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是个雷雨天气，深夜狂风骤雨伴着电闪雷鸣，雷声隆隆震耳欲聋。街道几乎全空，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车辆都寥寥，毫无人烟气。
金元从维度缝隙里跌出来时夜色正浓，雨水劈头盖脸地往下砸。由于刚晋升为六级巫妖没来得及恢复，在维度缝隙里为了保护自己魔力还被压榨一空，破破烂烂都快碎了的魔法袍子屁用都没起到，让金元在落地的瞬间就被浇成了落汤鸡。
金元：“……”
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等环顾四周发现了熟悉的建筑，金元如坠梦中。
他跌跌撞撞地从破烂街道的犄角旮旯中出来，想要依照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的已经有些模糊的印象来印证一个让他不敢置信的推测。
然后霉运未散的他就成了某一恶性案件的直接目击者。
“程子，程子把刀放下，你这是干什么！要疯也别对着我疯！”
某洗车店门口的车棚里，一人高马大目露凶光的男人正持刀步步逼近一个看起来瘦削清秀的年轻人，年轻人看起来像是之前有些威望，即使在这种危险情况下也强撑着叱责那个要逞凶的男人。
可惜对已经被情绪冲没了理智的男人来说，那点子威望毫无用处，甚至反过来激起了他的凶性，那个被叫做程子的男人胸前起伏地更厉害了。
“你不配叫我程子！林迟寒，哈！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们！”
程子双目赤红，手中的凶器被激动地挥舞出一道道寒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年轻人—林迟寒听了这话反倒诡异的平静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直视程子，像在看一个死人。
“骗子！”
程子怒吼着：
“我都看到了，你他妈的刚才在给警察递消息！你是卧底！是你出卖了王哥跟大李，不然他们就不会进监狱也不会死！我要杀了你，我要给王哥报仇！”
林迟寒没再多费口舌。他就是挑今天只有他们两人留守的时候才跟上头联系转交情报，却没想到他明明已经把程子支开，这个二愣子还是硬生生绕了回来。
好在文件都已经转交出去，他就算现在出事也不会妨碍到天亮的抓捕行动。
程子一刀冲林迟寒捅下来。他虽然块头大，但平时多只负责威慑他人充充场面，最多打打群架，就是手里有凶器看起来凶，实际上没什么章法。
林迟寒看起来瘦弱，但毕竟是从警校毕业出来的优等生，他们这些特殊人才的格斗和枪械更是训练的重点，身手比起程子那个半吊子利落得不止一点半点。
两人转眼间缠斗在一起，程子刀刀凶狠毫不留情，林迟寒连连躲避，几次伺机反夺程子手里的刀都被程子不要命似的攻击被逼得不得不松开手。
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大雨倾盆，雷声隆隆震得人心惊胆战。
林迟寒与程子缠斗了好一阵，随着时间流逝，他心里暗道不好。时间拖得有点久，万一等人交易回来他被围攻就是必死无疑。而且他的体力流失得也很快，再角力下去尽是劣势。必须要尽快结束！
于是林迟寒咬牙拼着手臂肩膀被连砍两刀的机会伸手强抢刀具，程子拼死不给，两人僵持一阵，经验丰富的林迟寒提膝用力顶向程子胯间，程子脆弱部位遭受重击不由自主地松开手，刀被林迟寒顺利抢了过去。
林迟寒终于占了上风。此时已经不早，为了避免他的身份被曝露，他该干脆利落地让程子永远闭嘴，毕竟他们是毒贩死不足惜，然后尽快撤离这里。只要等到天亮收网，他就能回去了。他在这里呆了已经将近七年，七年的时间，想来父母又苍老了很多。
可是在下手的瞬间，林迟寒忽然迟疑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想到程子在这些年里憨憨傻傻的，挡在他身前很多次。程子太愣了，他一点儿也不聪明，卖粉的时候连钱都能数错，王哥拿他实在没办法，就调他去舞厅看门。谈生意的时候有时双方闹崩，程子站起来就往里头冲，刀光棍棒中硬是护在他前面，然后血糊了一脸咧着嘴冲他笑。
林迟寒曾经想过，要是程子没被带进这里该有多好，他可以送程子去上学，念书念不好可以去学体育，他这个体格一看就是个练体育的好苗子。程子一根筋，说不准以后还能参加个什么比赛为国争光呢。
只是可惜。
林迟寒想得不久，他只犹豫了一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把锋利的刀从身后穿透了林迟寒的腹部。林迟寒低下头看着身前蔓延开的一大片血迹，后知后觉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好疼，他疼得快握不住手里的刀了。身体里不停往外涌动着热流，林迟寒没有回头看，他只用最后的力气将刀往下插去。
不出意外，手腕被人一脚踢中，凶器脱手而出飞出车棚掉进雨水中。
林迟寒觉得有点可惜，但又莫名松了口气。遗书七年前他就已经写好了，任务他也完成得很出色，对国家，他问心无愧。
“我就知道是你，杂种！”
被抓着头发强迫抬起脸，已经有些发黑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贼眉鼠眼的中年人的脸。那张脸正憎恶地看着他，恨不得要从他身上咬下块肉。
是王哥和大李被抓后这伙毒贩的第三任大哥。也是，他应该想到这个人不比前两任，他胆小怕死又贪婪成性，躲在安全的地方让别人去谈生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要不是他被前两任的死吓破了胆子困在原地不敢流窜，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布下罗网一网打尽；可也是因为他的谨慎让林迟寒功亏一篑，最终还是没来得及回家。
视线逐渐涣散，耳边喋喋不休的咒骂和脏话声也渐渐远去。林迟寒无声地动了下嘴唇，似乎要念一个名字。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生命最后一刻，他只是有一点遗憾。
林迟寒闭上眼等待死亡的到来。只是又等了好一会儿，他发现自己怎么还有意识？不太对劲，他确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被刺破体内大动脉按照他的流血速度最多几分钟就会死亡。这都多长时间了？难不成他其实已经死了，还有意识只是因为他已经是鬼了？
林迟寒觉得有点慌。
他试着睁一下眼，发现睁不动，于是更慌了。
糟糕，他好像确实变成鬼了，而且还被困在身体里出不去。这下怎么办？他刚死没有经验，是要等到下葬被埋才能鬼魂出土这样子吗？是不是还需要联系一下和尚道士唱个经念个佛超度他一下？惨了，他们全家都信仰科学，根本不可能请和尚道士做什么法事的。
林迟寒脑子里野马奔腾，在他都想到他要是被抛尸荒野怎么办，难不成要烂成骨头架子才能重见光明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被踢了一下。
林迟寒：？？？
金元从成为炼金术士之后就再没这么狼狈的淋过雨。等他挪动着魔力储备见底而十分空虚的身体到达附近最近且最宽敞的露天挡雨车棚子底下时，林迟寒已经倒下奄奄一息了。
无视嚷嚷“你是谁？！”要冲过来也给他一刀的两个男人，金元抽取左手食指储魔戒上被储藏的部分魔力恢复自身，同时手一挥一人一个一级昏睡咒两人就都瞬间倒地不起。
随着储魔戒中的魔力被抽空，被镶嵌在上面的宝石中最小的一颗逐渐暗淡，最后破碎化成粉尘散去。
只是在第二颗宝石微微暗淡之后，金元忽然皱了一下眉。他发现不论他再怎么抽取魔力也无法再往上提升了，他的魔力储备被限制在了一级。也就是说，他空有六级巫妖的等级，却只能发挥出一级巫妖的水平。
好在虽然魔力储备遭到限制，但他的精神力并没有缩水，还是六级。
只是由于精神力与魔力池等级差距过大，为了避免魔力池负担不起庞大的精神力，导致身体内部镌刻的魔力回路过压身体崩毁，反噬自身。金元不得不将大半精神力封起来，还必须束手束脚，随便施个法术都要斟酌等级。不然要是随手用出高等级的法术，他瞬间就能被抽干。
地球世界规则的限制吗？金元若有所思。
魔力无法再恢复，金元看向脚边心跳已经停止，但意识尚未完全散去的林迟寒，提起了点兴趣。
五百年前金元刚到西菲拉时就是如此，如今刚回到地球又碰到和当初的他同样被死神拥抱的林迟寒。
命运真是有趣。
虽然以金元现在的魔力无法复活死亡之人，但召唤灵魂还是可以做到的。林迟寒比他幸运多了，当初他的身体直接碎成块块，林迟寒的尸身可还热乎着，稍微把灵魂养一养就能直接蹦起来给他干活儿。
唉，到底还是原装的身体好，等灵魂强度上去了就可以反哺肉身，将身体状态维持在刚刚死亡的时刻，然后就能直接从僵尸开始逐级晋升。不像他，身体与灵魂不匹配，越晋升限制越大，最后只能拼着灵魂破碎的风险转生成巫妖。虽说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但谁不想能走得平稳些。
想着金元略带些嫉妒地踢了林迟寒一脚。
又瞥了眼另一边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金元直接一道魔力将两人的灵魂抽了出来，伸手一握，两道一红得发黑一颜色略浅，然而依旧红亮的灵魂就直接被捏得粉碎，只留下两粒泛着红光的灵魂结晶。至于那两具身体，在灵魂被捏碎时就已经断气了。
一粒泛黑光的自己吃掉，顺手将另一粒灵魂结晶扔到林迟寒的尸身上，看着逐渐与里面的灵魂融合消失的灵魂结晶，金元撑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想当初我可是给茨威德打了一百年的工。茨威德那个小气鬼，连工资都不给我发。我可比他大方多了，怎么看这家伙都得为我服务两百年……还有一粒灵魂结晶，嗯，再加一百年，三百年勉勉强强吧。”
金元说着满意地点点头，“我可真是个有良心的好老板。”
此时莫名其妙就成了金元员工的林迟寒浸泡在突如其来变得温热的黑暗中享受地汲取着热量，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冷颤。
大概是自己的尸体这会儿被拿去风干了吧。
林迟寒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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