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敲打

却比燕王更多几分朗逸。有时候法兰切斯卡觉得皇帝她哥哥有点阴邪。

“我也怀疑过我生父另有其人,但所有人都说我确实是他的孩子,先帝也这么说,那就应当是他了吧。”皇帝对自己生父的话题没什么禁忌,听人说不像也只是一笑而过,“毕竟我的名和表字都是他取的。”

“你还有表字?”法兰切斯卡没听人叫过皇帝表字,从来众人不是叫“陛下”便是“殿下”之类,先帝也是呼为“瑶儿”或者“老二”,实在没什么身份相仿之人称表字,自然也难知道是什么。

“有啊,我表字‘晏如’来着,”皇帝托着腮笑,她也是杏脸桃腮的妍丽美人,此刻却很有些无奈,“我父亲给我取名叫做‘漱瑶’,来自‘清泉漱琼瑶,纤鳞有浮沉’,是招隐诗,取的是‘枕石漱流,山水清音’之意。他不喜欢做君后,既然长子不得不为储——那会子还没有必须要女人即位的说法,就希望其他孩子做个闲散人,过平静安宁的生活。‘晏如’二字意思是平静淡泊,怡然自得,不论身处皇家还是山林,富贵或穷困,都能快然自足,平安喜乐。”皇帝自嘲般笑起来,“结果我哥哥这个顶着‘顼’字的归隐了,我反坐在皇位上,讽刺得很。”

她摇摇头,罢了这个话头,正要站起来,却又忽而一下坐了回去,轻轻撩了自己裙子看了一眼,“长宁,快叫人烧水,再备两条月事带来。”

法兰切斯卡一听知道不好,赶忙收了东西去扶皇帝,“要不要收几座冰下去?你才用了冰碗,今日里不得疼死——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不要。”皇帝乜他一眼,“你下手没轻重的,我擦洗一下去躺会就是了,你去飞琼楼传个话,下午本来说好了要去看崇光的。”话是这么说,皇帝还是把妖精的手放到了腹部暖着。左右从前没登基的时候在漠北,都是这个妖精帮忙处理这些事情,两人都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知道啦,你都这样了还惦记这个。”妖精没办法,只能应了主人又去飞琼楼传话,言道皇帝身子不爽,不能去看崇光,吓得崇光以为出了什么事,抓着人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女子月事,一时红了脸,又叫起侍从收拾停当了去清音堂求见。

宫人来报时皇帝正端了碗红糖姜茶,崔简在一旁服侍着打扇,并替她拿了笔墨奏折在床前伺候。听了是崇光来了,崔简不想同他对上,便报了要走。

“旁的人哪有你得力,让他进来就是。”

崇光一进来见皇帝靠在床头,侧君在一边支了个小几研墨理折子,一时有些气着,便道,“原来陛下推了臣侍是为了另有佳人在侧。”

崔简这一下研墨的手便停了,不知如何是好,手下的朱墨也就晕开一大块。他是听了长宁手下如期姑娘报皇帝天癸起潮,最近不必叫尚寝女官去请旨才来侍奉一二。哪想到这个小祖宗和皇帝早有先约,还以为是他横刀截胡,这下可是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哪能忘了你呀,”皇帝看崔简墨都磨不好了不禁好笑,又一径地去哄崇光,“实在是朕这下没什么力气,怠得很,喏,外头还有冰镇过的葡萄,你叫人取来吃了?”

“陛下用不得,臣侍等陛下好了一起用。”崇光有些别扭,语气里颇有几分嗔意,“陛下不要臣侍伺候笔墨,只用些吃喝玩乐打发了臣侍,是打量臣侍不通文墨不懂事呢……总之是比不得侧君,貌美身娇有才华,得陛下欢心。”

这一通下来,损得崔简面上红了一大片,怎么都不是人,又碍于皇帝在侧,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偏偏皇帝偏心得没边儿,定然只一味去哄崇光的。

“那你替朕捏捏腿?真是,让你坐下吃些果子还不好了。”皇帝笑道,一面去摸了摸崔简的手,示意他莫慌,“纯如,你去外间替朕拿个汤婆子来捂着。”

“是。”崔简恭恭敬敬搁了墨条,反握了一把皇帝的手,这才去了外间。

皇帝挑眉,没想到崔简平日里在她面前一派的软和卑微好拿捏,在其他侍君面前倒很有些手段,恰到好处地这么一挑衅,崇光必然是要坐不住了。

这一握看在崇光眼里极是刺眼,坐到床沿上都不想理会皇帝了:“臣侍看侧君很是得用,陛下还要臣侍做什么。”少年人哪有崔简那般心思,明明摆着脸色和皇帝怄气,手上又还是乖乖地给皇帝捏腿。

皇帝叹了口气,一面儿去摸崇光的头,“朕晓得你不喜欢崔纯如,但怎么还管不住这张嘴呢……他是宫里头的侧君,位分在你之上,你再怎么也得给他些面子。损损朕也罢了,莫要弄得他下不来台。”

“陛下都不来陪臣侍,偏要招了侧君来侍奉。”少年人索性把脑袋都枕在皇帝腿上,闷闷地撒娇。

“哪是朕招他,他正好来回话,便留他伺候笔墨。小祖宗,下午本来就说好了陪你,这会子推了自然也没要别人的。”

“真的?”崇光竖起耳朵。

“朕骗你做什么。”皇帝无奈得很,“你自己数数,五月以来还不是陪你最多,见崔简才几回呢,没得吃些子飞醋,难不成你还非得踩到崔简头上去?”

“可他是崔家人啊……二哥就是……”崇光想起皇帝不爱听他提旧事,便又住了嘴。

“崔家都没了,当年的案子也和他一个深宫侍君没关系。朕知道你为了竟宁恨他,朕也念着竟宁呢,但终究不是他的错。你也别逼他太过了,退一步说,就你这心眼,哪比得过他。”皇帝拉了少年人到怀里,“他稍微挑拨一下你就动了真格,你要真做出什么他可是一点都不沾的。你这沉不住气的毛病怎么和竟宁一模一样,你父亲也不是这样性子。”

“臣侍知道啦……”少年人显然还有些不能释怀,脑袋在皇帝胸前拱来拱去,“臣侍不去理会他就是。”

崔简提了个汤婆子,在门外候了好一阵儿,听见里头话音渐稀了才推门进去,笑道,“臣侍自作主张,将冰果子拿进来了,煜少君也可以用些。”一边说着一边将汤婆子塞到皇帝小腹上,轻轻揉起来,“陛下腹痛,可不能吃生冷了。”

侧君一双凤眼偏偏在看皇帝的时候温柔得紧,平白多了好些妩媚之意,看得崇光一心的不忿,只道这狐媚子,一味地勾了圣心去。

皇帝看得好笑,道,“纯如,你怎生比长宁还话多,朕的折子还没批完呢,哪有功夫想那生冷吃食。喏,小祖宗,你要不要去吃些?也好降降火。”

“陛下要赶了臣侍去,臣侍去就是了。”崇光撇撇嘴,从皇帝怀里起来,叫人另支了小几放果盘,一眼都不看崔简。皇帝无奈,给崔简递了个眼色,他才收了笑意坐回去侍候文墨,安安静静将她批过的折子码齐了,又将那没看过的折子拿起来。他不敢看折子里的内容,只能依着日数标题归类。

他心知皇帝袒护崇光,只能把事情做好。

崇光掰着葡萄,吃得有气一般一口一个。

到底齐人之福难以消受。皇帝懒怠再端水,一面回去看折子。李明珠监管江宁道的田亩重测,提出按亩按收计赋,废止人丁税;另外地方小吏也多有贪吃油水之嫌,青苗法、代徭役之类暗箱操作颇多,还需要以考成法规范行为。

其实他比老师许留仙更激进些,许是幼时家贫的缘故。

不过都是好提议,慢慢地让他施行就是。皇帝翻到后头,才发现他还另写了一段请安的疏言:五月暑热,陛下避至别宫,暂止常朝。京中新近客商推贩一味凉茶,去热清火甚佳,陛下可试饮之,消些溽暑。

他难得写些日常琐事,看着倒有趣。皇帝不由笑出来,拿朱笔挨段批了,又留言“未知茶名为何,可遣人买来一试,虽远在京郊,一日间也可往返数次”。她批罢,偷觑了崔简,看样子他恪守后宫不干政的规矩,一眼也不敢多看,这才略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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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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