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如此。
只是开不了口。
疆场生死无常,她早在十多年前就领教过了,更何况是送竟宁去。
皇帝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此战事关重大,卿未曾经历过大战,可有准备?”
“臣自当磨砺兵法,操练军士,为陛下守住幽云朔方。臣已驻北境数年,漠北人只趁水草丰美兵强马壮时候袭击,待风雪将尽人困马乏时候正是我军追击之时。”他身量已抽得很高了,渐渐褪去了少年的纤细青涩,显出些圆熟的风姿来。
她应当反驳些什么,只要抓住一丝错漏便好换了旁人。皇帝原是这么想,口中却不由高声道:
“好!不愧是我朝少年英杰,朕便封你做骁骑将军,代你父亲的幽云都督一职,不日点兵启程。”座上天子拉起一个得体的笑走下阶来,亲手解了腰上玉带缠上少年公服,“此带只嘉奖爱卿勇武,待爱卿得胜还朝,朕再行封赏。”
等到下了朝,百官都要在文华殿武英殿用早膳,皇帝便叫了银朱专赐御膳三品到武英殿给梁国公赵殷,又去找来赵竟宁商议用兵,也就留了竟宁一同用膳。
她向来在早膳上讲究。这些年宫里虽厉行节俭,却唯独早膳未被削去太多。除主食的各色包点面饼外还要依时令加几道冷盘的鲜蔬小菜,各色肉品,皆以清蒸炖煮的法子烹了,不留腥膻味。主桌外还要加些时鲜果子,七八种甜品点心,连汤水也要叫上了好几种来,鲜粥清汤,牛乳豆浆,不一而足。若非圣人厌憎咸酱腌菜味重,依先帝旧习还要再单开一桌佐菜。
于是法兰切斯卡也日常在栖梧宫用早饭——他惯来没规矩,宫里人也见怪不怪了,何况皇帝都不计较。
“陛下只吃这么些吗。”他大约是饿急了,放了一应的精细点心不用,抓了个小炊饼先啃起来,“上朝好累啊,腹中空空站了两个时辰,臣都快饿死了……”
“我上朝前都会用些粥的。再说这哪里少了,不是好几十道菜等着用么。”皇帝原本心里有气,此刻见了他这副样子也不由得哭笑不得,叫人给他盛了一碗豆浆,“你慢些……都吃到下巴上去了。”
“你怎么比我还没规矩。”法兰切斯卡看了也不由得好笑,“你能吃完这些就不错啦,别看一品菜分量少,这么多种类挨个吃一口就能饱了,别可着那么一道对付啊喂。”他更好了,招呼宫人给他布菜盛汤,全不把自个儿当外人,末了还要说一句“今天的豆浆不够鲜”。
“你又算什么人,陛下天子之尊你也来同桌。”竟宁瞪了他一眼,嘴里仍含着一大口炊饼。
“我……”法兰切斯卡这些年在宫中无法无天惯了,此刻突然被指,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皇帝,“我和景漱瑶同桌吃饭哪里怪了,这二十年都这么过来的啊。”
“好了,你怎么还同法兰切斯卡较劲呢。”皇帝给了妖精一个眼色,又一面让宫人给竟宁布菜,“他是我的亲卫,在宫里担的是正三品长秋令的衔,我和他向来一桌吃饭的。”
“三餐都一桌么。”
“是啊。”法兰切斯卡叫人每个菜拣了些到盘子里自站起来,“行行行我不在这扰你们了好吧,连个饭都吃不好,我这也太冤了。”他懒得叫宫人替他拿着,自端了托盘走了,“一会记得叫人来收盘子啊。”
“你这怎么还气上了,他又不是幸臣。”皇帝好笑得很,点了点少年人鼓起的腮帮子,“好好吃饭。我还要交代你漠北用兵的事情。”
竟宁这才想起来,为人津津乐道的通泰四十九年那场大胜,正是眼前人的功绩。
“是。”他敛起神色,“臣谨听号令。”
毕竟是军机要务,皇帝便遣了随侍宫人下去,闭了暖阁门。偌大一个西暖阁顿时只剩下皇帝和竟宁两人。天子亲自从书阁里翻出舆图挂上,给他指了几个要点。
“朔方郡才置了十年余,守不住也并不奇怪,你只管从幽云而下,绕过流晶河,走金门山,占了地利,将这道线守住就好。”皇帝鲜红的蔻丹在舆图上画出一道线痕来,“等过了水草丰美的夏季,自断了他们粮草,便也不攻自破了。”她笑了笑,“你也知道的。”
“哎呀……”少年人摸了摸脑袋,“父亲在家教了臣的……”
皇帝不由好笑,伸手捏了捏他鼻子,“你呀……你性子急,我尤怕你年少气盛,贪功冒进,因小失大。”她极是不舍得将人送去漠北,但圣旨已下,也再无旁人可用了,只能送了他去。
国朝有这等少俊英才,是好事。
“秦老将军从前也和我打过漠北,他为人谨慎周全,你若是有哪里为难了只管找他就是。另则你去了漠北,幽州刺史是我自小的伴读,后勤上多和她商议些,不要冲动。”
“陛下所言,臣必铭记在心。”他正色行礼,躬身拱手,再起身时已换回平日里的少年神色,“陛下担心臣,臣知晓啦。”
“你既知道我担心还要请旨,我本不想派你去的。”
皇帝伸出手,想再摸一摸少年郎俊朗的轮廓,反被他拦住了。
“朔方是陛下亲自打下来的,陛下的江山,臣怎能不守?”他正色道,“忠君报国本是为臣本分,更何况臣心悦陛下,更当替陛下守住漠北。臣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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