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夏旱

“是,冯大人特意从重华宫里想法子递了信出来,希望臣转交殿下。”沈晨从怀里摸出一封叠得极小的信件和一块玉佩,“大人交代,若殿下不肯信时,便将此玉作为信物呈给殿下看。”

是一块白头富贵羊脂白玉佩,上面络子还乱七八糟的,一看就知道打这缨络的人手生得很。皇女看到便笑:“孤没有不信你,这玉确是从先生腰上摘下来的。”

那时她刚被废,一下子从前要处理的政务要见的人全都不用了,连经筵日讲都因为禁足停了。虽说还需养胎,终究无聊得紧,这才跟银朱学了点打络子的手法,给这块玉换了络子。这玉还是新婚时节她得了一块羊脂玉叫雕了这纹样送给先生,后面配上这惨不忍睹的络子,先生竟也珍之重之,日日贴身佩着。

也不知他孤身一人在重华宫过得如何。

是不好的吧。他身上的头衔大多是太子一脉的,太子废黜,他为臣为夫,都要遭人白眼,更何况如今还被削了职。

但他送来的信件里一字也未提过这些,总是挂心时气变化旅途艰险,除了例行的朝中事务便是叮嘱添衣加饭,饮食忌讳的。

她拆了信件,上头却一字没提海源冯氏,只叙述了如今宫中的形势。

皇四子一直没有封号,到了去年十周岁时卢世君原求了女皇赐号,却没想着被女皇拒了,言说待及冠之后再加封号,宫中仍以皇四子呼之,也没说过要赐婚的意思。倒是阿兄府里只有一位女使,女皇数次提及要赐婚都被他想方设法地推了。

此外,谢贵君渐渐有失宠的苗头,手下的年轻侍君却越发多起来,相互之间斗来斗去不得安宁。甚至还有一位戴夜者与宫娥私通,教女皇乱棍打死丢出宫了。阿琦年已双十仍未赐府出宫,尚不知女皇作何打算,只是宫中已有年轻侍子暗里想勾引阿琦。最后还带了一笔,陈皇后身体越来越不好,太医说隐隐有些油尽灯枯的意思。

陈皇后今年才三十三,只比卢世君年长三岁。卢世君可眼看健壮得很,现在还时常被召幸。

“这信像是阿兄的手笔。先生哪有路子知道这些宫闱秘事。”皇女轻笑,将信件直接递给沈晨,“你带了一处,看看不打紧。”他们两个倒里应外合起来了。这么看来,阿兄所谓的被软禁怕是他自己的手笔,虚晃一枪偷跑出城,让卢世君的人以为他要找自己报信合流夺位,实际是为了正大光明回宫整饬陛下后宫,压杀卢世君的气焰,再把前朝的烂摊子祸引江东甩来她身上倒逼她想法子回京理事……

如此谋算,他不做皇帝实在太屈才了!

“的确是……冯大人递给臣的。”沈晨不敢相信,“臣并未见过大殿下……”他看着这信上的内容,的确都是些宫闱秘事。冯玉京是前朝官,虽然有个少阳王侧君的名头,终究只算作外命夫,也是轻易不能入内宫的,遑论知道这么多……秘辛了。

“不说宫里的事,你专程躲了卢世君的人跑来江宁道,不单是为了递信吧?”

“是,臣恳请殿下一同往汉岳道,以殿下之名赈灾。”

太大胆了。

看不出沈晨平日里忠直清正甚至有些古板,在这意想不到之处却胆大包天。

“孤可没有受命圣旨,还是一介被逐出京的虚衔亲王。”皇女笑,“假冒钦差罪同谋反。沈子熹,你这是拿你南安沈氏全族的项上人头冒险啊。”

沈子熹一拱手正色道:“殿下名端少阳,是不立而立之君,令旨所至,无需钦差之名。”

“赈灾款呢?汉岳道是鱼米之乡,历年出产茶叶、稻米、水产不可计数,只较江宁道弱罢了。如今大旱,减税轻赋需朝廷下旨暂且不提,流民安置、田地重整、乃至拨粮济民皆非小事,便是孤同你以首级作保,又有何用?”

旱情还不是最差的,最怕是因旱生饥馑,继发时疫,到时候便一发不可收拾了。钱粮、医药、甚至还有各项工事……长久不思索这些,骤然拖回从前素习一时还有些疲乏。

皇女揉了揉额角,“这也罢了,你去汉岳道任司马,自然要走遍各州府县的,届时还要看刺史们如何应对。常平仓义仓等如能正常开仓是最好的,只怕这几年京中松弛,地方吃油,仓里无粮。——现如今汉岳道按察使是何人?”

“回殿下,还是从前的何光美。”

皇女忍不住“啧”了一声:“怎么还是他……此人油滑谄媚,偏偏能力平平,看来是不成了……只看刺史里有没有什么得用的……”她抬起头,才见沈晨面带笑意,全然不是什么心焦的样子,“你笑什么?”

“臣失礼。”沈晨低下头去,“臣本以为殿下远离京中,醉心玩乐不事朝政,此去不过强拉殿下名头而已。不想殿下仍旧挂心民生疾苦,还是从前的东宫殿下。”

“好话便说一车子也解决不了眼下难题,省省你那点口水吧。卢氏势大,孤可不趟那浑水,恒阳王还在京里,你们只管护着他去就是了。”皇女一时焦躁,难免便吐了点真话出来,让阿兄那个算计的去即位好了,她这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冯大人料到殿下不愿复位,也不想您再卷入朝堂争夺,故而从不对您说这些,也特别嘱咐臣不对您提。”沈晨见马车渐停了,压低了声音,“但还请殿下顾及冯大人的处境,他是太子太师,也是您的侧君,侍奉您十余年,如今卢氏党羽开罪冯家,根本就是冲着冯大人去的!”

白玉温润,微微泛的一点红也叫雕成了牡丹纹样,上头两只白头翁并枝而立,翅上一点黄黑斑纹,原是玉料瑕疵,却巧妙成了纹样点缀。

玉佩在手里被摩挲得温热,仿佛那点雕纹要被磨平了一般。

“……如今重华宫诸般事宜都是冯大人主持,赵将军被派去北境,东宫三师已去其二,只剩下刘学士以太子太傅之名还在朝中。詹事府旧人多被遣散地方,如今冯太仆贪墨案发,是大理寺同刑部共同负责,刑部钱尚书虽是中立派,但手下两位侍郎一位姓卢一位是工部王尚书门生……”沈晨沐浴更衣了,在书房详细说起冯家这起贪墨案的情状来,“大理寺多皇室宗亲任职还算好办……”

“冯太仆贪墨证据确凿,这下是逃不掉的,冯家这下要下野了。”红丝线打成的络子实在有些粗制滥造,许多绳结都不甚牢固,把玩了一处已有些散开的迹象,“先生是三媒六聘的侧君,名字在皇室玉牒上,最多也只能到禁足了,这招不在打他性命,在瓦解孤的旧势。”

毕竟对卢家来说,一个不受宠的侧君,又剥了实职,并无下手必要,能怀柔才是最好的。他们明面上也不好多做什么。

只怕暗地下黑手……宫闱禁地,要人了无声息去了性命实在太过容易。

“卢氏这是在给阿珩造势啊……”皇女看着桌上白瓷瓶子里插的一枝山桃,“但陛下偏偏拒了赐封号不是?——沈舍人,你今日先休整一日,明日孤同你启程去汉岳道,老四势这么大,只怕不止我们一家紧张。”

历来皇帝都忌惮太子,储君是最难为——没能力要被质疑,势力太大又要被怀疑有谋权篡位之嫌。

如今没了东宫,自然那被拥立最多的皇嗣就要成了靶子。卢氏这是得意忘形了。阿兄自投罗网,阿琦被困宫中,女皇压着先生不让动不就是有意留下原东宫势力么。

“是,”沈晨不再多言,“臣先退下了。”

写简介:驻颜益寿长生不老丹

我眼睛:八荒**唯我独尊功

我脑子:瞧一瞧看一看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yysy确实货真价实啊!

安娜斯塔西娅略称一般是安,但是照顾中文习惯还是略称安娜了,其实这俩名字不是一个语源——是的,虽然孩子是瑶瑶亲生的但是算到男人名下去了,是出于一些政治上的考量(也有一些感情上的考虑但主要还是政治考量)。

瑶瑶只是去中亚-西亚-东欧-中欧旅游了一圈x可能没有走到中欧那么远但应该是到过小亚细亚了,一种反正不给回京那干脆走远点的精神,而且她那种喜欢折腾的性格应该更喜欢游方生活而不是宫廷生活吧。就,感觉她这几年应该玩挺开心的……但她就是两头放不下,但凡她这时候心硬一点就真的能自此脱离宫廷不用后半生一直作困兽斗了。

可惜她放不下,这就是二代的软弱性和妥协性,包括孩子放男人名下,也是出于妥协意义上的政治考量,通过孩子不上玉牒把利益让步给了小崔背后的世家。甚至后面她很多两难时期的决策,也都有妥协性贯穿始终,这也是我一直说瑶瑶不是大女主的原因,她本身技能点是点得挺到位的但是受限于性格总是过得很不如意,非常憋屈,一直在和制度斗争但又一直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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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夏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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