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借着去茅房的理由出门后,向萨玛宫殿走去。
宫殿四周皆有侍卫守着,他停在一处屋檐下不断观察着,完全没注意到,有人从屋内走出。
“诶,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年轻的梅哩族男子,眉目狠戾地大声地质问道。
村寨里的人大多随和,但也有性情差的。
方回被呵斥声,惊了一下,听到男子语气,心道是个不好相与的,连忙堆起笑脸讨好的躬身抱歉。
“什么鬼?竟是个傻子。”男子烦躁地推了他一把,长年狩猎的臂力惊人,方回瘦弱的身体怎能抵挡的住,后背砰地撞到柱子上,喉头瞬间铁锈味涌出。
“咳咳……”随着咳嗽声,从嘴里喷出点点血水。
“滚滚滚,脏了我的地。”男人满脸的嫌弃,甚至将方回踢到一旁。
肺部的撕裂,让呼吸都变得困难,方回蜷起身子躲避着男人的踢打。
单方面殴打结束后,男人重新回到院子里,咣当一声落下锁。
方回就着姿势缓了许久才放松躯干,他翻身仰躺在地面上,眼睛微眯着看着天上的云,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突然他笑起来,声音不大却听得悲凉。
他撑着墙壁站起来,顺了几口气,死盯着男人进去的那户大门。
萨玛宫殿内,迦纳挥退侍卫,摘下一直遮挡面部的兜帽,将外袍脱下挂在衣桁上,走到桌子旁坐下倒了一杯水。
林百合从窗外翻入后,一直躲在大厅柱子后面。此地守卫森严,她好不容易趁着守卫换班的空隙偷偷潜入。
迦纳喝了一杯又一杯,并不像有其他事情的样子,她只能继续等待着。
“你还要待多久,我可没有被人偷看的癖好。”沉闷地声音在殿内骤然响起,回音无限蔓延。
林百合额头溢出冷汗,逃跑或者出击是个问题,但她真的能逃走吗?
仅犹豫两秒,她从柱子后面走出,迦纳却看都没看她一眼。
迦纳:“既然能进来,也是有点本事的,我允许你问一个问题。”
她没想到这人这么好心,但同样怀疑是个阴谋。
林百合握紧腰后武器,努力让自己声音平和:“什么代价?”
迦纳:“呵,你能给我什么?”虽是嘲讽的语气,却让林百合安下心来,对比下来确实是自己占便宜了。
“禁忌的解除方式是什么?”
迦纳平静无波的面庞未起一丝波澜,但他这才正视林百合:“还真是敢问。”
“既然您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当然要把握住。”她敢问也是出于前两个秘境的经验,她发现只要不触碰禁忌,原住民一般不会伤害参与者。
迦纳挑眉回答道:“好,那我就回答你,是神。”
林百合眉心皱起:“神?”
迦纳点头:“对,只有神才能解除禁忌。”
这是什么鬼回答,我要去哪找神!林百合内心吐槽道。
好像知她心中所想,迦纳补充道:“明天你就能看到神了。”
没给林百合思考的时间,迦纳召唤侍卫进来,将林百合请了出去,完全不管侍卫们的表情有多么复杂震惊。
纵使心里有千百句疑问,他们也不敢问出一句。
夕阳穿过厚厚的云层,掉落山头。
村子里的阿婆阿婶陆续回家准备晚饭,偶尔碰见相互笑着招呼着。
“多佳,去山上啦?”依雅阿婆招呼道。
一个身材矮小,带着老旧的头巾的女子腼腆的回道:“嗯,采点药草。”
多佳的小儿子央吉病了,天还没亮她就出门上山了,直到傍晚时才行脚到家门口,她打开大门,将背篓放到院子里,呼唤着:“央吉。”
往屋子里走时,不小心瞟到墙角处的水缸。
“啊——”一声尖叫划破天际。
她的男人此时头埋在缸里,四肢瘫软的落在一侧,毫无声息。
惊恐害怕的多佳没有发现在桌子上有一道菜,外貌极似金银花,被后世称为断肠草。
方回回到阿婆家时,身上血迹灰尘皆清理干净,一些留下的印子,他推脱是刚刚采野草时不小心摔倒的。
阿婆心疼地埋怨几句后便没在意了。
日落时分,浮云飘渺,熟悉的地点,不一样的人。
“哼横,唔嗯嗯哼哼嗯恩!”【兄弟,你昨天去哪了!】陆旬激动握住柏青的手。
“呵!”白玛在旁边配合着。
“我昨天去了山里,但是……迷路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去山里?”方回不解问道。
“我觉得这里可能有阵法,或者某些诅咒的原因才导致他们有语言禁忌,我想找到源头。”
方回探究的目光看过去,询问道:“结果如何?”
柏青摸了摸鼻子,尬笑两声说道:“看来是我想多了。”
“那位大哥和姑娘呢?”他快速转移话题。
林百合:“昨晚不愿意和我睡在草堆里,走了。至于那男的,一直没出现。”
大家把昨天的信息同步给柏青,柏青也带给他们一个意想不到的信息。
“昨天晚上,我感知有……”柏青在地上写下‘怨灵’两字,是禁忌。
“而且数量不少,昨晚村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剩下的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摇摇头。
林百合:“没有。”
方回:“并无。”
陆旬:“呜呜!唔谁的咳哼呢。”【没有,我睡得可香了。】
“奇怪了,正常来说那东西一出现,必定会发生什么。”柏青陷入自我怀疑。
因此事信息不确定,所以众人讨论两句就进行今日的信息分享。
“明日祈福仪式是……”方回把今天婆婆们说的信息转述给他们。
方回说完最后一句后,想了想补充道:“在下怀疑迦纳有问题。”
“他的确有问题。”林百合接过他的话继续说:“今天我潜入了他的房间。”
陆旬立刻睁大了眼睛,对于把自己折磨到不行的罪魁祸首,他对其有刻在心底的恐惧感。
“他发现了我,但是并没有叫人把我抓走,还允许我问他一个问题。”
几人皆有不同程度的震惊。
“难不成,他看上你了!”柏青大胆发言。
“嗯嗯!”陆旬用力点头附和着。
林百合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正经点!”
“姑娘问了什么问题?”只有方回顺着她的话问道。
“我问他,如何解除禁忌。”
“呵!”陆旬没忍住拍了白玛肩膀一下,白玛追逐蝴蝶的动作被打断。
方回轻笑:“姑娘可真敢问,他如何作答?”
“他说只有神才能解除禁忌。”
方回挑眉,内心突然有些猜测,但还要一些事情来证实下。
五人再次分别,临走之前方回询问柏青,是否有寻人之法,之前见他施法,应是懂得奇门异术之人。
柏青点头说道:“有,我帮你找一下。”
方回作揖感谢道:“那就麻烦柏兄了。”
柏青右手凭空画圆,神秘符号显示在内,他嘴巴微动但并无声音传出。
突然圆内出现了孙绍的影像,一家人声鼎沸的酒馆外,他被拦在门外,与守卫发生争执后,转身离开,但并未走远。
以他多年随前任县官办案的经验,此地一定有问题。孙绍围着酒馆四周,寻找入内渠道。终于在右后方发现漏洞,一处茅房,等待里面的人出去后,他翻身而入。
茅房处于后院僻静之处,与前面热闹反之,有两人结伴而来,看似去往茅房方向。
方回看到里面二人穿着服饰,没忍住脱口而出:“迦纳的守卫?”
画面中传来两人醉态横生,嘴里不断说着什么?
方回询问:“可听其对话?”
柏青面露难色:“追影术只能看到影像,不能同步声音。”
方回了然点点头,开始仔细甄别二人的嘴形。
其中一魁梧男子,激动地伸出两根手指,嘴形看似‘输了’,方回眼睛微眯,看得更仔细了。
然后好像怕什么似的,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四处乱看。旁边的人伸手拉下他的手,一脸无谓表情。
“别担心,此处……迦纳……”方回边解读边说了出来。
柏青惊讶地看着他:“你会唇语?”
方回全神贯注解读唇语,无心理会柏青的疑问,头也没回地伸出右手阻止柏青继续说话,柏青抿唇紧闭。
自己不会就要学会闭嘴。
至于方回到底会不会唇语,他当然不会,但分析能力是种天赋。
“免受禁忌……守卫侍者……优待……”随着越来越多词语被解读出来,大概在他脑中拼凑出对话。
此地应是迦纳的侍者守卫专属地方,可免受语言禁忌惩罚,特别优待之地。
他猜测应是对的,听到他们的对话孙绍也是一脸震惊,重要信息已经获取,长年在刀尖舔血的生活,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
他隐秘自己的身形,等待二人进入茅房后,才小心谨慎退到墙边,准备翻墙而出。
借着二人出恭的流水声,他脚蹬高墙,借力翻身而过。
脚底踩在土地上,还没等站直身体,便感知侧方一柄斧头骤然落下,不过眨眼间身首异处。
画面戛然而止,方回和柏青双双退后半步,惊魂未定。
柏青平复后望着方回,嘴巴张了又闭上,最终什么也没说。
方回心里有一种复杂情绪,虽一直对其抱有防备之心,却是秘境内唯一熟知之人,不料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多谢。”
晚霞依旧照在石子路上,方回缓慢走下石阶,在最后一阶不小心踏空向旁边歪倒过去。
“小哑巴怎么不看路?”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男人炙热的手掌隔着衣袖传递到自己身上,方回向上抬头看去。
依旧是令人停留视线的脸,他眼带笑意,好似比昨日更加好看了,目下却无心欣赏。
“怎么这幅表情,我不堪入眼?”男人看他站稳后,收回握住他的手。
方回听到他说的话,撑起嘴角,轻轻握拳击掌表示赞许。
“陪我走走吧。”男人轻笑声传来。
不知为何今日夕阳下落速度格外慢,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蝉鸣声树叶儿沙沙声,极轻的脚步声,方回内心不安顷刻之间被抚平。
人不能掌控的事物太多,生不能死亦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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