机会”,那可能不是对他的劝诫。原剧里风花雪月四个人的感情已经够折腾了,他可不敢掺和这个。

于是李霸地连忙装没看见,快步走向房间,打算绕开玲珑雪霏。

而玲珑雪霏则直接开口,将他叫住:

“师弟。”

冷冷的香气从李霸地背后靠了过来。

“这段时间,你的精神不好。夫子虽叫你们照顾我,但我也该照顾你们才是。”

她挡住荻花题叶焦躁的视线,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兜,再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

“这是会神丹,有提振精神的功用。明日早上,你在课前就温水服下,夫子就不会怪你呵欠连天了。”

她用手托着药丸端过来,李霸地拒绝也不是。纠结了一会,他只好接下:“多谢师姐,我……我明天试试看。

他草草将药丸填进袖子。抬头一看,荻花题叶背对他和玲珑雪霏在不远处站着,竟还没走。没走正好,李霸地连忙向荻花题叶奔去,拉着他的袖子朝玲珑雪霏走近:

“对了,这段时间师兄也天天夜不能寐,你的药也可以给他一颗。听讲你们之前认识,如果是你的东西,他很乐意吃啦。”

荻花题叶甩开李霸地的手:“不要对我动手动脚!会神丹是雪亲手炼制,我怎会错过。她肯给你是她的心意,你敢糟蹋,花饶不了你。”

李霸地连忙摆手:“不会不会,师兄对师姐百般照顾,打死我也不敢。就是这……”

他捏着袖子里硬硬的药丹,将升腾而起的疑虑咽下。如果是安神助眠倒还好说,提神醒脑这样的功用,让他不得不绷紧神经。

万一是类似原世界毒/品的药物,该怎么办?

玲珑雪霏见他犹豫,双眼微眯,轻轻开口:“就是如何了?再怎样我也是出身道域,炼丹制药是必备手艺。师弟不喜欢吗?”

李霸地看着荻花题叶抬起的折扇,连忙退向房间门口:“喜欢,肯定喜欢啦!不过我是中原人,之前没见过道域的药……我肯定好好吃,先去休息了!回见!”

黑白郎君没有对那颗药丸发表意见,听完汇报就把李霸地踢出灵海。第二天早上,李霸地按玲珑雪霏所说服下药丹,果然感觉灵台清明,再不犯困了。

可惜清明过了头,晚上李霸地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月光如水,他看墨家典籍看得烦闷,干脆出门到处走走。

就算有月亮,夜间出行也是件挺麻烦的事。李霸地提起拴着灯笼的挂钩,将它勾进提杆的洞里。再端起一截蜡烛,用热些的内力将它点燃,放进灯笼。

这样,就是一盏金光里最常用的提灯。

他提着闪烁红烛光芒的红灯笼在后山游荡,心想这画面如果被人看到,又是一篇鬼故事流传民间。后山除石板阶梯外泥泞难走,他在一处树根上放下灯笼,随手摘一片宽大叶片在烛火前遮挡三次,重新提起灯笼下山。

果然在山脚处见到了铁棘刺。

“最近怎么样?”他和铁棘刺寒暄着,慢慢往住处走,“这段时间回到苗疆,比中原住着舒服些吧?”

铁棘刺答道:“苗疆是我的家乡,住起来的确习惯许多。”

李霸地说:“思乡是很正常的情绪,你不必因为这个挂怀。希望在中原的那段日子没有怠慢你……”

铁棘刺道:“你是我的主人,我只管执行你的命令。”

李霸地哈哈笑着:“你换个称呼啦!这样说起来怪别扭的。以后叫我阿星好了!之前听你说,你们这一行都是被训练来辅佐王室,觉得苍狼怎么样?有没有对你不好?”

铁棘刺想了一会:“并未。王上仁厚严明,颇有君王之姿。苗疆在他的手上,一定会更加繁荣强盛。只是……”

李霸地说:“别吞吞吐吐呀,只是怎么了?”

铁棘刺道:“只是他实在偏爱那只野狗。已经有不少大臣劝诫他不要玩物丧志,但这段时间,他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李霸地说:“那狗是跟着我采买召魂仪式道具时的马车来的,既然已经被苗王收养,便不算是野狗。你看不惯它?”

铁棘刺微微垂首:“并未,是铁棘刺僭越。”

李霸地说:“看不惯也没关系,你们这样的忙人,看这些猫儿狗儿,总觉得是碍事的东西。只是万物有灵,哪怕偶尔会被这些生灵激起恻隐之心,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或许这反而说明,你的内心还未完全封闭,尚有继续成长的契机呢。”

他们两人来到李霸地的房间门前。房门紧闭,李霸地查看一下粘在门缝里的烛泪,发现没有动过的痕迹,才打开门。

“回去吧,辛苦你陪我聊天了。”他把蜡烛从灯笼里取出来,“下次有事,我再来找你!”

铁棘刺行礼,离开。李霸地关好门,检查内力痕迹,转身和迎上前来的苍狼击了个掌。

“前段时间约定的临时信号,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用场。”苍狼拉着李霸地坐在旁边,“我在距离房间三里之外踏光进入,不用担心痕迹。”

李霸地对他胳膊上的狼绒披肩爱不释手:“辛苦铁棘刺给咱俩挡刀了,等中原内战结束,得好好谢谢人家。长话短说,我今天打听到的是……”

他将白日里忘今焉三人的行动一五一十说过一遍。苍狼仔细听完,点头:“我记下了。你要好好休息,我不希望你因为这种莫名的药物受到伤害。”

李霸地说:“没事,可能就是药力强了一点,正好多读两本书。你快回去吧,苗王受到的监视,可比我严密多了。”

苍狼按来时的方法,踏光离开。李霸地躺上床,趁天色发蓝的这段时候,稍稍放松一会神经。

玲珑雪霏的药丸中断了他和黑白郎君的联络,迫使他重新启用铁棘刺和乌舆。所以,召唤铁棘刺,这个行为一定在他们的盘算之内。

也许他们今天会做些一定会被观察到的行为,只等自己找机会传递。那么,在这个清醒的夜晚,红灯笼的光芒之外会有几双眼睛?

之前和铁棘刺的谈话,当然不只是闲聊。铁棘刺是和苍狼传输消息的渠道之一,监视他的人会是谁?

会是忘今焉?荻花题叶?

还是玲珑雪霏?

不论如何,这些话都是说给他们听的。即便充耳不闻,对铁棘刺和乌舆的监视,也足够让他们的注意力从苍狼身上转移开。

只要一会就够了。

李霸地感到倦意渐渐袭来。

下一次传消息……该是什么时候呢……

他的意识沉入黑暗。

夜风在房门外静静吹拂。悄悄地,门扉动了一动。接着,门扇无声地滑动,向外敞开。

李霸地从门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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