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霸地赶紧往怀里摸去，确认那两张阵法图都好好地贴身收藏，并没有不小心塞到包裹里，叫他们看见。荻花题叶看着他手忙手乱，补充道：
“并且，它的性状和炎魔幻十郎死前所用纳灵**，也有相当程度的类似。”
李霸地找到了那两张阵法图，刚刚抖开，甚至没来得及送到荻花题叶眼前。听到荻花题叶这么说，他向前两步，一巴掌拍在对方肩膀上。
“可以呀，师兄，什么时候去学占卜了？这么准！”
荻花题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李霸地想起来，当时在后花园，忘今焉他们上课的时候，荻花题叶曾经说过：
道域的人很讨厌别人说他们是算命的，因为道域的术法，用处远不止占卜这一件事。但由于寻常人很难轻易区分算卦道士和生活在道域的人，外界众人往往只看重他们卦卜吉凶的能为，却忽视了其他的用处。
不过眼下荻花题叶并未过多纠结李霸地的失言，他接过阵法图，并排平摊在刚才坐着的石头上。随后，他从怀里摸出一盏精致的玉石油灯，用手指上凝着的内力点亮；再从腰间解下一个灯罩，扣上去。
随着绮丽的白色纹路在灯罩上流转，灯罩内亮起柔和的明亮白光，照亮二人周身数步范围，让阵法图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显示得清清楚楚。荻花题叶整理衣服，拉着李霸地一起坐下来。
“此前祭鼓节，师弟在苗王宫外大发神威，一力剿灭叛乱部族，花也有所耳闻。此后花便一直留意苗王宫，根据泄露出来的灵力流动方向与性质，花大致推断，苗王宫中阵法，应是此阵。”
他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卷平滑的厚实白纸，铺开，上面用流畅的深红色线条工工整整地绘出一个简洁规整的六边形美丽纹样。
“七伤兑灵阵，以泽山咸起卦，为该阵核心。落卦为泽地萃，是以卦象收束，受术者所感所知，皆汇聚在阵眼。你看，我的阵图与你所带来的阵图，这些转折点都可以对应。如果当真是我所说阵法，解阵则可以……”
李霸地默默地注视着荻花题叶，直到对方意识到他很久没说过话，转过头来，他才柔弱地说：“你能讲点我听得懂的吗？”
荻花题叶说：“这种阵法为召唤大阵，核心是用灵力将受术者链接在一起，抽取灵力，再注入阵眼。召唤成功，灵力使用过后，将其返还给受术者。由于使用灵力较多，受术者至少为七倍之数，并且多少会有损伤，所以名中有‘七伤’二字。”
李霸地给他点赞：“懂了，您继续。”
荻花题叶将目光挪回三张阵法图，神情却是愈发凝重。
“不过，刚才我说的解阵之法，只是针对单独的七伤兑灵阵而言。你带来第一张图上的部分节点，虽与第二张图无甚重合，起阵思路上却有不小的呼应。这些呼应……就是我在自己的阵图中留白的部分。”
李霸地凑过去比划，还真是，大部分的线条都对得上。他随手拾了块尖石头，用内力削两下，将那些缺失的线条对着纳灵**的阵图补全。
然而，等他补全阵法，却看到荻花题叶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不等李霸地出声询问，荻花题叶便俯在阵法图上，擦掉石头划出的痕迹，一指内力注入，纸上阵图起了新变化：
深红色线条在纸上不断延长、变形、拉伸、弯曲，组成的图案形状，也在一刻不停地变化。等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线条终于平静下来，所组成的图案，与之前的七杀兑灵阵大相庭径。那是一副尖锐而又粗暴的图像，数个锐利的粗线条刺向四面八方。内部线条的交织复杂又狂乱，整个阵法图都显示出毫不遮掩的攻击性。
“这不是道域的阵法。”
在李霸地带着惊讶和担忧的注视下，他喃喃着，指尖划过那些狂乱的线条。
“道域设阵，讲究阴阳平衡，有所求，便有所还。这个阵法虽有七伤兑灵阵的骨架和纳灵**的血肉，但吸纳受术者灵力过后并未像七伤兑灵阵般归还，而是全部注入阵眼。受术者或许会因链接互相感应而感到短暂增强，可一旦解阵，必遭反噬，尸骨无存。设阵用心这般险恶，施术者不像是道域中人。”
李霸地不由问道：“难道这是东瀛的阵法？”
荻花题叶缓缓地摇头。
“道域成立之初，与各界都有过术法上的交流，其中以中原与魔世最具特色。甚至道域设阵根本原则‘道法自然’，也是在中原的影响下敲定。东瀛虽然在布阵方面颇具巧思，但根本的设阵思路，仍旧依靠中原阵法。这个阵法，虽然能看出东瀛常见的偏、怪、精，但阵法骨架上……”
李霸地赶紧做好迎接下一轮周易知识洗礼的准备，荻花题叶却只是紧盯三张阵法图，沉默下去。良久，他将三张图一把抄起，收进怀中站起了身。
“三言两语，荻花题叶说不清楚。师弟在苗疆可有未完之事？”
李霸地跟着他站起来：“大后天苗王大婚，需要我捎话吗？”
荻花题叶悠悠展开折扇：“要捎带的东西可不少。你我同窗之谊，桃源仙境任你通行；苗王大婚前，盟主想在此做准备也无妨。花有要事，请。”
他拿起血不染，熄灭玉灯离开了。李霸地在原地站了一会，赶忙疾步跟上：
“师兄等一下！你没说我住哪啊！”
一天两夜的奔忙让李霸地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看到床边坐着的风逍遥时，他差点以为自己还没睡醒，翻个身打算再眯一会。
于是风逍遥坐不住了：“喂，阿星仔！你就是这样对朋友的喔！起来起来了，授真做的饭是要凉了！”
李霸地迷迷糊糊地被风逍遥拉起来，往身上丢了外套。他慢吞吞地套上一只袖子，呵欠连天：
“谁真做的饭？还有假做的饭吗……啊？逍遥兄？”
见他清醒过来，风逍遥笑着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当然是我啊！上午月一直在问你的情况，说是血不染内的邪气，好像被解决了。你再不醒，他一整天都不会放过我的！”
血不染……对了，血不染！无情葬月还适应吗？李霸地精神一振，跳下床穿衣洗漱：
“是啊，剑里面有一个灵体，我和它沟通过了，一段时间内不会害人。就让月兄放心练习吧！对了，师兄怎么样了？”
风逍遥说：“花痴一大早就把自己关在屋内，连雪都不能进，真罕见。听里面的动静，他好像是在写什么东西，时不时翻箱倒柜，桌上高高的全都是书。按说也是，在道域的时候他成绩最好，就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突然变得那么好学。”
李霸地甩了甩手上的水：“逍遥兄你忘了？就是后花园的那个阵法。忆无心调查出了一些结果，苗王让我来拜托师兄……但是我也没想到，这个阵法这么棘手。”
风逍遥啜饮着酒葫芦，若有所思。他很快便恢复了平日的开朗，见李霸地已穿戴齐整，就拉着李霸地出门吃午饭。门外还是那张石桌，荻花题叶不知什么时候已梳洗完毕，正殷勤地劝玲珑雪霏多吃菜；无情葬月见李霸地来，起身邀请他坐在自己旁边。
桌上的菜式倒是花色丰富。萝卜脆笋酸辣爽口，腐竹菜心清淡宜人，不过鲜少荤腥，多是素食。
但李霸地不挑，反正来金光这两年，好的坏的他都吃过。饭毕，无情葬月趁众人离席时拉住他，要他详细讲述血不染中的灵体是谁，邪气又是怎么回事。然而，李霸地其实很好奇：
“我在胜邪封盾里听过，这把剑其实是你从道域里带出来的，好像还是你们家世代看守的剑。为什么你像是对这把剑了解得还没我多？”
无情葬月急切的求知目光，黯淡下去一些。
“因为……看守并封印血不染，是我家祖先从张道陵一代传下来的使命。”
张道陵，就是张天师，原世界中的道教创始人。在金光里，昔年张道陵自中原创立道域，其中一个目的，便是要用独立的空间来封印并压制血不染。他生前将麾下分为四部，死后四部各自为政，化为四宗。无情葬月生父一脉，是张天师亲传弟子之一，他父亲甚至还保留着张道陵将使命传给他家的亲笔信。
“所以父亲终其一生，都要保护血不染邪气不外溢，使内中灵体不能作乱。张天师并未明说血不染中封印者为谁，但是……他的邪气历经千年仍未消散，足以证明这灵体是危险的人物。盟主，请你告诉我，他是谁？”
无情葬月一扫之前的腼腆，炽热的目光直直注视着李霸地。李霸地也确实应付不来，只好如实以告：
“他说他是西楚霸王……诶诶别激动啊！只是他自称而已！还不确定是不是呢！”
不及他阻止，无情葬月噌的站起身，在桌旁来回快速踱步。他握着血不染的力度愈发大，直到指关节的苍白清晰可见。桃源仙境起了常有的轻风，无情葬月在风里深吸一口气，将血不染横放在手，朝还坐着的李霸地弯下腰去。
“盟主，这是我的请求。”
他没有抬头看慌忙站起身的李霸地，视线紧紧钉在地面上。
“请你毁掉血不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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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七伤兑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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