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是来伺候的,朕便着人押你回宫正司。”皇帝没理会阿斯兰那冲天的怒气,只顾着抚平阿努格衣领,又把人搂在怀里安抚了好一会儿才道:“朕需要的是听话的内宠。”
“你需要我的声望!我和我的部下才是你打杀王廷的筹码!”
“小的这个也能做到。”皇帝端起蜂蜜水啜了一口润喉,“而且,比你更听话,更好调教。”
阿斯兰在法兰切斯卡手底下动弹不得,早已是面目涨红,肌肉鼓起,却只能冲皇帝喊道:“你说过不碰他!他才十三岁!”
燕王身侧服侍的内官手抖了抖,不慎洒了几滴汤水出来。燕王瞧见了,使了个眼色,挥手让他下去避避,又换了个人来。
“你在同朕讲条件?”皇帝总算是斜了一眼过去,“你若老实做个宠君,也不至于有今日之事。再说宠君重在宠,年纪小不更事原不算什么。”
她需要给外头看的面子,不是什么欢爱的里子。阿斯兰一下泄了劲,平复了呼吸道:“让他下去,我来。”
“陛下还是喜欢哥哥多一点,这就要赶我走了。”阿努格故意抱了抱皇帝腰身才从她怀里直起来,还不忘在皇帝领口蹭了蹭。
没大没小的崽子。
皇帝好笑,意欲玩笑几句,没想到那边法兰切斯卡才松了手,阿斯兰一下冲过来,拎起幼弟就是一拳头砸在脸上。
“没种的东西!”阿斯兰想是被阿努格最后那句激怒,这一拳用了十足的力道,早殴倒了尚未成年的幼弟,直将人压在身下扭打。
阿努格年纪尚小,气力哪比得过他,便是奋力也没能还上手,只听着哥哥在上面骂了几句漠北话,正要打下第二拳——
被法兰切斯卡捉住了。
妖精好没法子,一脸烦躁,反剪着阿斯兰双臂迫着他站起来:“差不多得了,不是你亲弟弟么。”
“我没有他这样的弟弟!”
皇帝那边招来长安,带这小崽子下去给太医瞧瞧,别留了伤痕,燕王却幽幽补了一句:“先帝朝不是没有十三四入宫待幸的君侍,似这般主位身边儿的,提个六品常侍,待几年通了人事再晋封也无不可。”
他声音不大,却刚好够殿中人听清。见几人连着阿努格都回头看过来,燕王才以衣袖掩口笑了笑,“端看陛下心思。”
这个哥哥……火上浇油,真是亲哥哥。
皇帝无奈松缓了颜色,转头对阿斯兰道:“有年纪合适的,何必再挑个小的呢。”她伸手过来,面上含了几分笑意:“不是说你来么,除了羊肉还想涮点什么?白人参好么?冬笋好么?要不要叫人给你调一碟酱菜?”
阿斯兰再驽钝也晓得皇帝是在给他台阶下。待法兰切斯卡松了力,他便就着台阶接了皇帝指尖来:“我不用酱料……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涮。”
一顿晚膳,各怀鬼胎。燕王早早吃够了告了离席,叫人备车回上阳宫去,留下地方给皇帝同她的“宠君”。阿斯兰挂心着宫正司那边,也无心多用,只能等着皇帝放了箸才低声道:“我……我先回栖梧宫等你。”
“嗯。”皇帝接了漱口茶,含了一口吐掉才接着道,“法兰切斯卡会跟着你。”
阿斯兰还欲再说,一想到现下还需讨她欢心,又闭了嘴,也接下茶杯漱口。往常皇帝宽纵,他想先搁箸便先停箸,想中途离席便中途离席,皇帝不说什么,自然底下伺候的也不敢多言;如今她懒怠再做面子,内廷的繁文缛节便格外难做。
果如明心所言,宫中规矩再多,多不过皇帝欢心一条。
宫人收走了茶杯,待主子站起来往外头去了,才来撤下案几碗盘。一时只听见殿里窸窸窣窣的声响,外头却没得话音。
“怎么了,”皇帝看他在后头亦步亦趋跟着沉闷,才终于开了口,“想好说什么了?”她拢了拢斗篷,又迅速地将手缩回抄手筒子里头。
冬日里夜长,天色早暗了下来,只有行宫里还有几豆灯火。未曾扫清的积雪堆积在石径两侧,偶有几堆细细小小的,仍落在石板缝隙里,皮靴踏下去有格格的沙声。
皇城北郊是一片荒野,上林苑不过是荒野里一块围场,而这座有些破败的行宫是上林苑边角处一座汤泉宫。
“……我之前不是要骗你,第一次打猎到的猎物,我是要送给你。”
“嗯。”皇帝应了一声。
“还有我……”阿斯兰在皇帝身后别过头去,只盯着地面上幽微的反光,“我可以……可以让你……”
皇帝停了脚步,半偏过脸去瞧他,长眉高高挑起。
她在等。
阿斯兰意识到,她是在等他自己跪下乞怜。
“你给他们一条活路……随便你怎么处置我。”夜风刮入喉中,他的声音变得生涩,“……后面,也可以。”
皇帝渐渐睁大眼睛。
“噗嗤,”她忽而笑出声,“呵……”她似乎是很有些意外,却又实在忍不住笑,“我的小狮子……你、你思索了一整晚,就只想到这个?你当我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只是贪图你的色相?”
她露出很有些微妙的神情,略微摆了摆头,却仍忍不住笑,“你究竟是看低你自己还是就只知道这个……罢了罢了,你都这么说了,不受这美人恩反倒显得我不解风情。就当是这般交易吧,我会同长安交代一声。”
中原天子仍旧是揶揄的神情回望过来,“你可真是……真是可爱啊哈哈哈……”
皇帝笑个不停,摆摆手要叫人备车回宫,才走了两步便被阿斯兰抓了手腕,“……等等。”
“嗯?”皇帝眨眨眼睛。
“我……我原本应该说什么?”
她这才收敛了神色,换了张温和脸面来:“自然是你说的,声望、御下、以及忠诚。我的小狮子……”
她另一只手藏在狐皮筒子里,举着空余的半个筒子套上阿斯兰的手。手炉在筒子里熏得狐皮暖热,刺得人手背发痒。
“你不只是个摆设,你还有许多事能做。只是靠这个……”那狐皮抄手带着他的手缓缓移至下腹,“并不长久。”
不长久。她说,不长久。阿斯兰半垂下眼帘,脸上也松缓下来:“好,我……我会听你的。”
那手炉在筒子里被塞入阿斯兰掌心。手炉轻小,外头以丝缎裹着绵絮填满了,只留几段气孔,就这般塞入掌心难免熄灭,只留七分余温暖手。
阿斯兰正茫然接了手炉,手背上狐毛触感却渐次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掌心肌肤。
“手都教吹裂了。”皇帝轻声笑,“怎不用些膏脂?司造局的人没给你送去么?”
阿斯兰一撇脸道:“我没那么娇气。”
“罢了,就当是我命你用的,你拿我殿里的去吧。”皇帝好笑,“权且作饶你部下的条件。”
阿斯兰这才反应过来,叱了一声道:“你根本没想杀他们。”
皇帝闻言越发乐道:“都等你来求,捱过两三日只怕轻伤的也要成了重伤,到时可真同我哥哥所言一般,逃奴该杀了。”她见着阿斯兰还要出声,便在抄手中掐一把他虎口,“今日损了几人?”
“……一人。”
皇帝回身往殿内挪去:“我会着人安葬他,只是你这些部下……”她呼出一口气,阿斯兰只怕她要反悔,却听得她道:“我会送去别处依照宫人惯例看管,你们是见不着了。”
阿斯兰脚步一顿。
“是你们中原人说的杀鸡儆猴么。”
“也不算是吧……”皇帝失笑道,“杀他一人,你的部下能就此收了出逃心思么?”她略微回过头来道,“罢了,你们只管好生待着,或许来日自有我送你们北上的时候呢。”
阿斯兰一路都没说话。
上林苑回宫抄近道要不了许多时候,皇帝没带多少人出来,自然也没什么随从,不过两辆车便装齐了。皇帝才用了晚膳,也是一般斜倚在车壁上昏昏欲睡,年关底下明日起封了笔,倒是难得几日闲。入冬前叫人往云州给崇光那小祖宗送了些冬衣并各色贴补,结果前几日报说被退了好些回来,那些衣裳皮裘锦缎的太贵重了军中穿着不合适,宫里制的些熏肉酱菜之流倒是拿去营中分了。
弱冠了,长大不少。
她一转头瞧见阿斯兰,独个儿缩在车角落里,正襟危坐的,紧张得厉害。
说来崇光还比眼前这位年纪长些,可崇光那小祖宗还孩子似的,这位……老成是老成些,就是别扭。她一下便有些好笑:“我的小狮子,我是会吃人么,你身子都僵硬了。”
这位公子张了张口,又避开了皇帝眼神,仍旧是不说话。他先前应了皇帝帐中事,后头想明白了却不好收回前言,只不晓得皇帝要如何作弄人,是以全不想搭话。
皇帝也不恼,反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明日阿努格调来栖梧宫,我再叫尚宫局补给你一个贴身的内侍。”
“不行!”
这不就应声了么。皇帝好整以暇,抱臂笑道:“总不好教你关了宫门动私刑。如你今日那般行事,亲弟弟也能打坏了。”
“不行。”阿斯兰瞪了皇帝一眼,“……你说了,不会动他。送他入你宫中无异于羊入虎口。”皇帝风流轻佻,对好颜色惯来不拒,又是那么一副面相。
“那便要看你了。”皇帝笑,“我对小孩子没兴趣,但我需要一个漠北出身的宠君。”
阿斯兰轻轻哼出一声,眼神转到车厢角落里去:“……我知道。我会做好你的侧室。”
若说他前次说这话还有几分迫于形势的讨饶意味,自以为凭色相便能换取皇帝宽仁,这次便很有些下定决心的意思了——皇帝沐浴更衣已毕,待入寝殿安置便见着他端坐在榻沿上,耳饰发饰佩戴得整齐,衣裳却将将好半敞开,稍露半爿饱满的胸膛。
哎呀。皇帝一时忍俊不禁,叫宫人们都下去了,只留着法兰切斯卡在外间待召,独自掀了罗帷进去。
听得脚步声,阿斯兰也抬头见着皇帝进来,先抬了抬胳膊,似乎是觉不妥,又起身走几步半跪到皇帝身前,亲吻她的脚尖。
“你怎么了?怪矫情的。”皇帝拿鞋尖抬了他下巴起来,“侍寝规矩里可没这一条。”阿斯兰顺着她动作仰起颈子,发卷上金色的光泽便顺着弧度轻盈下落,最后闪至发梢,照亮一段暗白肌肤。真是……她轻轻勾起唇角,“都跪下来了,替朕除了鞋子吧。”
阿斯兰没说话,只垂着眼帘,将她脚上的软缎鞋除了去。皇帝换了一只脚,仍旧支在他下颌底下。
他才将这一只也除了,不料皇帝忽而前倾身子,将脚尖探入衣襟。
“……”阿斯兰咬紧牙关,手臂上青筋暴起,原本暗白的肤色迅速染上一层薄红,只两只手仍维持着原先捧着皇帝脚踝的姿态。
他在忍耐。
他的手已为着皇帝动作成了托着她小腿中段,腰板却仍挺直了不肯多一丝动作。
女人的脚趾在他小腹上逡巡,时而抚过僵硬到隆起的肌肉,时而勾过块垒间的沟壑,最后停留在心口。
他的衣襟早已松脱,颤颤巍巍挂在肩上,随时都要脱落似的。
此前房中行事,除了初夜而外皇帝总惯着他,他想在上面也多依了,至多不过言语挑逗几回,揶揄几句罢了,是以阿斯兰从没想过她那爱作弄人的性子原来在榻上也是一般无二。
或许早有预兆,只是她没完全显露出来罢了。阿斯兰想起来,她虽大体依着他,交欢时却偏爱挑拨几句。
皇帝瞧他生生忍着不发一语,只面上翻红,鼻尖冒汗,更越发升起坏心思来,故作站立不稳往前跌了半步,那原本抚弄阿斯兰胸口的脚尖便也不由得落下,脚掌恰好踏在他下腹。
“……唔!”这下他已是额上青筋也暴出来,浓眉皱起,牙关紧咬,下腹块垒更是坚硬如铁,尽了全力才忍住姿势不曾崩塌,也不曾多言一句。
“对不住,不是故意要踩上去的。”皇帝面上陪笑,赤脚立在阿斯兰身前,等他缓了精神才扶起来,“生气啦?”
“……”小公子别过头不肯看她,胸口仍起起伏伏缓着呼吸,“你下流。”
他实在不会骂人。皇帝笑,拖了他手来捏起指尖:“我想着你说……”她还没说完便被阿斯兰打断:“随你的便……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说着自己抽了衣带,令中衣完全落到地毯上,甚至半转过身,腰身微微下陷,“随你处置。”
偏生就不肯看皇帝。
“哪就要这么急?”皇帝咯咯直笑,眼光扫过床头。先前同长安交代了一声,东西倒是都已送到了。只是……她又瞧着面前少年人,还绷着呢,不急。她照旧拉了人坐下来,捏着指尖笑:“给你手上抹些膏脂润一润好么?都皲裂了。”
果不其然被瞪了一眼:“……你别作弄人。”
这下可真是……皇帝不急侍君急了。皇帝失笑,“我还想缓一缓呢,只怕你吃不住。”
阿斯兰本能后退,面露警惕之色。皇帝偏爱折腾人,她说怕吃不住想来也决非什么温和手段。他目光四下环视,将将好落在先前长安入内放下的锦匣上。原先瞧着还不起眼,深青丝绵包裹的木匣,还只当是皇帝私物,现下再看……他抬头剜了皇帝一眼。
皇帝正要安抚几句,没想到他头一偏道:“……我说过了,随你怎么处置。”
哎呀……皇帝笑了几声,见他脸色愈发难看,索性扯了中绔系带来,绕在他头上。
蒙住了眼睛。
“不看见当好些。”她柔声笑道,“我在呢。”
阿斯兰视野骤暗。阿斯兰只听见几声窸窸窣窣,间或有木板开合的声音,从方位看当是先前那锦匣,却不晓得究竟是什么玩意。
蒙上眼睛倒比平日里乖巧得多了。皇帝揽过阿斯兰,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怀里这少年人正安静下来,却没想着她早抽了自己中绔系带,正这时候将他两手反绑在背后,打了个死结。
“景漱瑶……!”阿斯兰挣扎起来,无奈两手被反绑,只能在皇帝怀里扭动,“松开……松开……!”
“不是说随便我处置?”皇帝在他耳边轻笑,“好啦……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她含上了少年人双唇,却是将他手腕上那死结系到了床柱上,令阿斯兰离不开床榻三步以外。
唇舌交缠间,阿斯兰渐渐松了力,半倚在皇帝肩上,待皇帝吻够了,他才发现已被绑得严严实实。
“你……你无耻……!”
阿斯兰拼命抖耸肩膀,摇得帷帐抖动,御床震颤,发出不协调的嘎吱声。
“生气啦?”皇帝正蘸了膏脂,一打眼瞧见他那受气的样儿,不由得戳了戳他脸颊,“我说了怕你吃不住呀……”
“我没有。你还有什么把戏都随你的意。”
这不就是气着了。皇帝好笑,给了肩膀在他下颌,“别怕。”
他才被折腾了一处,这会子松了神有些恹恹,皇帝谅他是头回,便也没再动他,径自下了床去倒水喝。法兰切斯卡听见里面响动停了,将隔扇推了个缝,露出一线脸来:“你不是把人玩坏了吧?”
“不至于。”皇帝自己倒了水咕嘟咕嘟灌下去,笑了一声,“累着他了……下次换你来?”
“哎哟喂,你好事没想过我,这事你想我倒快……狗皇帝,也没见过你对我这么轻声细语的。”妖精倚在门边笑,“你还是快进去吧,里头那个等急了。”
皇帝还没反应过来妖精意思便听见阿斯兰在里头叫她名字,叫了几声竟还带了几分呜咽。她一下有些无措,忙倒了杯水进去。
“景漱瑶……”阿斯兰忽而发现身子底下没了皇帝体温,反应过来她走了,只怕一会子宫人要进寝殿收拾伺候看到这副样子,忙叫起她名字。中原人避讳,不可直呼人姓名,皇帝尤甚。只是她似乎没那么在意,那金发碧眼的中官也总是连名带姓地叫,她也不生气。
“嗯,我在。”皇帝轻声道,“我只是出去倒了杯水。”她说,“毕竟这副样子叫宫人也不好。”她抬起阿斯兰身子,仍旧倚靠在肩上,“喝点水?”
“好。”他这会子乖巧,皇帝便也没多说什么,将杯子碰去他唇边,微微倾斜,便见他喉头滚动,将水尽皆吞了下去,只一两滴自唇边溢出,顺着下颌脖颈一路没入心口。
“……还要么。”一杯水饮尽,阿斯兰试探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尽兴?”
哎呀……皇帝挑眉,“再来怕你受不住了。”她先解了绑手的腰带,放了人下来才去松眼上蒙布。他惯穿青黑绔,这腰带一圈一圈蒙上去自然是什么也见不着,皇帝取了东西,才摸着里头一片濡润:“你哭了?”
“……”阿斯兰又不肯说话了。
“好吧,就当是我过分了,”皇帝陪笑道,接了阿斯兰入怀来,“叫宫人伺候你去沐浴好么?收拾了寝殿才好安置。”
小郎君难得乖巧,窝在皇帝颈侧,轻声道:“好。”
沉鱼和落雁没关系,只是这条鱼终于安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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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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